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欺负21下
宿舍里太黑, 单凭门口透进的昏暗光线, 根本看不清秦幼音的状态。
但不正常的体温和微弱呼吸, 都昭示着她出现了严重的身体反应,必须尽快送医院。
“总电源开了!”下楼去开闸的学生在楼梯上大喊。
宿管阿姨急忙按下屋里的开关, 但灯依然不亮,她怒骂一声:“谁把这屋的电路给整坏了!”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整个事件肯定是蓄谋的。
顾承炎胸中暴戾和疼痛乱撞,没空在乎别的,搂紧秦幼音径直往外走。
门外叽叽喳喳的女生堆里,突然有人尖叫一声,颤抖指向骷髅架子后面:“你们快点看看, 那儿是不是有东西!”
顾承炎余光刀子似的扫过。
有个像是人形的轮廓,正在阴影里躲着, 被发现之后,吓得脚一滑踉跄出来,摔到顾承炎身边, 差点抓伤秦幼音的腿。
“炎, 炎哥,都是误会, 我……”
顾承炎半个字都没说,直接一脚踢开。
人形扑通摔到地上,身上罩的黑袍子散了, 可怖面具也掉下去, 露出女生惊慌的脸。
顾承炎眯起眼, 咬住牙关。
他认得,她是当初在冰上戏弄秦幼音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止她,这宿舍里肯定还有其他人,他在楼下看见了阳台窗口白色的影子。
顾承炎呼吸加重,骨节咯嘣作响。
怀中的人忽的发出一点痛苦气音,瘦到轻飘飘的身体开始一阵接一阵的颤栗。
他一凛,立刻把她用力裹住,破开人群跑出宿舍楼。
外面夜凉如水,顾承炎低头看到秦幼音惨白的脸色,疼得每根神经都在暴跳,护着她朝学校外狂奔。
越野车停得很近。
顾承炎把车里能找到的衣物全盖到她身上,狠狠敲下启动按钮,重踩着油门,车轮急速碾过地面,带起喧嚣尘土,呼啸着直奔距离最近的医院。
路上,秦幼音愈发难熬,身体微微弓起,口中嘶哑含混的轻哼。
顾承炎抓住她的手暖着,不断提速,凶猛穿梭在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心脏要被攥碎一样。
医院里灯光通明,他抱着秦幼音冲进去,很快有值班医护赶来,把人安置在病床上推进急救室。
顾承炎寸步不离跟上,被医生拦住:“外面等着,准备办住院手续。”
急救室外,顾承炎俯身撑着膝盖,几秒后睁开眼,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叫人去学校,女生宿舍楼里有几个渣滓,给我一个一个揪出来。”
陈年一下子清醒:“炎哥,出啥事了!你嗓子咋哑成这样!”
“少他妈废话!”
顾承炎摁掉电话,一动不动守到秦幼音出来。
病房里,医生连接好心电监护仪,低声跟顾承炎说:“送来还算及时,没啥大事,要是再晚可就不好说了,搞不好有生命危险的,小姑娘这个地方——”
他指了指心口:“特别脆弱,到底怎么引起的?”
顾承炎后怕到脊背湿凉,嘶声说:“她受了惊吓。”
医生点头:“怪不得,她不是先天的毛病,照我看,是以前受过什么重大刺激,而且时间不短,平常应该有用药,今天要是能早点吃上,不至于这样。”
夜已经很深。
医生走后,顾承炎坐在病床边,目不转睛看着秦幼音毫无血色的脸。
小姑娘躺在被子里,只有窄窄扁扁的一小条,安静得像是连呼吸都没有。
怎么会有人,舍得伤害这么乖的她。
顾承炎把输液的流速调慢,伸手一下下抚摸她的头发,指腹在她脸颊上爱惜地摩挲,嗓子哑得变了调:“肉肉别害怕,没事了,哥在这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管,欺负你的人,一个也别想好活。”
秦幼音感觉自己一直在漆黑里下坠。
她拼命挣扎,尖叫,都逃不出去,直到重重摔到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周围一点光也没有,黑得像墨,她胡乱地摸向旁边,碰到一片诡异的触感,视野里骤然有幽光亮起,她吓得一抬头,看到鬼火一样的东西浮在半空,也略微照亮了她的手——
她正摸着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大老鼠。
各种各样的鬼怪在浓黑里露出,对她露出獠牙。
她声嘶力竭地大哭,在有意设了障碍的空间里到处逃,撞得身上全是伤口,有个长头发的女鬼率先追上来,踩住她的手,长指甲掐她,用烟头烫下来……
秦幼音醒不过来,但她知道,这是初三那年的夏天,她在乐器比赛上得了一等奖,回学校就被几个女生强行扯走。
雷雨交加的下午,她被堵着嘴捆住手塞进废弃的女厕所里,被迫听着恐怖故事,到深夜才放出来,迎接她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这些人装着好学生给小姨打电话,说她去同学家补习。
整夜没有人找她。
她气若游丝躺在地上,天亮后终于被人发现送进医院,表皮的伤渐渐好了,但心里烙下的印记却再也无法消除。
无论什么时候,事件重演,她都逃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不会有人……
“肉肉。”
她意识混沌地撕扯,全身上下痛到不能动弹。
“肉肉——”
谁在喊……怎么会有人,叫这么难听的名字……
“醒一下好不好,肉肉乖,就一下,再不醒哥真要吓死了——”
肉肉到底是谁,能被人好温柔的哄着在乎着,不像她,被人喊的总是“蠢货”,听得最多的就是谩骂讥讽……
“肉肉,你不醒,是不是想看哥掉眼泪?你故意的是吧,秦幼音——”
秦幼音……
肉肉,叫的是她!
