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5 章
自灯会之后许文华和连翘的关系在众人眼中就修复如初了, 并且有比之前更加亲密的趋势。朋友们对此不作表态, 但是心里都和明镜一样的清楚。
这段时间许文华的心情很不错, 甚至创作上都攀上了新的高峰。不止将自己本月的连载份额奉上, 还将下个月地提前拿出来...这也算是有存稿的人了呢!
已经清楚内情的宋文静故意调侃道:“所以说, 果然还是得有个勤恳的朋友, 你如今与乔琏先生‘好’, 总算学好了一些!”
对此许文华不做表态,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与许文华的志得意满,无处不顺, 看什么都顺眼相比,许家上下就不安的多了!
当时许文华回家过年, 虽说往年也对相亲之类的事情非常反感,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会略作敷衍的。早些年的时候还曾经出门相亲过, 这几年越发厌恶, 可人领到了家里,也没有不见的道理。
然而今年却是打定了主意,真是一个都不见。而且过完年之后一日, 趁着天色朦胧, 冬日贪睡, 一家人都没有起床, 竟是一辆小马车, 偷偷地回苏州了——家人就是想阻拦,也没有那个机会。
这一番作为让家人感觉到许文华这一次的不耐和往年都不同了,许氏就低声与许母商量:“小弟本性就不是让别人拿主意的, 往年他心中没有中意的,还能安排一二。如今说不定真有了心仪的女子,才是这番作为。”
这话说的许母双目怒睁,拍着桌子啪啪作响:“别人?我难道是别人?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了天了他!”
话是这样说,许氏却很清楚,母亲这话说也是白说,只不过是不甘心而已。这天底下规矩多了去了,又不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条,若是规矩便能成为铁律,样样被遵守,如今还是这个样子?
家里要是没有出许文华这个小弟,也只不过是乡下一个小地主人家而已。钱财算不上,名声更不用提。但是正是有了许文华闯下的名声,一切都不一样了。既然是这样,便无法避免少强长弱了。
不说小辈如何慢待长辈,至少许文华自己有什么主见,长辈其实是没有多大约束力的。这就好比后世的孩子,没有成年之前怎么管束都可以,读大学的时候经济没有独立,也基本上听话。但是当他们实现了经济独立,甚至出息了。自然而然的,家长就不会在孩子的各种事情上面出面太多了,甚至家中很多事情会反过来问孩子的意见。
这倒不是什么‘势利眼’,而是很正常的家庭关系的调整。除开极个别格外强势的,少见长辈年岁日大,依旧对已经长成的儿女依旧十分干涉的。
许氏是这样想的,却没有说出来。如今她靠着娘家,不愿意太深干涉许文华,免得引起不满。同时也不会得罪母亲,那也是自讨苦吃。不过在许文华娶亲这个问题上她已经退却了,想着要不要支持许文华,然后提前讨好弟弟弟媳。
她不像许母一样,许母底子扎实。她不同,她只是个出嫁的姐姐而已,而且家中常常累及娘家——就算许父许母怜惜她,对她多有帮扶,但偶尔有时候也会有一些不满。虽说嫁着这样一个丈夫不能怪她,但是家中想要帮她和离,再嫁好人家的时候拒绝的可是她自己!
如今给家里带来许多麻烦...虽说其中基本上都被许文华解决了,但说实在的,在许文华还没有单过的现在,许文华的钱被许父许母基本上是看作家里的钱的。如此频繁的花费家里的钱财,就算数额相比总数只是九牛一毛,但还是让人不爽来着。
许氏有些退却,许母则不同。她可没什么可怕的,说到底她是做母亲的,许文华又不是那种能对亲爹亲娘狠心的。她就算做的再过了,许文华能对她怎么样?
于是面对许文华如此的不受控制,许母想到的就是阻止,而且是尽快阻止。在她看来,儿子说不定都与外头的狐媚子勾搭在一起了。若是还不快快拿主意,真等到人都领回家里了,她能如何?
能大闹大骂一场?就算许文华不能因此真的不认她这个做娘的,但离心离德,心中怨恨,那是必然的。
打定主意,她决定去苏州住一段时日。在她想来,自己在苏州住着的日子,儿子总不能作妖了罢!
于是过完年,出了正月,又将家中大小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到了二月中旬,天气也回暖了许多,许母这就大包小包往苏州去了。
这一日许文华出门与朋友作耍去了,回来半路上才得到家人的报信——他娘从老家来了,而且不是走访看望一番,而是打定主意要住一阵的样子!
