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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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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柴把托盘里的咖啡和小蛋糕一一放到桌上, 将托盘放至一旁的托盘架上后, 在唐娜面前坐下。

徐柴拿出一个桌面支架, 把手机架起来,后置摄像头正好对着唐娜。

小女孩穿着内里粉色羊羔绒的牛仔外套, 一头自然微卷的金发随意散在肩上, 头上戴着一顶杏色的棒球帽, 她望着手机镜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一把带着阳光的羽扇, 在雪青色的大眼睛上扑扇扑扇。

直播画面里立即飘过无数弹幕:

“娜娜!!是妈妈啊!!”

“我的娜宝可爱死了啦!!”

“娜娜!!别怕!姐姐保护你!”

“娜娜早上好啊!!”

徐柴端起咖啡, 嘴唇刚碰到咖啡杯,看到一条弹幕飘过:“徐柴再不给我们传话,我就当他死了, 取关他以后只看于心的爆料。”

徐柴在寒风里站了一小时,这时刚想歇息一会, 看到这条弹幕差点把咖啡喝进气管里。

他放下到嘴边的咖啡, 赶忙说:“娜娜,叔叔正在直播, 网友们都在对你问好呢。”

唐娜闻言, 露出灿烂微笑,对着镜头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挥了挥。

弹幕:

“啊, 我死了, 我因为小甜心死了。”

“我的娜娜可爱死了!!我这颗老母亲的心啊!!”

徐柴咳了一声, 对唐娜说:“娜娜, 叔叔听说你爱吃蛋糕, 这些都是给你买的,吃。”

“谢谢徐柴叔叔。”唐娜甜甜一笑,拿起刀叉。

“你有没有告诉虞泽,你要接受叔叔的采访?”

唐娜仔细切下蛋糕一角,头也不抬的说:“娜娜是小大人了,可以自己做决定。”

一行弹幕飘过:“怪不得呢,等黑脸蛋蛋出来了,徐柴就可以进医院急救室了。”

徐柴问:“你知道虞泽是去里面做什么的吗?”

唐娜点点头,说:“用证据说话。”

“这是虞泽告诉你的吗?虞泽还说什么了?”

“蛋蛋说,他会告诉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身后支持他,他就永远不会倒下。”唐娜掩嘴一笑,说:“明明是两个人。”

“哪两个人?”

“娜娜和娜娜的小姐姐。”

徐柴听到这里精神一振,连忙追问:“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不断闪过的弹幕也在追问同一个问题。

虞泽的女友粉已经所剩无几,如今还在吃瓜看热闹的大多都是八卦的路人,他们听见唐娜的话,纷纷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是谁?娜娜的小姐姐是谁?!”

“我记得!唐娜在综艺里面就提过,要向小姐姐告状!所以,这个小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娜到底是什么身份?真是让人抓心挠肺啊!”

“网友们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叔叔问,你就回答叔叔——”徐柴顿了顿,加了一句:“不想回答就说不想说,好吗?”

徐柴不怕被黑脸蛋蛋揍,却怕没给下台台阶而被唐娜咒。

和虞泽锁上就算了,虞泽眼看着就要翻红了,他可不想再和其他扑街十八线再锁一次。

经过种种匪夷所思的事件后,徐柴现在觉得,这个圈子里得罪谁都行——

千万别得罪唐娜。

看看于心,泰国一行后,至今还没恢复元气。

前不久他对“娜也太棒了”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于心这老狗要栽,果不其然,虽然“娜也太棒了”公众号消失了,但于心老狗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了。

……于老狗还活着吗?

徐柴打了个寒颤,在金发女童面前坐得更加端正笔直。

他从充斥着无数提问的直播画面里挑出一个比较和缓的,问道:“你担心虞泽吗?”

“不担心。”唐娜笑得甜甜的:“我相信蛋蛋,他不会骗人。”

“听说你们刚买的豪车被砸了?”

