第34章 第 34 章
诺兰做了个梦。
他梦到他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一家还在主星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 大概只有他现在膝盖那么高, 艾伦甚至还没有出生。
他们在主星的家没有天马星上的家环境好, 可那个华美的房子处处透着古老的气息, 所有的家具都带着历史的痕迹。在主星, 历史的底蕴才是阶级的象征。
诺兰隐约记得, 卡罗尔曾经跟他说过，在卡罗尔成年的时候，艾尔普索家族把家族在主星上最有历史价值的房产之一记到了卡罗尔名下。只是后来由于兰斯的事，卡罗尔为了疏通雄虫协会的关系, 把那套房产转到了阿尔弗雷德堂弟的名下, 以此换取阿尔弗雷德的雄父，也就是卡罗尔的叔叔的帮助。
诺兰已经记起当时的情况了。
就在不久前，卡罗尔刚刚离开家，说兰斯出差回来，他要去接兰斯, 让诺兰好好待在家里。
因为卡罗尔知道这处房产很快要转到阿尔弗雷德名下，在赔偿1亿星币后，他们也没有太多星币雇佣雌虫。
卡罗尔已经事先把家里做帮佣的雌虫都辞退了。
所以, 等卡罗尔离开后, 家里空荡荡的, 只剩下诺兰。
诺兰的意识处在个很奇怪的状态, 一边他知道自己在做梦, 另一边他又无法清醒过来。
又或者他现在还不想清醒过来。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诺兰并不担心兰斯, 他知道卡罗尔会把兰斯带回来，然后他们一家会前往天马星，会在天马星度过非常快乐充实的14年……
艾伦。
诺兰突然傻笑了一下。
他怎么会忘记呢，兰斯被当庭释放的那天，也是艾伦的破壳日。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诺兰已经很模糊了。
但卡罗尔曾经提过数次，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诺兰抱着艾伦，诺兰傻乎乎地笑着，艾伦却已经睡着了。
对诺兰而言，那是他最骄傲的事，他亲手孵化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虫崽，也是他的亲弟弟。
可是，艾伦现在在哪里？
诺兰先凭借记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虫蛋。
诺兰在心里笑了下，卡罗尔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把艾伦的虫蛋放到他房间里来。
诺兰又去找了兰斯、卡罗尔的主卧，主卧边上的书房、衣帽间，甚至浴室，然后他一间间客房找过来，还打开了地下的储藏室。
他都没有找到艾伦。诺兰早就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开始感到恐慌，他的弟弟呢？他是不是把艾伦弄丢了难道不是他亲自孵化的艾伦？卡罗尔把虫蛋带到法院里去了？
不，卡罗尔不可能把虫蛋带去法院。
诺兰突然想起来，在他小时候卡罗尔特别喜欢跟他玩捉迷藏，难道卡罗尔把艾伦藏起来了？
诺兰打开老房子木门，穿过长长的石阶，他不停的在周围的灌木里张望着，寻找他记忆里的那枚漂亮的大白蛋。
可诺兰怎么也找不着。
他找不着他的弟弟了。诺兰的心里升起股巨大的惶恐，也不知道是被梦境，还是被这个幼小的躯壳影响了，诺兰觉得他的眼睛肿胀得不行，就在他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花园里人造小溪边上的白色鹅软石上，有枚光洁雪白的蛋静静地躺着那里，像是与那堆鹅软石混在了一起。
诺兰慢慢地走过去，他认得这枚蛋，这是他的弟弟。
是艾伦。
……
漆黑的房间里。
雌虫从睡梦中惊醒。
年轻的雌虫喘着粗气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脸上的汗湿得已经贴住了他的头发，后背也是阵阵发凉。他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
早上诺兰起床倒水的时候，恰好看到艾伦拿着星网手环坐在毛绒绒的地毯上，不出他意料的，艾伦又在刷晋江论坛的夜谭区。
诺兰的话比他的脑袋反应得更快，“你每天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事要做吗？”
艾伦的手指在光屏上敲击着，头也不抬道：“广大虫族群众需要我的智慧。”