许文华收到这个消息也是头痛,他大概知道母亲来苏州是做什么的,心中排斥。但他总不能将母亲赶出去罢!往常不能送走许母,他走也可以。反正找个理由,去益州、去福州,去绍兴一带,等等,这些地方都有故友,游玩个一两个月再来就是,许母总不好一直在苏州停驻的。
但如今不行,他正与连翘关系越亲,这时候家常出门,出去的时候要顺路在她家里看一眼,回来的时候也不忘记找个理由去喝茶。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今才明白自己里写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简直就是鬼话!
真要是心仪一个人,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候在一起。
什么也不做,只要相近相亲,哪怕是平常喝一碗茶,看连翘在那里读书、写字、摆弄花草,也都觉得很好。
这个时候让他离开苏州...这实在不能,除非连翘与他一起去。然而他知道这不可能,虽说时下风气开放,但青年男女一同出游远方,一路上朝夕相处。这种事说出去,那依旧是不好听的。
不说连翘不会同意,就是许文华也不愿意给连翘惹来这样的非议——他不在意时人物议是一回事,连翘被议论又是另一回事了。
回到家中的时候果然已经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许母正在指挥上下整理自己住的屋子。不仅仅是她那些行李要放进来,更是因为她看不上房里的摆设、家具之类。
其实这些都是如今苏州正流行的,都是不错的东西。只是许母看不上,觉得这是‘不正派’的那种。便大声道:“可不许在我的屋子里弄鬼!这些玩意儿华而不实,都是哄着我儿使钱的...哼,给我寻些实在的东西来!”
说到底许母并不是对这些家具摆设之类硬要做什么,实际上她只是借这个表明自己的意思,震慑住许文华这的下人而已。同时话里话外也是一种暗示,她不能和许文华明着来,但这种敲打就不用在意了。
许文华进门来也不说什么,直接问道:“母亲怎么苏州来了?”
许母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难道做母亲的就不能心中念你,来这一趟?你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没有成亲,身边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娘想一想都觉得不妥。如今来看看你到底过的如何,若有不好的,也替你料理一番。”
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许文华宁愿母亲直接说出自己真实的意思,那样至少不虚伪,显得他们母子之间还有几分‘真’。但是真的这样说,许文华也只能哂笑了。
若真是担忧他一个人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需要人料理的地方,那早干什么去了呢?他又不是第一天一个人在苏州生活。说到底,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急切起来了。
许文华也不知道自己和家人的关系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他虽然不是一个格外恋家的人,但也不是那种孑然一身,对家庭、父母兄弟一点责任感都没有的。早些年的时候父母宠爱他,兄长、姐姐待他也和乡中其他兄姐待弟妹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这些年来随着他功成名就,家里对他就渐渐变了,一味向他索取。而且为了更顺利地索取,还想要彻底控制他的婚姻——看看他们给他寻找的相亲对象就知道了,门户低的,姑娘没什么见识的,听话的。
许文华并不是那种软弱的,不后悔当年进入现在的行当,然后获得了如今的一切。但是每次面对这种事,难免会有一些郁结于心。
不过这种郁结于心也是有限度的,情分磨的差不多后就只剩下责任了。如今他连郁闷都没有,只是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这种感觉是他在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没有过的。倒是别人对他,常常有这种感觉。
“那行,母亲便住在这里。”许文华也懒得多说,他知道多说无用。丢下这句话,便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小厮此时手上拿着一个盒子,随着许文华进了书房后道:“少爷,这东西还送吗?”
盒子里装的是今日和朋友们一起出门作耍赢来的一只小香炉——这是商家的东西,来客只要消费一定的数额就能有机会抽奖。也是许文华运气好,竟然一下抽中了。虽然不是最好的那一等奖品,但许文华反而比较喜欢这个小香炉。
这是一只青釉冰裂纹小香炉,工艺精湛,形态可爱,虽算不上古董,但也是官窑出来的精品,说不定还是从进上的东西里流出来的。许文华一见这个就想起连翘最近在琢磨香道来着,也确实心想事成。
平常买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个却是运气赢来的,这就更加讨喜了。许文华还想着亲自向连翘炫耀一番自己的运气,然后才送她。
如今家里老太太坐镇,小厮立刻就觉得不妙起来...话说少爷还能偷空见到乔琏先生么?这些小厮可是很精明的,就算许文华不会和他们说家里的事情,但是他们有眼睛,这些年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送,怎么不送!”许文华瞥了小厮一眼,立刻让小厮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者说,家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到底许母是外来的,带来的也不过一个婆子一个丫头,若是上上下下有心做鬼,稳住她确实不难。而家里的人都是吃许文华的饭的,当然是听许文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