“是我的。”唐娜纠正:“我买的,蛋蛋是我的司机。”

……壕。

徐柴在心里发出和满屏弹幕相同的感叹。

“最近各大剧组的演员表里频频出现虞泽的名字,这里有网友提问,虞泽身后是不是有某个……”

徐柴停顿片刻,将弹幕中的“包养”换了一种说法:“某种神秘力量在提携他?”

唐娜爽快地说:“有。”

“谁?”

“我鸭。”她歪着头,眨了眨明亮湿润的大眼睛:“叔叔阿姨们请我去演戏,蛋蛋去我才去,娜娜要和蛋蛋在一起。”

弹幕上立即飘过一串弹幕:

“我的娜宝真是太善良了!”

“虞泽现在好像没有代言?没关系,妈妈去给你的蛋蛋草收视率!乖宝,你等着!妈妈一定会让你的蛋蛋翻红!”

“人间天使,呜呜呜。”

徐柴又问:“以后会经常演戏吗?”

唐娜摇头:“不想演了,娜娜很忙。”

“你的姐姐和虞泽是什么关系?”

“很好的朋友。”

……有多好?

徐柴心里的疑问再次和弹幕的疑问不谋而合,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识趣地咽下了这个问题。

徐柴和唐娜一问一答的时候,桌上的小蛋糕渐渐消失,当她吃完最后一口草莓芝士蛋糕后,徐柴看了眼时间,开口道:“虞泽快出来了,你要和我一起去接他吗?”

“要。”唐娜点头,跳下椅子:“谢谢徐柴叔叔请娜娜吃小蛋糕。”

光看外表,徐柴险些又要以为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了。

他赶紧摇头,驱赶走这可怕的幻想,在心里提醒自己,这是小祖宗!

他想起虞泽和她相处的时候,主动问:“要不要叔叔抱你?”

唐娜摇摇头,一脸乖巧:“娜娜自己走。”

金发的小女孩背起放在卡座上的小恐龙背包,原地跳了跳,小恐龙肚子里稀里哗啦一阵响。

“走叭,徐柴叔叔。”唐娜抬头眨眨眼。

弹幕里一群老母亲又一次发出尖叫。

徐柴和唐娜出现在司法鉴定机构门口的时候,毫无疑问的引发了轰动。

无数记者朝徐柴投来写作“羡慕”,解读为“你这狗比居然约到了独家”的强烈目光。

唐娜和徐柴挥了挥手,独自进了机关大门,徐柴举着手机继续直播。

有面熟的记者挪了过来,讨好地笑着,问:“徐哥,您是怎么约到独家的?也和我们分享分享您的经验。”

“这还不简单?”徐柴露出虚伪的笑容:“努力!刻苦!总有一天独家也是你的!”

对方讪讪地回去了。

徐柴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看向安安静静的机关大楼。

不远处等待的记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已经聊起了天:

“还有多久?”

“唐娜都进去了,快了。”

“这次虞泽能翻身吗?”

“要是有神转折就好了。”

“没有神转折这也会是今天当之无愧的头条。”

“为什么?”

人群忽然一阵骚动,无数声“他出来了”陆续响起。

被问“为什么”的记者来不及回答,立即抓着摄影师冲了上去,他还没跑出两步,一个身影猛地从眼前蹿出,朝走出机关大门的虞泽飞快冲去。

徐柴身手灵活地避过几个同行,目标明确地冲向抱着唐娜站在大门口的虞泽。

为什么?

因为这是虞泽昭告天下的宣言——

曾经的流量神话卷土重来了。

“……我从前没有屈服,今天更不会为流言屈服,再有污蔑,我们法庭见。”

波士顿希尔顿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黑黝黝的空间里亮着一抹黯淡的光。

酒红色天鹅绒窗纱遮蔽的落地窗外,响着微弱的风声。

风吹不动沉重的天鹅绒,也吹不动虞霈几近凝固的冰冷血液。

虞霈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手机屏幕中光彩飞扬的大哥,心里像是灌满趋于凝固的混泥土,沉甸甸的,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睡不着,关掉手机,取下耳机扔到一旁,从床上慢慢坐起。

他起得很慢,右腿依然传来肌腱拉扯的疼痛。

每一下,都像是有人用弹弓狠狠打在他的肌肉上。

每到夜晚,他都无法安眠,长则三个小时,短则两个小时,堵塞的血管总是会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每个夜晚,他都不得不面对自己令人厌恶的缺陷。

他讨厌夜晚。

夜晚留给他的大多是大汗淋漓的疼痛和噩梦,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夜晚给他留下一丝美好。

“小霈为什么会讨厌夜晚呢?”

