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谢婉玉撑着下巴看着窗外, 窗沿上今天新换的兰草跟狗啃了似的,看着有点惨有点磕碜,罪魁祸首正在窗外的梨树枝丫上打盹, 已入夏, 梨花已落, 枝叶正绿, 从谢婉玉这边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它白乎乎的小屁屁。
入夏后渐热人也惫懒,看着窗棱上的斑驳阳光,谢婉玉有些困了。
【能否允许我心慕你?】
忽地,这句话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脑海, 男人清润含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一瞬间驱散了渐沉的困意。
谢婉玉眨了眨眼睛,清润的双眸里, 有些茫然。
且不提是京城谢家的分支, 谢家本身条件就不错, 谢父虽未走上科举一途, 但他醉情山水, 年轻时也是这芙蓉城有名的才子,如今谢朗也进了府学, 算的上书香门第, 谢婉玉满了十五后,这上门的媒人是真的很多。
谢父谢母从不把谢婉玉拘在内宅,还经常让她和好友出门游玩,也遇到过很多男子, 或含蓄或殷勤的讨好。
但从未有人这般坦然的问出来,还,还用了允许二字。
允许?
谢婉玉揉了揉胳膊,明明有些发热的夏天,又体会到了当时心神一震的感觉。
很奇妙的感觉。
“婉玉。”
谢朗从门外走了进来,谢婉玉回身看向他,今天府学休沐,“你不去看书,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乖呢?”谢朗四下张望。
谢婉玉下巴点了点窗外,“跑树上睡觉去了。”
闻言谢朗走到窗边,抬头看了一会树上睡觉的小乖,到底没去招惹它,小家伙娇气的狠,起床气忒大,谁要是吵醒了它,它一定会给谁一爪子。
不过―――
谢朗手撑着窗沿垫脚仔细看去,几日不见,小乖的毛好像蓬松顺滑了些,小小一只团在绿荫斑驳的枝丫中还隐隐发着碎金的光芒,回身,“你最近给小乖吃什么了,感觉变漂亮了好多。”
按照他给的猫食方子喂的。
猫食方子就是他给的登门礼。
“就和以前一样。”谢婉玉下意识的不想提那个人,“你快些过来,待会儿把它闹醒了它又给你一爪子。”
谢朗恋恋不舍的看了一会,回身坐到谢婉玉对面,问她,“你最近怎么不去怀陵他妹子的铺子了?”
谢婉玉眨了眨眼睛,抿唇,“谁让你来问的?”
“惊澜他媳妇。”谢朗拿过桌上已经洗好的葡萄,也不剥皮直接丢进嘴里,“说好多天没看到你了,甚是想念。”
“你不是挺喜欢去那边吗,怎么这大半个月都不去了?”
谢朗是知道这些天妹妹还是正常出门玩耍的,可是居然没去那边,是起了什么矛盾吗?
谢婉玉默了默,忽然没了说话的兴致,“……没什么。”
*
怀月的小铺子生意一直很好,因为新奇,就算不买,也有很多人来看热闹,尤其多的人留在铺子里逗那些小猫儿,人满为患,不仅前面的人忙的晕头转向,就连后面的绣娘们也时常过来帮忙。
顾软软这段时间就经常留在那边帮忙。
现在刚过午时,正是午睡的时候,是店里一天最闲暇的时候,顾软软拿过柜子后的桃花伞,拉了拉顾怀月的衣袖,趴在柜台上小憩的顾怀气睁眼看向她。
‘我去后面的书铺买点书。’
“我陪你去。”说着就要站起来。
顾软软摁着肩膀将她摁了回去,摸了摸她的发,这些天她也累狠了,‘我自己去,你歇着吧。’
说着就往外走,顾怀月也没坚持,买几本书而已,只叮嘱,“阿姐你别走小巷,多走几步从一边的大路走。”出门左转就有一条小胡同可以直接往后街去,但那小巷是条胡同并无宅子,两边都是高墙。
虽说白日里还好,但这个点估计也没人同行,阿姐到底不能说话,还是走大街比较好。
顾软软点头,撑开伞走下了台阶。
*
六月的骄阳还不是那样盛,但正午时分的燥意也有些难捱,街上的行人十分少,顾软软撑着伞,看着脚下覆上阴影的石板路,沿着街边一边走一边想着自己要买的书。
火锅已经卖了快一年,收益十分好,虽不似初始的排队盛况,倒也天天爆满,舅舅说其地方也是如此,至于烧烤也马上就要推出了,现在是时候还是想新菜了。
火锅已经推出,外地来的大厨也都回了各自的地界,现在就剩几个还在家中,学无止境,自己也许久没有看新书了。
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书坊。
收伞,刚踏上台阶,就看见书坊内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绿襦裙更盛新柳,周身清和婉约,不是谢婉玉又是谁?
笑着走进拍了拍她的肩。
谢婉玉诧异回头,也跟着笑了起来,“软软,你也来买书?”
