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霁天青(上)
“子瑜不可!”萧子兰连忙回头道, “将他拦住!”
几名清徽宗的弟子将刘半夜的去路拦住。
苏子瑜依旧神色冰冷。
萧子兰望着苏子瑜,好言劝道:“子瑜, 你伤得不轻, 需要立刻医治。这边的事情交给我, 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你先把剑放下好吗?”
苏子瑜冷声道:“我要的东西,不需要别人给。”
扶苏一声低吼,如同千万里沧茫大海中一声低沉的龙吟。
一声龙吟好似雷霆震怒, 气压九州四海, 江海之间的巨浪皆凝为扶苏剑上冰冷的的清光。
清光冷冽,剑气凛然。周遭重重叠叠的人如浪一般被汹涌的剑气震开,又如巨浪一般源源不断地涌来。
青衣玉立, 身后残阳似血, 面前一轮皎然明月东升。
苏子瑜浑身浴血, 却依旧神色淡然。唯有小腹处越来越多的失血令人越来越恍惚,脚步也渐转虚浮。
看出苏子瑜不过强弩之末,众人更加猛攻不放。
苏子瑜被逼得后退了两步, 得了一丝机会, 数十上百把剑顿时从四面八方一齐向咽喉心口胸腹致命之处捅去。
突然, 西沉的斜阳完全没入了浓云深处, 天地霎时一黑, 一道强横霸道的剑气扫开了苏子瑜周围步步紧逼的刀山剑林。
一身红衣从墨色的滚滚乌云之间翩然而降,将苏子瑜护在了身后。
黑衣鬼面,红衣如血。手中长剑如霞光万道, 正是苏子瑜的朝云剑。
方才被一剑震飞的人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一时无人敢再上前,只是紧握手中的兵器戒备地望着被包围在中心的两个人。
忽然,有声音惊呼道:“鬼面邪尊!”
听到这个声音,苏子瑜放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眼眸,眼前看到的是一张漆黑狰狞的鬼面。
他一伸手,便将苏子瑜搂进了怀里。
虽然素未谋面,苏子瑜没有抗拒,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莫名安心。被他搂进怀里之后,苏子瑜心里一宽,终于站不住了,直接靠进了他温热的胸膛。
鬼面邪尊一手搂着苏子瑜,一手握住他的手心,向他体内度过去一道浑厚的灵力。
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在一点点缓解,一直在流失的血也止住了,苏子瑜轻轻道:“够了。”
鬼面邪尊依言收了灵力,温声道,“你休息会儿。”
苏子瑜本来就在硬撑,有了他的话,便闭上眼睛,完全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似乎感到一丝意外,苏子瑜倚靠着的那人身体一僵,随即便将苏子瑜搂得更紧了几分。
鬼面邪尊一手紧搂着苏子瑜,微微挑唇道:“诸位好久不见。”
他皮笑肉不笑地一挑薄唇,却是阴森冰冷,比不笑更骇人三分。
鬼面下露出的半张脸分明精致无比,然而谁会有心思去欣赏这个徒手覆灭了十二大仙门的魔头?
大部分人不敢应声,个别人壮着胆子问道:“魔头!你想干什么?!”
鬼面邪尊轻轻地冷笑一声,瞥了一眼手中的朝云剑,如同说着寻常闲谈一般悠悠道:“我么,自然是要给我夫人一件见面礼了。”
听到他说“夫人”二字,苏子瑜的手不禁在他领口揪了揪,顿时连头都不敢抬了,恨不得就找一条缝钻下去。
最近三年里,他的鬼刀不知去了哪里,却用一柄长剑覆灭了三大仙门。见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长剑,所有人都是一阵胆寒。
他说的“夫人”就是苏子瑜?所以苏子瑜果然早就和他勾结上了?他说要给他“夫人”的“见面礼”,总不会是要血洗当场吧?!