看诺兰半天没有回应，艾伦抬起头来，道：“南区12年级所有科目的课本我都已经预习完了。3.0版的星战游戏我也打通关了，虽说4.0出来了，但我要是不等雄父先进游戏，雄父非得念死我。我不刷论坛，我还能做什么？”
诺兰总不会想要叫他去做作业吧。
明明假期的时候诺兰已经帮把艾伦这个学年的作业都写完了。
他总不会丧心病狂地要艾伦自己再写一遍吧？艾伦狐疑地看向诺兰。
诺兰倒是面无表情的，甚至感觉有点憔悴。
艾伦怀疑诺兰昨天看书看太晚了，察觉到诺兰的辛苦，他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哥哥有没有想过回主星？我们可以一起回主星去上学，反正雄父也嫌我们两个在家碍眼，正好让他提前体验下空巢老虫的晚年生活。”
“不许去主星！”诺兰突然道。
艾伦：……
艾伦眨巴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诺兰。
诺兰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太严厉了，他掩饰道：“我觉得天马星很好，我们一家在一起很好。”
诺兰清楚今天早上自己有些神不守舍的。事实上从昨天半夜惊醒，他都没有再睡着，他一直在想梦境里的事。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梦境，是他极其久远的记忆。
那些他以为他已经忘了的过去。
未成年的雌虫也好，雄虫也好，对于他们小时候的记忆都是异常模糊的。
但虫族的海马体非常特殊，它会随着雌虫、雄虫成年渐渐进化，遗忘区会消失，那些雌虫、雄虫小时候见过的画面也会被他们重新想起。
除此以外，诺兰还从当年的事件里找出了种种疑点。
他记得卡罗尔、兰斯看到他床上的艾伦的时候惊讶的表情；卡罗尔就是再不靠谱，也不会拿雄虫的虫蛋跟他玩捉迷藏，甚至放到花园里去；如果当时家里真的有个快破壳的雄虫虫蛋，家里不可能只有他，至少艾尔普索家族会派虫过来；而且诺兰的记忆里也完全没有兰斯怀蛋的画面；最关键的是，兰斯被羁押了快两个月，艾伦却是自然破壳的——虫族虫蛋的破壳时间通常在一个月左右。
事情已经很明显的。
艾伦根本不是卡罗尔、兰斯的雄虫幼崽，也不是他的弟弟。
艾伦是被他从外面抱回家的。
诺兰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这件事艾伦肯定不知道。艾伦刚刚破壳看到的就是他，还有卡罗尔、兰斯。
就是虫族，也不会有在虫蛋里的记忆。
诺兰打算去找卡罗尔，还有兰斯，他既然想起来了这件事，他们就不可能再瞒他了。卡罗尔、兰斯定然比他更清楚艾伦的来历，他们甚至可能知道艾伦的亲生雌父、雄父到底是谁。
艾伦合上星网手环，眨巴了下眼睛，他长长的睫毛像是扑闪的蝴蝶的翅膀，他想起刚才提起主星时诺兰的反应。
诺兰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主星？明明在他那段关于主星的短暂记忆里，诺兰对那个家还是很喜欢的，诺兰这么多年也从未排斥过主星的消息、最新的科技……
有古怪。艾伦想到帝国大学初等学府的事，还是决定去找兰斯、卡罗尔问问。
……
家里的两个未成年虫都各有心事。
当艾伦提出他今天不想上学，想去卡罗尔的经纪公司的时候，诺兰反常的没有再劝他，而是道：“我跟你一起去，正好我有事想要找雌父。”
艾伦自然答应了。
等他们坐上悬浮车的时候，艾伦问道：“哥哥找雌父有什么事么？”
“我们学府的老师昨天在星网上联系我，问我下周要不要转去天马高等学府。”诺兰打开悬浮车的手顿了下，面不改色道：“机甲相关的课程，我都可以免修。文化课他们会单独找老师给我补。这样，两年多以后我就可以拿到天马高等学府的毕业文凭了。”
“哦。”艾伦明显闷闷不乐的，只是诺兰也满腹心事，所以没有注意到。
卡卡大楼坐落在天马星商业与金融的中心，原本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雌虫，只是这个情况在七年前发生了改变。
七年前，卡卡大楼的18层入驻了蓝石文化经纪公司。
诺兰、艾伦虽然很少来卡卡大楼，但卡卡大楼的前台早就见过两位总裁虫崽的照片，瞬间就认出了他们。
笑容甜美的亚雌前台刚刚看到从大门走进来的艾伦，就眼前一亮，直接站了起来，走到艾伦、诺兰面前，“请问是艾伦少爷、诺兰少爷吗？”
诺兰在外人面前是异常冷淡的，“嗯。”
长相姣好的亚雌前台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两位是去18楼找卡罗尔先生，还是去顶楼找兰斯先生，需要我领路吗？”