温柔的母亲坐在床边,为无法入眠的他轻轻揉着麻痹的右腿。

“……只有我睡不着。”躺在床上的他低声说。

为什么……只有他睡不着呢?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张儿童床,虞泽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对他的痛苦毫无所察。

“妈妈也睡不着。”母亲柔声说:“小霈有妈妈陪呢。”

虞霈默默无言地看着隔壁虞泽的睡颜。

为什么周围都是正常人……为什么只有他一人天生残疾呢?

他知道这是无理的问题,所以他从来不问也不想。

不想去想的问题总是会在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冒出,逼迫他一遍一遍自问这个问题。

他知道不能对别人问这个问题。

所以他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只有他是跛足?

他明明不想去想的。

每到夜晚,他就陷入一个无法走出的迷宫,这个迷宫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在里面撞得头破血流,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但是谁也不在。

他始终是一个人,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所以他讨厌夜晚。

如果哥哥不在就好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对比也就不会这么强烈,为什么别人都不是——为什么连同胞兄弟都不是——

只有你一人。

只有你一人。

但是哥哥不在的话,同样那些庇护和关爱也不会存在。

入校时必经的那段长阶梯前,只会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同学们欺负他跛足的时候,也没有人再挺身而出,夜里被血脉不通的右腿疼醒,睁眼也不会有人就在身边。

“小霈。”

母亲的声音让他怔怔地望了过去。

“你嫉妒哥哥吗?”母亲眉头微蹙,脸上露着担忧。

他嫉妒虞泽吗?

嫉妒吗?

虞霈从床上走下,他的目光扫过大床另一边,轻薄的羽绒被下露出一头长发。

他转身走向浴室,没有手杖的帮助,他的身体大幅度歪斜,每走一步,肩膀都一高一低。

他越过电灯开关,摸黑进了浴室,摸索到铺洒着月光的大理石台面上坐下,身旁就是宽敞的双人浴缸,在月光下折射着皎洁的光芒。

他一点一点卷起右腿上的睡裤,在月光下露出那条布满粉红色血管瘤的腿。

有这样一条腿,和干脆双腿残疾坐轮椅比,谁更好?

有一个坚定执着,永远向着目标无畏奔跑的哥哥,和没有哥哥比,谁更好?

“你睡不着吗?”

一个声音响起,虞霈朝浴室门口望去,穿着真丝浴袍的张紫娴走了过来。

“滚出去。”他冷冷说。

“又疼了?”

她视若未闻地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

在他预料之外,张紫娴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那条丑陋的右腿腿肚。

“我去学了康复推拿,康复中心的医生说你的腿疾时不时就会疼,按摩会促进血液流通,能让你舒服些。”她抬起头来,期盼地看着他:“试试。”

虞霈冷冰冰地注视着她,几秒后,她低头扬起嘴角,轻轻按起了他的小腿肌肉。

她的手一看就是活在锦衣玉食里的人的手,白嫩光洁,宛如一块带温度的玉石。

这只白嫩的手轻轻按在他丑陋的右腿上,对那些凸起的难看瘤子小心翼翼的按摩着。

虞霈觉得腿部的麻痹和疼痛缓解了,心里却没有因此觉得好受。

相反,张紫娴让他感到厌烦。

“你也是这么对待你以前的金主吗?”他讽刺地说。

张紫娴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我不缺钱,我也不需要金主,不管你去问谁,我没有过金主,我凭自己的实力就可以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

虞霈冷笑:“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爱情——你的。”张紫娴说。

虞霈抬起跛足,一脚踹在她的膝盖上,没有防备的张紫娴一下跌坐到地上,而他腿上一片片的粉红也开始冒出真正的红色。

他笑着说:“别在晚上恶心我,我有失眠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张紫娴无视他的恶言恶语,皱眉看了他的腿一眼,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出去了,虞霈冷冷看着她的背影。

