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拂日4
“子瑜!”情急之下, 萧子兰顾不得失态,大喊了一声, 立刻想冲上前阻拦, 却被苏齐云一把抓住了手臂。
苏齐云一把拉住萧子兰,冷冷地站在一旁,如同看戏一般看着苏子瑜和高天泽二人。
刀光如电, 情势如千钧悬于一发,弹指之间便能取人性命。
刀锋愈近,刀风猛烈,苏子瑜额前的碎发都被刀风轻轻带起。
苏子瑜依旧如一尊玉雕岿然不动,没有半点躲闪, 也不见丝毫惊惧之色。
在离苏子瑜的脖颈不到一分之时, 高天泽手中的刀骤然一顿, 竟收住了。
修长柔韧的脖颈侧映着刀锋锐利的寒光, 只要再近一分, 人就能被割断咽喉一刀毙命。
萧子兰愕然地愣在了一旁, 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长舒一口气, 抬手一抹自己的额头, 竟然沾了一手的冷汗。
苏子瑜垂着眸子,一双长睫轻轻颤了颤,好像对于自己竟然毫发无伤这件事情,连自己也感到十分茫然。
他在眼前静静伫立,如同一株玉树临风而立, 看不出半分瑕疵,又好似朔风肆虐过后的一株修竹,任凭雪欺霜折依旧不改孤直苍翠。
此时分明被锁链绑缚任人宰割,却恍如神明不可亵渎半分。
高天泽望着苏子瑜微微怔住,悬在半空中的手臂就这么握着刀定格了半晌,方才将长刀收回腰间,冷冷道:“我高天泽从不趁人之危!”
高天泽收刀时,系在腰间的一块双鱼玉佩猛然映入眼帘,连忙不用声色地塞进了腰封内。
苏子瑜虽没注意,苏齐云和萧子兰站在一边却是把高天泽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萧子兰记得那块玉,是十年前一次出山游历时,苏子瑜在山上发现一块白玉原石切开后随手雕刻出来的,他自己因已经有一块玉不想再要,于是随手送人。当时众人都想要,最后就被力气最大的高天泽抢了过去。
“呵。”一直站在一旁不语静观的苏齐云似乎什么都懂地冷笑了一声,看破没有戳破。
苏子瑜听到了苏齐云的冷笑,依旧一脸茫然。
高天泽收好玉佩,目光不禁缓缓地望向苏子瑜,萧子兰立即不动声色地走上前,连高天泽的目光都替苏子悉数挡去了。
原本站在面前的人被挡住,高天泽微微蹙眉,冷冷地盯着隔在自己和苏子瑜中间的萧子兰,脸色差得好似能把萧子兰吞了。
苏子瑜以为萧子兰挡在自己面前还是怕高天泽会出手杀自己,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音量对萧子兰低声道:“师兄,没事。”
萧子兰依旧挡在苏子瑜面前,不动分毫。
“行了,都闹够了?”苏齐云径自在密室中央那张矮几前坐下,淡淡道,“过来坐。”
听到苏齐云的话,高天泽与萧子兰依旧互相不让半分。
还是苏子瑜率先打破僵局向苏齐云那边走了过去,萧子兰要护着的人走了,高天泽要看的人也走了,两人方才结束了对峙到苏齐云那边坐下。
四人正好分坐四边,苏齐云坐在上首,按照长幼顺序高天泽次之,萧子兰再次之,苏子瑜正好坐在了苏齐云对面。
苏齐云抬眸看了对面的苏子瑜一眼,苏子瑜只觉手腕一松,竟然是手上绑缚的锁仙链松开了。
苏子瑜垂眸道:“谢师尊。”
苏齐云冷声道:“不是放你的意思。”
苏子瑜淡淡道:“明白。”
高天泽是唯一不知道此次会议目的的人,本以为苏子瑜是苏齐云抓回来的,见苏齐云忽然又解开了苏子瑜的禁制,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不禁问道:“听闻师尊有要事商议,不知是何要事?”
苏齐云略一思索,道:“让子兰说。”
苏齐云和苏子瑜不同。苏子瑜是不会说话所以不爱说,而苏齐云是太会说话、从前说太多了,如今有人可以代劳故而懒得说。
萧子兰将鬼面邪尊下帖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将那一封墨色的血书递给高天泽看。
高天泽看罢那封信帖,双手都紧握成了拳,横眉愠怒道:“妖魔安敢如此猖狂?!”
“我如今的意思是,不要惊动门中那些小孩子。”苏齐云对高天泽冷静道,“毕竟他们都小,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必要让他们知道,反而闹得人心惶惶。让你们齐聚这里,我是要一个切实可行并且行之有效的对策。”
“苏子瑜他已经有个想法了,让他说。”
高天泽的目光向苏子瑜身上移来,苏子瑜虽觉得有些不自在,还是将方才的想法对高天泽详细说了一遍。
高天泽听罢,望着苏子瑜冷不丁道:“想法倒是好,不过倘若你与鬼面邪尊勾结,师尊的安危将处何地?整个清徽宗的安危又将出于何地?”
