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番外(二)
素穗郡主向是爱来给太后请安的, 如今京都也有陛下特赐的郡主府。
正是四月的天气,春风佛暖。元洛请完安, 却是未立即回去。而是去了合翎宫。
自从陛下散了后宫,这偌大的后宫,便显得空荡冷清了许多。一袭水烟的衣裳, 裙摆处有桃花瓣的样式。元洛慢慢走着, 身后跟着碎玉。
一路上,不时有行礼的宫女太监。
“娘娘, 素穗郡主来了。”
金堆玉砌的合翎宫,彩浣在一旁道。
当元洛一踏进这合翎宫,也是被这合翎宫的奢糜微微心惊, 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
再见到安澜时,还是那样清冷。
肌肤雪白, 不染凡尘,却又灼灼生媚。
彩浣上了茶,便退至一边。
“你怎么来了?”
出乎意料的, 先开口的是安澜。抿了一口茶, 道。
“来看看旧相识的。”元洛答。
“这合翎宫奢靡到让人心惊,你这清冷的, 又像是苦窑洞。”元洛打趣, “再奢靡又如何,陛下的寝宫龙床还不是任你?”
元洛的话, 还是那样直白。
安澜望了一眼元洛。
“你能来, 也是好的。”安澜道。
元洛却是望了一眼安澜, 这样冷清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安姨娘摇身一变,变成安通房,还真是骗过了许多人。”元洛道。望着安澜,元洛至今还想问一问这个。
安澜望了一眼元洛,却是没有答。
“你知不知道,当初要不是你莫名其妙的病了,那嘉锦的孩子可就根本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
不知元洛是信任合翎宫还是旁的,就这样说了出来。姣好的面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浑然不是在说什么谋害人性命的话。
哪怕时至今日,放在当初,也是谋嫡的死罪。
“宝韵是小地方来的,但在宜青州却是按照正妻来养的。算的一手好账。当初,我要是把毒抹在那些账本上。宝韵做好了账目,交由嘉锦查账。一日一日,毒性慢慢渗进去,待产的时候,不是一尸三命也是胎死腹中再无有孕的可能。时日太长,毒根本无从查起。宝韵又是根底薄的,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这样,这件事就无人知道了。可是,哪知道你突然死了,”说道这,元洛看了一眼安澜,又道:“你一死,我还没来得及下手,也根本不好下手。后院就那么几个人。”
元洛说着这些,安澜静静听着。
也不为元洛的手段心惊。后院就是如此。这就是宅内。前世,她就是死于宅内手段。只是,如今又有什么好说的。这一世,大概,最恶的人便是她了。整个后院,都因她散了。
“我这里的梨酥不错,你尝一尝。”安澜将面前的一瓷碟递了过去。
元洛看了一眼安澜,这淡漠的样子,说以前的事她不在意。“不了,我在姑姑那吃过莲酪。”
见元洛拒绝,安澜也未说什么。
“对了,柿嬷嬷来寻姑姑,你可知?”说以前的事她不在意,那以后呢?
“柿嬷嬷来求太后,让温琤进入上书房学习。说到底,他也是皇子。还是唯二的皇子。更何况,你又不肯做皇后,那温琤就是嫡子。”元洛看了一眼安澜,“身份比你的孩子还要贵重一些。”
“姑姑应了。”元洛道。
这“应了”两个字,元洛是看着安澜的,仔细盯着安澜的表情变化。
而安澜则是垂着眸的。
进入上书房学习。
诸多理由,心软,最后全部都会演变成将来的夺权。元洛看着安澜,想知道安澜是什么样的反应。
要是蠢的说什么稚子无辜,那元洛可是要冷笑了。这简直就是胜利者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怜悯。那元洛可就要不屑恶心这位安姨娘了。
“你是庶女,宁房王府那些个庶女,你如今怎样?”安澜却忽的问道。
元洛皱了一下眉。这个和刚才那个有什么关系?
安澜却是看着元洛。温琤温柔,到底是有着嘉锦的牵连。前因后果,那就造反吧。从手上夺去,让这个国家灭亡。
“我一生被嫡庶两个字束缚。”元洛却是忽然平静道。
“但是,我看见我那些庶妹,或者我哥哥的庶侄女。丝毫没有怜悯同情之心或者丝毫的感同身受。”元洛微微扬了扬唇角,一丝笑意。
“很奇怪吧?”