“师弟。”萧子兰望着那红衣鬼面之人,忽然冷静地劝说道,“不要执迷了,回头吧。”
听了萧子兰的话,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有的人是吃了一惊,也有的人是一头雾水。
萧子兰一共只有两个师弟。一个是此刻和鬼面邪尊在一起的苏子瑜,另一个是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云寒琰。
他刚才那一声“师弟”,显然不是在叫苏子瑜,那番话也不像对苏子瑜说的。
所以萧子兰叫的“师弟”,是鬼面邪尊?!
虽然眼前的人看不到容颜,入目唯有一张漆黑狰狞的鬼面,苏子瑜却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萧子兰叫他“师弟”,苏子瑜倒是不觉得有半点意外。
鬼面邪尊轻蔑地微微挑起唇,道:“萧阁主,哪个是你师弟?”
萧子兰一怔。
因为苏子瑜从前说过自己不喜欢邪道,鬼面邪尊这些年来从不敢暴露自己和云寒琰是同一人,萧子兰亦不敢暴露自己灭生阁阁主的身份。眼下鬼面邪尊的意思很明白,今日若当着苏子瑜的面戳穿他就是云寒琰,他便戳穿自己就是坐拥神虚幻境的萧阁主。
如今被他反将一军,萧子兰也不敢继续戳下去。
苏子瑜似乎看懂了鬼面邪尊的心思,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身份并不介意,只是在意他这个人罢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触到了眼前那一张冰冷的鬼面。
抱着自己的人浑身一僵,终究是微微低下头,竟真十分顺从地让苏子瑜将覆在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那一张漆黑的鬼面揭开后,如同黑夜一瞬被白昼湮灭。那张脸好似三春雪霁,每一寸都仿佛光华熠熠,一颦一蹙都是顾盼生辉。
与他那张丑陋的狰狞鬼面形成强烈鲜明的反差,这张脸清俊得不似人间所有,如同九天之上神明降世。
看到鬼面之下那张脸之后,所有人都一阵愕然。
那是一张与云寒琰一模一样的脸。
看到眼前这张脸,苏子瑜屏住了呼吸,半晌方才失了神一般地怔怔道:“云寒琰……?”
苏子瑜觉得他就是云寒琰,虽气质与三年前大荒山上判若两人。
眼前的人点点头,轻声道:“子瑜。”
苏子瑜犹如不敢置信一般,沙哑着声再次确认道:“……阿琰?”
眼前的人耐心地确认道:“是我。”
苏子瑜抬眸望着他,忽然觉得眼中一热,是什么温热的液体在眼眶中打转,连忙又咽了回去。想到自己曾在大荒山上出口伤人,苏子瑜趴在他怀里颤声道:“我一点也不在意你是什么样子,有一个还是两个,或者千万个模样……对不起,你不要再赶我走了,我回来了,再也走不了了……”
“子瑜。”云寒琰将苏子瑜紧紧按进怀里,简直恨不得和他融成一个人。
萧子兰紧紧皱起了眉头。
刚才片刻之间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众人这才从一片惊愕中缓过劲来,大概理清了过去那些事情的来龙去脉:
“呵,真是好一对狗男男。一个急功近利偷人仙骨,一个自己犯贱白白送给他。啧啧啧。”
“苏子瑜死了以后,云寒琰故意乔装改扮成鬼面邪尊为他报仇,自己还硬要装得一身正气白玉无瑕。两个人狼狈为奸为了报复弑师弑父,又一起装无辜。难怪时常一唱一和的。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沽名钓誉,明明坏事做尽还要装好人,果然是蛇鼠一窝天生一对。”
“老天不长眼祸害遗千年,死了这么多次怎么也没见这两个人死成?”
前面他们说自己这么多,苏子瑜都能忍,然而听到这些闲言碎语又到了云寒琰的身上,苏子瑜恨不得立刻将这些人的舌头都割了。苏子瑜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推开了云寒琰,从他怀中钻了出来,握紧了手中的剑,冷声问道:“方才是谁说的话?”