当一个人的人品被怀疑之后,毫无疑问,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带上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苏子瑜并不觉得高天泽的担心多余,认真答道:“我已自封法力。”
高天泽不依不饶道:“那你还可以自行冲破啊……”
“天泽。”在一个情场老手明亮如炬的目光下,高天泽的不依不饶都是为了引起对方注意,甚至只为了多和对方说句话故意挑事罢了,苏齐云正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日我既然带他来这里,就不必再生疑虑。现在不用怀疑他,请以清徽宗大局为重。”
高天泽不再逼问,苏子瑜便继续道:“现在有我的对策两个问题,需要师尊和二位师兄协助解决。一是对换我与师尊的身份要瞒过鬼面邪尊的眼睛,需要一件法器协助,二是保证宗门上下数千弟子的安全,需要先将子兰师兄手中的琴修复。”
“这张琴琴面完好只缺琴弦,修复应该不难,这三日我会负责将琴修好。”萧子兰道,“鬼面邪尊以刀声惑人,我可操琴防守以免门中弟子受其蛊惑,届时希望二师兄届时从旁协助,以免闪失。”
高天泽点头。
萧子兰继续道:“至于子瑜说要一件法器协助,说的可是千象回光镜?”
“嗯,正是。”苏子瑜看了萧子兰一眼,道,“这件法器我曾与宗主正好遇见,现在宗主身上,我……”
萧子兰道:“我知道,这也交给我。”
经方才苏子瑜一提,苏齐云又望了望萧子兰手中的天风环佩琴,忽然问道:“你们早就打算对付他?”
萧子兰点头道:“是。”
“我还要和你们提一点。这件事,绝对不可告诉云寒琰。”作为对情感之事一向看得十分透彻的情场老手,苏齐云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子瑜一眼,道,“否则,他必然会阻挠你这个一着不慎就会送了自己性命的‘好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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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象回光镜既得此名,除了将回方攻击反作用于对方自身的基础“回光”之用,其实最大的作用却是“千象”,能化世间万千之象,化此为彼,化彼为此。
如若两人就在对面,以镜回光,可将众生之象颠倒对调,而且此镜十分厉害,足以混淆一切仙修大能的视线。这件法器本身就是为了保护自身避免伤害,而颠倒人相物相混淆视线自然也是为了让敌人分不清攻击的目标所在。
苏子瑜正是要用此镜来对调自己与苏齐云之象,以蒙蔽鬼面邪尊的视线。
清徽宗历代宗主居于坐在整个宗门正中心的仪元殿。从密室散会后,萧子兰亲自跑了一趟仪元殿,却被云寒琰拒之门外。
云寒琰还十分冷淡地甩下一句话:“他的东西,让他来取。”
苏子瑜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去找云寒琰。
仪元殿前别无他人,殿门半开,桂树相掩。苏子瑜顺着半开的殿门微微向里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独立殿内,似乎在等人,而且已经静静地独自等候多时。
此时夜色已降,云寒琰背对着门口,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袍,没有系腰带。雪白的广袖睡袍随意地披在身上,如同一株玉树披着晶莹冰雪,风流无限,却带着几分冰凉的落寞。饶是浅金色温暖的烛光,也映不暖这一株冰雪玉树清冷的颜色。
苏子瑜收回目光,虽然门是开的,还是抬手,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门。
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低沉而微微沙哑的嗓音,他道:“请进。”
明明今天刚见过,却好像隔了很久不见。听到他的声音,也恍如隔了好多年。
苏子瑜步入殿内,便看到桌上反放着千象回光镜刻满咒文的一面。并不去碰桌上的镜子,苏子瑜只是望着云寒琰的背影,道:“我想问宗主借一件东西。”
听到“宗主”二字,刚要转过身的云寒琰身形顿住了片刻,许久方才回身道:“你要的东西就在桌上,你拿去就是。”
萧子兰吃了闭门羹,苏子瑜以为云寒琰生气了是有多难对付,想不到就这么容易就把东西给了自己?
“本就不是我的东西,你拿回去。”云寒琰拿起桌上的镜子放到苏子瑜手中,又像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立刻收了回来,道,“你若还想起来我欠你什么只管说,我现在都一并还与你。”
苏子瑜:“……”
“原来你已经如此厌恶面对我,连讨要东西都需要别人来向我传达了吗?”云寒琰突然逼近一步。他说话的时候,浅淡的琉璃色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感情。
苏子瑜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退后一步,腰间撞在了桌角,支吾道:“我……”
云寒琰道:“苏子瑜,你看着我的眼睛。”
苏子瑜抬起眸子,依言望着云寒琰的眼睛,没来由心中一抖,整颗心都跳得厉害。
云寒琰垂眸望着苏子瑜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萧子兰:(呀,情敌拔刀了我得去挡)子瑜别怕我来了!
苏齐云一把拉住:(龟徒儿,和为师一起看戏)
高天泽:我杀了你!(怎么办手抖,怎么办下不去手,怎么办我看到他心跳加速)……算了我不趁人之危!
苏·情场老手·齐云:(就知道你下不去手的,骚年你眼睛里排满了爱心都满出来了你知道吗,你这种死傲娇本尊见多了)呵。
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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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某: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小鱼:当然是行走的摇钱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