诺兰注意到年轻的亚雌前台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地瞄向艾伦，脸蛋也微微有些发红。
他心下不满，这些雌虫没有看出他们家艾伦还小嘛？
他勉强压下向雌父投诉他们公司的前台作风奔放的心，拒绝道：“不用，我们自己认得路。”
忽略了年轻亚雌眼底毫不掩饰的失望，诺兰先坐蓝石文化经纪公司的专属电梯，把艾伦送上18楼。
蓝石文化经纪公司有个特别的休息室，它既不属于卡罗尔——卡罗尔的总裁办公室有带休息室，也不属于蓝石文化经纪公司现在最红的艺人——新生代偶像歌手伊迪，甚至公司内部很多虫都说那个休息室是属于公司的大股东，那个有着诸多传说的神秘虫。
呃……
卡罗尔最初建立蓝石文化公司的时候，就是打算做娱乐圈最神秘的大金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不会出现在镁光灯下，却四处都有他的传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卡罗尔的目标已经实现了一部分；从另一种程度上来说，这又与他最初的设想相去甚远。
蓝石文化经纪公司的确与一只神秘虫捆绑在了一起，就是这只神秘虫帮助公司以个极其低廉的价格租下了卡卡大楼的18层，也是他帮助公司现在的头牌伊迪成为新生代的偶像，又是他在星网上操纵了股神秘的势力——蓝石文化经纪公司向来高冷，从不给旗下艺人请水军，可是星网上几个粉黑聚集的论坛但凡提到蓝石文化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都能掐成万丈高楼。
这中间误会多了去了。
比如卡卡大楼18层的事，是卡罗尔死活不肯公开他跟兰斯的关系，哪怕这已经是两家公司内部心照不宣的秘密，可外虫对这件事还是云里雾里的。
比如伊迪成为新生代偶像歌手的事，这里面其实有不少是卡罗尔的功劳，他当初签下伊迪、伊凡两兄弟后，他以让伊凡解约为代价——事实上伊凡无意娱乐圈，他最初与利昂娱乐公司签下合同，也只是为了陪伊迪参加到决赛——哄骗伊迪签下了40年的长约。
不放心弟弟的伊凡也没有再找别的工作，而是给弟弟做了经纪人。本身歌唱实力不俗、定位也好的伊迪，再遇上长袖善舞、人情练达的伊凡，才有了现在的新生代偶像歌手伊迪。
当然，在其他虫看来，要什么资源没什么资源、从不打点记者、业内几乎没有虫脉的蓝石文化经纪公司捧红了伊迪是件很玄学的事情。他们没有把这件事归功于伊迪本身的红运，而是相信了个捕风捉影的流言，蓝石文化经纪背后有位神秘虫。
卡罗尔：……
让卡罗尔尤为郁闷的是，蓝石文化经纪公司步入正轨以后，他不可避免地还是出现在了很多场合上。
而就算有了神秘虫的传说，也没有虫认为是他……
至于最不可思议的，只要在论坛提起蓝石文化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好像有亿万水军在守株待兔似的。
艾伦表示，这绝对与他无关。
他只是每个帖子都会跟酸菜区里的虫讲讲道理，如果他们不听，他就出帖了。
比较奇怪的是，艾伦去的时候那些帖子都还很冷，等他放弃说服他们离开了，又经常看到那些帖子飘上首页，成为热帖。
秉着好马不吃火头草的理念，艾伦再也没有回头去看过，所以他也挺奇怪来着，难道真的有百万水军跟在他后头？
诺兰帮艾伦把休息室的门打开。
艾伦瞬间欢呼着把自己整只虫都丢到休息室中间的水床上。他在床上滚了两圈，抱住柔软的毯子，幸福地蹭了蹭。
卡罗尔为了吸引艾伦多来公司，可是有好好布置这个休息室。
只是艾伦非常不喜欢自己开悬浮车。他排斥所有半自动的东西，哪怕只有0.001%的可能性，那些东西会失控，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可逆转的。
艾伦还是更喜欢机甲些。
所以哪怕艾伦的确喜欢卡罗尔的布置，也很少来蓝石文化经纪公司。诺兰站在门口，看着毯子里露出的艾伦的半张小脸，笑了一下，“雄父跟利昂娱乐公司有个合作，可以去他们那儿挑训练生，今天会晚点来公司，你自己玩会儿。”
艾伦模模糊糊地应了他声。
诺兰关上休息室的门，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卡罗尔的办公室边上，那里有个直通顶楼的电梯，是方便卡罗尔摸鱼去找兰斯的。
诺兰深吸一口气，按下了电梯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