如同朔风卷雪,苏子瑜一身寒气逼人,四周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应声。
“子瑜,仔细伤了手。”云寒琰拉住了苏子瑜的手腕,温声道,“你想要什么,一句话的事。”
苏子瑜道:“这世上谁不担点污名,我不需要澄清,也不需要他们改口,我只要他们都死。”
善名恶名不过是虚,只要这些人都死了,又何谈什么名声。
过往苏子瑜手下留分寸,从不曾说过要谁死,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然给人一种莫大的恐惧感。
方才苏子瑜如果不是先被人捅了一刀失血严重,那一战已经让他们几乎无法招架,此时还多了一个云寒琰。鬼面邪尊的厉害谁都知道,只身覆灭十二大仙门。毫无疑问在场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萧子兰身上。
当年仙道翘楚的苏门六君里,最受人瞩目和期望的苏子瑜和云寒琰反而都已经堕落歪门邪道之中,现在唯有芷华君出淤泥而不染,身为正道魁首,一身撑持仙门正道。
在场也只有他修为最高,或许可以与鬼面邪尊抗衡。
现在一线生机只在萧子兰一人身上,众人纷纷高喊道:
“还望芷华君撑持正道!”
“我等愿倾尽全力支持芷华君!”
云寒琰微微勾唇,唇角噙着一丝冷笑,犹如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萧子兰看了云寒琰一眼,回头对众人道:“六师弟法力一向在我之上,但是为了正道安危,我萧子兰今日不得不舍身一战。”
若在平时,萧子兰自然不会是云寒琰的对手,众人心中也各自有数,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集中所有人的力量,每个人都将一部分法力渡给萧子兰,或可保住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芷华君,我等助你一臂之力!”众人纷纷出手将自身的法力传渡给萧子兰一部分,萧子兰安然受之,静立于台上,面对着苏子瑜,唇角含笑,衣袂飞扬。
他的笑越来越阴冷,从温良无害的微笑,一点一点沉下来,如同一朵诡异妖娆的花缓缓绽放,直到骇人得彻骨。
众人突然发现渡出去的法力怎么收也收不住,体内真气如同河水被一个无形的漩涡吸入,渐渐枯竭。
而萧子兰如同海纳百川,法力在体内汇聚成了一片汪洋。
直到所有人法力殆尽,萧子兰的唇角的笑也变得无比阴森诡异。
这一笑,令在场失去了法力的所有仙修都心中一寒。
“呵。”萧子兰回过头,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这些渣|滓,也只配死都死不明白。好了,都去死吧。”
所有人都来不及明白真相是什么。苏子瑜是怎样一个人,萧子兰又是怎样一个人,到底是谁欺师灭祖,又是谁屠人满门……一瞬便被一震猛烈的罡风掀了出去。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蝼蚁不配知道真相,他们的看法也微不足道、无关紧要。从生到死,不过是可以被人任意揉捏的游戏。
萧子兰一挥衣袖,掀起一阵罡风如同一把利刃,足以将周遭一切洞穿。
云寒琰一伸手搂过苏子瑜,将苏子瑜护在怀里。
一霎时周围血流满地,整个云台都化为一片血海。
萧子兰望着对面的两人,忽然冷笑一声,道:“子瑜,你终究还是要选择他,是吗?”