没过一会,她重新回到浴室,拿着一包酒精棉签。

她就像没有听到他刚刚说了伤人的话一样,撕开包装,拿出一根酒精棉签轻轻点在他出血的瘤子上。

他厌恶这条腿。

也厌恶自己的生活。

他还厌恶自己,连带着这个世界。

每到夜晚,他藏在心底的厌恶就会从光鲜亮丽的衣服下钻出,用带着毒液的利齿啃噬他的心灵。

他看着张紫娴温顺垂下的脖颈,低声问:“……嫉妒是什么?”

“嫉妒是人之常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感情。”张紫娴轻声说:“你没有错。”

“我没有错?”他冷笑一声:“那么谁有错?”

“虞泽有错,他身为同胞兄弟,却没有分担你的痛苦。”

张紫娴的话如同一根银针,刺入虞霈心中最深的黑暗。

说出了黑暗中一直回荡的那句话。

虞霈忽然伸出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她猛地抬眼看着他,神色中却没有慌张,随着他不断加大力量,她依然乖顺地跪在他丑陋的跛足面前。

在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手,她捂着脖子低声咳了起来,他看着她指缝中露出的红色指痕,喃喃自语:“……我不嫉妒。”

“我不嫉妒。”

他回答母亲。

他或许有一点点嫉妒,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所以他会努力去不嫉妒。

因为即使全世界都最喜欢哥哥,他也知道——

“妈妈……”他屏息凝神望着床头的母亲,小声问:“我和哥哥,你最喜欢谁?”

母亲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在昏暗的月光中对他无声地说:“妈妈最爱小霈。”

因为最爱小霈的妈妈,所以他决定将那些阴暗面都深深地藏起来,不给别人看见,也不给自己看见。

只要看不见,一定慢慢就会不见。

后来,锁住这些阴影的锁消失了,世间哪里都找不见了,夜晚他再醒来,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他再怎么寻找,也没有人再在无眠的夜里为他按摩疼痛的右腿,说最爱他一人。

剩下的那些人们,虞霈甚至比他们自己都清楚,他们更喜欢不善言辞却内心温柔的虞泽。

他在每个充斥着痛苦无眠的夜晚之后,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亲近的人们,他们却依旧更喜欢虞泽。

喜欢虞泽没有错,他也喜欢虞泽。

可是虞泽没有错,那么是他有错吗?

究竟为什么,他要独自承受这些沉甸甸的夜晚?

张紫娴顺气之后,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掐她,她把脸轻轻贴了上来,贴在他布满血管瘤的右小腿上。

“你需要爱,正好我有很多很多爱。”

他的手被一只手轻轻握住,虞霈冷眼看着她和自己十指交叉。

“我爱你,因为你需要我,因为我会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义无反顾的爱你。”她哑声说:“我永远不会抛弃你,我愿意为你燃成灰烬……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也会不惜代价毁了你……因为我爱你。”

“是吗?”虞霈冷冷地说。

张紫娴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真可惜。”

他冷笑,甩开她的手。

“虞泽不要的爱……我也不要。”

虞泽的宣言和司法鉴定机构得出的结果让黑了两年的他第一次经历了舆论触底反弹。

唐娜请的公关功不可没,除了否认这次的聚众吸毒谣言外,还把两年前没有实锤却闹得沸沸扬扬的藏毒事件一并澄清了。

直到这时,才有很多无知的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美国发生的藏毒事件并非证据确凿。

虞泽的名字冲到热搜第一,虞泽的超话也一跃成为同类第一,虞泽曾经的数千万粉丝好像一夜苏醒,整个网上都在哭喊“哥哥的声音终于被听见了”。

新浪微博在庞大的流量涌入下创下瘫痪六分钟的最长记录。

所有人都知道。

曾经的流量神话——他回来了。

所有类型相近的男星都感觉到了笼罩头顶的阴影。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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