顾软软笑着点头。
虽有段日子不见,但最初时谢婉玉经常去怀月的铺子,和顾软软早就熟稔起来,两人已是闺名相称。
顾软软掏出小沙板,‘怎么好些日子不见你来铺子了?’
看着沙板上娟秀的字迹,突逢好友的惊喜暂顿,谢婉玉仔细看着顾软软,见她满目疑惑,并无半分揶揄之态。
所以,他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他妹妹也不知晓?
那——-
自己这些天躲着不敢去怀月铺子的行为算什么?
雪颊微红,是尴尬,本以为他人不出现,会让妹妹们当说客,谁知两个妹妹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
莫名的失落萦绕自身。
谢婉玉一直不言,神色一直来回浮动,顾软软伸手摇了摇她的衣袖,谢婉玉回神,看着顾软软黑白分明的大眼,笑了笑,温声道:“这些日子苦夏,不太想出门。”
这个借口有些敷衍了,还不到盛夏何来苦夏,既是苦夏,大中午的怎么又到这书坊来了?顾软软笑了笑,没有多问什么。
顾软软不再询问,谢婉玉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想问她要买什么书,掌柜的声音已经跟着响起,“这位夫人要买什么书?”
顾软软回头看去,应该是书坊的掌柜,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有些富态,笑起来的时候一脸憨厚,顾软软颦了颦眉,这人明明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却莫名的有些不喜,不喜他看自己的眼神。
总觉得惊艳之中还夹杂着其他东西。
摇了摇头。
谢婉玉:“我们先看看,寻不到再找你。”顾软软一直不写字,谢婉玉以为她怕生,帮她说出了口。
掌柜点头,又道:“那你们先瞧着,婆娘刚才在里面喊呢,我进去拿个东西,马上就出来。”又指着对面的书架跟谢婉玉道:“姑娘你刚才说要找新夏的书,在那边的书架。”
谢婉玉点头,看着他转身,几步掀开门帘走向了里间,低声跟顾软软道:“这掌柜也是心大,伙计都没有,也不怕咱们拿着书跑了?”
这书坊还挺大,两边高墙书架,还有三层低矮小架,满是书籍,听他的话,应该是夫妻两口子,也许没有请伙计。
顾软软不言,颦眉看着那个门帘,靛青的厚布,上面描了些花鸟图样,和寻常的门帘没有什么区别,那门帘正对着自己这边的书架,从这里走过去,大约五步的距离,一切都很平常,但顾软软心中的怪异更甚。
“你要买什么书,你写出来,我帮你一起找。”
顾软软扭头看向外面,正是午后,街上没什么人,一眼看去空荡荡的,低头,在沙板上写字,‘不买了,等掌柜出来咱们就走,换个书坊。’
谢婉玉不解看着她,但见她此刻神情有些紧绷,也不再多言,抿唇点头。
*
进了里间的李唯憨厚笑容早已不在,不大的双眸是扭曲的激动和兴奋。
好久了,快三个月了。
快三个月没有体会到鲜嫩姑娘的滋味了。
后来的那个是个哑巴,很好,哪里都好,就是可惜,嫁过人了,李唯舔了舔嘴巴,没关系,生的美,可以原谅她嫁过人。
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躺了几个已经侵湿的手帕,将帕子握在手里,又等了片刻,忽地抬手将手边的盒子挥倒在地,实木的盒子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李唯神情一动。
“啊啊啊。”
一阵哀嚎响起。
李唯脸上是兴奋的诡笑,启唇,竟是妇女沙哑的声音。
“老李,你怎么了,啊―――”
*
说顾软软说不买书后谢婉玉就没有说话,她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刻顾软软神情有些紧绷,她也不自觉的镇定戒备起来。
刚听到里面巨物落地的声响时,顾软软拉住谢婉玉,牢牢盯着那道门帘。
随即而来的男人惨叫顾软软没理。
女人的惊呼传来,顾软软神情又有一丝松动,真的有女人在里面?
“老李老李,你怎么了,怎么了!”
女人的惊呼从里间传来。
她似乎怕极了,声音充满了忐忑惊惧,就算没有看到里面的具体情况,也能感受到她的怕惧。
“———快来人啊,来个人啊!”
“里面怎么了?”谢婉玉出声询问。
谢婉玉的出声似乎让里面的女人看到希望,她的生意带上了急促,“我男人被柜子砸到了,我一个人挪不动,你快来帮帮我,求你了。”
顾软软拉住想要进去帮忙的谢婉玉,没看她着急的神色,感觉怪异但是没有直接的证据,若真的出事,也不能见死不救,视线飞快的看向周围,这里是书坊,到处都是书,厚本也有,但书再厚,也没有多大的力道。
视线停在三层矮书架的底部,眼睛一亮,迅速走了过去。
这书架有些老了,虽刷上了新漆,但根脚高矮不一,矮的那根垫上了一块薄青砖,顾软软将砖头抽了出来,书架晃了晃,顾软软没管它,让谢婉玉靠后,右手拿着砖头,左手拿着伞,走到门帘面前,用伞挑开了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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