苏子瑜默然不答。
各自心中便都已明了了答案。
一道闪电如剑光划破夜空。
由于方才众人那一阵法力猛灌,萧子兰已经突破大乘。
然而现在不论云寒琰还是萧子兰,都不敢使出全力。一旦被天道察觉真正的实力,必定不为此方世界所容。谁也不想一旦渡劫飞升,就失去了苏子瑜。
而且一旦任何一人出手引下雷劫,以天雷的威力之大,雷劫会无差别伤害作用范围之内的任何生命,绵延百里都会化为一片焦土,只怕苏子瑜也会有危险。
然而双方都不使出全力,便只能僵持在这里。
天道似乎察觉了这里有人已经实力登顶,一道又一道雷电如同银蛇游过夜空,将漆黑的天幕割得四分五裂。
大概因为还不能确定是三人中的哪一人要渡劫,雷劫迟迟没有落下,只是在头顶积聚。墨云滚滚,电闪雷鸣,随时都能碾压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闪电的白光将萧子兰的脸映得更加阴森可怖。
头顶一个又一个天雷炸响,脚下整座望虚山都为之震颤。
云寒琰忽然垂首,轻轻吻上了苏子瑜薄薄的唇瓣。
一股汹涌的灵力向体内传来,由于实在太多,苏子瑜体内的修为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突破。
苏子瑜似乎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要留人间,便一起留在人间。若要飞升,便一起飞升。
看到两人在自己面前就这样吻在一起,萧子兰目眦欲裂,双眼红得几欲滴血,终于忍不住先出了手。
云寒琰放开苏子瑜出手一挡,便也暴露了自身的实力,被发觉了自己。
苏子瑜便被自动认定为和他们是一起的,雷劫终于汹涌降下。
两个人一起渡劫,雷劫的威力便成为原来的双倍。而三个人一起渡劫,雷劫的威力便成了原来的三倍。
雷劫在作用范围内都是无差别伤害,也就是不论三人中的任何一人,要承受的尽皆相同。云寒琰紧紧搂住了苏子瑜。
一瞬天塌地陷,世界仿佛走到了末日,天地仿佛到了生命的尽头。
一片如同天崩地坼般的电闪雷鸣之间,云寒琰与萧子兰一面对抗雷劫,一面互相交手。
一时剑光如雪,天雷闪电,一片银光雷火相交相织,杀伐血腥之气将周围一切碾为齑粉。
雷电如同大海中的惊涛骇浪一场猛过一场,苏子瑜知道眼前不过是这场雷劫的开胃小菜。三倍的威力下渡劫已经难过登天,如果还加上不断互相交手消耗实力,最终双方恐怕都不能对抗过天劫,只能一起耗死在这里。
为今之计,只有和萧子兰速战速决。
云寒琰一直将苏子瑜在怀里护得很好,不让一道雷打在他身上。此时雷声隆隆互相听不见话语,苏子瑜便直接从云寒琰怀中脱身而出,与云寒琰并肩作战。
过了方才那一劫,上了第一重云端,离天越近,雷电便来得更加密集与猛烈。
苏子瑜完全无暇一边抵抗雷劫一边对抗萧子兰,只能把打在身上的雷电都生生扛下来,与云寒琰一起全神贯注地对抗萧子兰。
萧子兰本就修为精湛,方才又得了那数千人的灵力如虎添翼,而云寒琰不知道渡了多少法力给苏子瑜,本无法占得上风。
萧子兰一边格挡苏子瑜,一边只猛攻云寒琰。
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寒琰忽然收住猛烈的攻势,卖给萧子兰一个破绽。
萧子兰一剑刺中云寒琰的肩头,与此同时,萧子兰自己的胸口也被云寒琰刺了一剑。
这是苏子瑜对云寒琰用过的办法,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在势均力敌的时候,唯有以自己的安危为代价,方才有机会克敌制胜。
然而萧子兰的心口坚硬如铁,朝云仅仅扎破侧他胸前的衣物,便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挡住,再深入不下去。
萧子兰微微挑唇。千象回光镜,最直接的用法是用来掩护心脏,任何兵器都无法刺穿。当初苏齐云丧命之时一片混乱之中无人注意千象回光镜的去向,从那时起便将此物便被萧子兰带在了身上。
云寒琰的一剑虽不能伤他性命,萧子兰的身形因此一滞。苏子瑜只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手中的扶苏剑精准无误地没入了萧子兰的后心。
苏子瑜的剑法一贯刚劲有力而不失柔韧,一剑看似柔若无骨,带起剑风却足以令整个胸膛支离破碎。
萧子兰回过头,怔怔地望了苏子瑜一眼,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在重重雷声之间湮灭不闻,苏子瑜却仿佛听到了其中的苍凉。