“能让我尊重的,只有元宜。”
元落道。
安澜看着元洛,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不置一话。
待元洛离开合翎宫时,似才突然想起,转身道:“你这幅冷冷清清的样子,也不见得温时温依回到你的膝下,你有多慈母之心爆棚。”
“不过这样也好。你就继续过着你仙人似的生活。知道吗,当初稍相院传来你死的消息时,”
“当然,你没死。只不过摇身一变的障眼法。”
“传来你死的消息时,你的孩子温时温依可是没有掉一滴眼泪。两个小小的孩子,就这样冷静漠然的接受着这个冰冷的后院。尔虞我诈,等级尊卑。”
“当时我就觉得,如果挺过来了,这两个孩子可不一般。”元洛道。
说完这些话后,元洛便走了。独留安澜一人坐在凳上,不曾动过半分。
金堆玉砌的合翎宫,夜□□近,也渐寒。安澜坐在那,前面的茶已凉,彩浣也不敢上前。
“是吗?原来......原来,我也曾经对他们好过。”安澜喃喃道。纤柔的身形,浸着冷意。
一面,是母爱沐浴。一面,又是不闻不问的独自成长。
“被她说的,我还真是有些残忍。”
安澜轻轻道。
一面是刻意的,一面,又是习惯。曾经记忆里最深处的记忆。
安澜坐着,不曾动,不知想的什么。
最后,也只有顺其自然这几个字。
炙热的感情,安澜早已忘记。这幅身体,小了许多,连感情,似乎都缩了进去。
顺其自然,如果时间能抚平一切,便让时间抚平。
今日的安澜,又倦怠许多。早早歇了,纤柔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被褥里。都等不到温景苏处理完政事。
宫女早已退下,一袭黑金龙袍的温景苏,容颜依旧那样年轻俊美,竹香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换成了龙涎香。
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洒下,冬暖夏凉的暖玉。象牙床上微微的隆起,安澜的习惯。冷冷清清,旁人却不知道的小习惯,那就是无论头发多柔顺,在睡时,总是会有些凌乱。
那样冷清的人,这样,却有些可爱。
温景苏坐在床沿上,欲伸手帮安澜拢拢发,却见到眼角的晶莹。一滴泪。
是什么,让她睡时,还能流泪?
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那滴泪。温景苏望着指尖的水渍,清润眸光,有些让人摸不清情绪。
褪了龙袍,温景苏轻轻将人搂在怀中。微凉的身体带着淡淡冷媚香气。感受着安澜心脏的跳动,是还需隔着软绵雪白的。纤纤细腰。
此时却不带一点点色、情,有的,仅仅是温馨与平静。
几年前,安澜差点死时。这瘦弱的身子,就像羽毛一样轻。肌肤雪白,像是虽是都能像冰一般碎裂,消失。
那时,他真的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失落、恐慌。生他的女人,已经死了。
月下身上是荆棘鞭痕的安澜,是因为后院纷争。他的安澜,太柔弱,太易碎,经不得一点疏忽。
几日后
从郡主府那来了一信件,彩浣递给了主子。
安澜拆开了信,当看见上面一行行娟秀的字时,默默读完。敛了眸子,元洛这是在干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在合翎宫说话未说完还是旁的,又或者终于觉得自己过于狠毒了些,又或者是旁的,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上面细数了尚在永安侯府时,尚身为主母的嘉锦做的一些事。
其中特意提了,她上次中毒,问题出现在泡茶的雪水。而这雪水,若是嘉锦想查,必能查。可偏偏忽略了雪水。一时的忽略,对于一个有重大嫌疑的通房,那是致命的。
还有那受的鞭笞,送那幅画到秦音淮手里的丫鬟,是嘉锦院子里的。
落在最后的,居然还潇潇洒洒提了,幸好琤哥儿柔姐儿自幼天赋太出色,都不用怎样,就把哥哥姐姐比下去了。都不劳柿嬷嬷帮时哥儿依姐儿换师父嬷嬷了。
看完了信件,安澜将信折了起来。
将信烧了。
元洛在合翎宫口无遮拦的,甚至还大摇大摆送信件。其实,当真在元洛的郡主府,若是那个奴仆敢不忠、泄露府里半个字出去,那都是会被活活杖死的。说起来是残忍了些。只是,元洛深得太后的宠爱,就算有人想拿这是说事,元洛就在太后、陛下面前,诚心认错,单纯无辜,但死不悔改。为奴,必须要忠。
这于永安帝和太后面前,是觉得没什么大错的。奴不忠,府不宁。国不安。只不过嘴上训斥两句罢了。
又是冬
温时温依两个团子,甚得他们外公、舅舅的喜欢。镇国公府的家宴,因为有孩子,总显得热闹许多。
雪落下
一点点哈气都能形成白雾,就是这样的冷。
狐裘是是雪狐的皮毛,甚是保暖。安澜立在院子里,望着这漫天的大雪。
后面撑伞的彩浣,不知何时,换成了温景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