萧子兰对苏子瑜动了动唇,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身体便在雷火重重之间坠落。
苏子瑜没有心思去估量萧子兰说了什么,只是一伸手拉住了云寒琰。
云寒琰回头对苏子瑜微微一笑,双唇轻轻地动了动,苏子瑜听不清他说的话,但从口型也能看出来他在说:“没事。”
萧子兰虽然丧命,苏子瑜和云寒琰要渡的劫却远远没有结束。萧子兰要渡的劫并不因为他的殒命而停歇,便全都加诸在了苏子瑜和云寒琰身上。
依旧是三倍的雷劫,一重猛烈似一重。
似乎感知到了苏子瑜是个不属于此方世界并且不明实力的变数,云寒琰又带着主角光环,雷劫似乎更乐于追着苏子瑜猛击,要在飞升之前将他置于死地,避免日后可能会出现的不可掌控的因素。
苏子瑜浑身浴血,感到体内已是筋骨皆碎,仿佛一刻也挺不过去了。
唯有云寒琰还和自己紧紧握住的手,一直支撑着苏子瑜。
自己不能再失去他了,他也不能再失去自己。
最后一场劫雷将整片天地都化作一片炫目的银色,每一道雷都足以劈山裂海,苏子瑜已经不知道往哪里躲,忽然被一双手搂进了怀里。
任谁的血肉之躯也抵抗不住这样的雷劫,苏子瑜大喊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声音却湮灭在隆隆雷声里,耳边听不到自己的呼喊,也没有一丝回应,唯有一双手还紧紧搂着自己。
雷劫一出,便连天道自己也收不住,九九八十一道大雷,每一道都足以将人粉碎,全都打在了这场雷劫最中心的两个人身上。
云寒琰一直紧紧搂着苏子瑜,将他护在了怀里,一身扛下了天威雷怒。
天在咆哮,地在震颤。没有前路,也没有退路。
·
从一片天昏地暗之中破开最后一重劫云,眼前已经是一片天光明亮。
苏子瑜微微动了动身子,从云寒琰怀里钻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云寒琰浑身是血,连衣角都在滴血,只堪堪硬撑着没有倒下。
苏子瑜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抬起头向前方望去,眼前是一座高大的门楼,通体晶莹雪白,祥云萦绕,上书“天门”二字。
一群身披金甲的天兵从天门中涌出,将苏子瑜和云寒琰围在了中间。
尽管感到了体内筋骨皆碎,苏子瑜还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一位身穿金衣的仙人从天门内缓缓步出。
仙人头戴冠冕,帝王之相,百亿瑞光萦绕周围,不怒而自威。他望着云寒琰,冷声道:“本尊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你来了。杀我女儿西陵佳丽的人,就是你?!”
苏子瑜心中一惊,眼前这位莫非就是云寒琰素昧平生的亲舅舅,前任魔尊西陵败天?本来是云寒琰指腹为婚的岳父,这下却成了杀女仇人。
下一刻,苏子瑜便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恢复了之前的记忆?!猛然灌入的记忆令苏子瑜觉得头有点疼,不禁抬手按了按额角。
云寒琰将苏子瑜推到自己身后,踉跄着走上前一步,道:“是我。”
“呵。”西陵败天冷笑一声,目光指了指云寒琰的身后,道,“修行不易,我西陵败天也不为难晚辈。今日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绝不会为难于他。”
苏子瑜回头看去,身后的台上写着三个字:堕仙台。
只要跳下堕仙台,就是自折修为前功尽弃。这世上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人,从堕仙台上跳下去还能再次飞升。
或者说跳下去的仙人,没有一个还能活着。跳下去即使不死,也会被昔日仇家报复灭口。
此刻苏子瑜和云寒琰都已经筋疲力竭,浑身筋骨皆碎,全靠提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若要动手,实在没有胜算。
云寒琰对是否成仙本没有执念,但不能再失去苏子瑜,也知道了苏子瑜为自己而回来,不能再让苏子瑜失去自己。
云寒琰冷冷答道:“不可能。”
“云寒琰,你现在还能拿什么和我斗?”西陵败天微微挑唇,道,“本尊劝你还是识相一点自己从堕仙台上跳下去。别逼本尊亲自动手。那时候,要下去的可不止你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