不对,现在不是初三了,她上了大学,也不是没有人救她,她明明感觉到了,蜷在宿舍的时候,那个最高最强势的影子,踹开门进来,一把就将她拽离了深渊。
秦幼音本能地攥住床单,吃力睁开眼,花白视野里,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近在迟尺。
她愣愣盯着他,所有死掉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全活了过来,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哗的淌下。
顾承炎哪能受得了,连着被子把她抱住,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在他怀中不盈一握。
秦幼音被熟悉的热度烘烤着,彻底决堤,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顾承炎要炸了,手忙脚乱给她抹泪,火热手指反复擦过她的眼尾鼻尖甚至唇角,恨不能捧手心儿里哄慰。
等秦幼音冷静一点之后,慢吞吞缩起肩团住自己,不太敢看他,抽抽搭搭嗫嚅的第一句话是:“你……你别这样……”
躲他?!
顾承炎血液逆流,只想扯着小没良心的衣领干脆亲上去算了。
他到底做不出,在她乱糟糟的小脑袋上惩罚似的重重揉两把,等医生过来确定没事了,才忍耐着走出病房,换早守在外面的程嘉和齐晶晶进去。
顾承炎透过门上小窗,守着秦幼音脸上逐渐出现血色,他强行别开眼,再次拨通秦宇的电话。
从夜里开始,第三次了,无人接听。
他又翻出从秦幼音手机上找到的另一个号码,备注是“爸爸同事王叔叔”,这次直到快挂断才被接起:“谁?”
顾承炎说:“我找秦宇。”
“队长在执行任务,估计三天才能回来,”王闯说,“你到底有什么事?”
顾承炎挂掉。
小孩儿要什么爸爸,要他就够了。
他靠墙合住眼,手指收拢,眼前反复闪现的,是夜里帮秦幼音盖被时,无意中在她上臂看到的疤痕。
烟头烫出来的旧伤,不止一个。
那些狰狞印记落在奶白细嫩的皮肤上,刺得他眼眶要裂开。
再加上医生说的,还有她昏睡时断断续续的呓语,他能够猜出大概……
手里紧握的手机震动,陈年打来的,语气冷肃:“哥,全按你说的弄好了,你随时能过来。”
顾承炎回头看了眼小窗,低下眸,遮住其中狂涌的冷暗:“我现在就去。”
-
顾承炎开车二十分钟,停在一栋老旧二层楼的院墙外。
楼面上全是恐怖的宣传画,外观装修成废旧医院的样式,招牌摇摇欲坠,几个大字血淋淋:十八号精神病院。
市里大名鼎鼎的网红鬼屋。
顾承炎下车,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跟着陈年拥上来,恭敬喊着“炎哥”。
他扫了眼冷清的门口:“清场了?”
陈年忙说:“清了,整个上午咱包场,妈的敢动到嫂子头上!不信吓不死那几个女的!”
顾承炎没有表情,迈上台阶:“现在什么进度了。”
“嘿嘿,哥你自己看,”陈年领他到接待大厅里,工作人员让开,把鬼屋内部的监控画面展示出来,“哥儿几个一直没闲着,确认没错,宿舍里就是冰场那三个女的,直接拎这儿来了,正享受呢。”
顾承炎漠然抬眼。
屏幕上,三个女生披头散发,分散在不同的病房里,吓得不成人形。
顾承炎往出口走,坐在休息椅上,淡声说:“把闲杂人清干净,三个都叫出来,全程录像。”
两分钟后,喧嚣响起,女生们交织在一起的怪声尖叫和哭喊由远及近,三个人站都站不起来,被凑成一堆推出来,瘫坐在地上。
顾承炎背靠椅背,冷冷睨着:“鬼屋好玩么?”
三个女生一下子止住声,悚然抬起头。
上午淡金的阳光中,男生坐在几步开外,长腿舒展张开,手肘搭着扶手,一张脸半藏在暗影里,锋利无暇,沉沉黑瞳压得人丝毫喘不过气。
顾承炎俯视:“是不是出入一个学校,待过一个社团,就搞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了?”
他唇角微微勾起。
女生们平常见了要花痴的样子,此刻却害怕得只想尖叫逃走,这哪还是什么顾社长。
小阎王……
谁不知道的,睚眦必报,不见血绝不罢休的小阎王。
顾承炎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声音沙沙磨耳,如利刃在刮:“胆子不小,第二次了,敢动我的人。”
三个女生顷刻间溃不成军,大哭着争相说:“是楚昕!”
“楚昕让我们做的!她嫉恨秦幼音,打听到上次迎新聚会,秦幼音不敢听鬼故事,还胆小,她就认定秦幼音肯定怕鬼——”
“是她故意弄坏水管不让秦幼音早回,她布置的宿舍,她剪断的电路,她拿走的药!全是她!”
“说好就是恶作剧的!要不我们也不能,不能答应!”
“真是她让我们做的!聊天记录我都留着!而且门是她从外面锁的,她就躲在别的宿舍里!不怪我们,我们真不知道秦幼音会吓得这么严重!”
“炎哥求求你——”
有人哭着到了他脚边。
顾承炎看也没看一眼,转身就走。
很好,楚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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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炎第一时间赶回医院,秦幼音精神状况不好,昏昏沉沉又睡了,程嘉和齐晶晶在病房外一起抹眼泪。
看到他出现,两个人连忙站起来:“对不起……”
顾承炎停了停,没说话,推门进去,重新守到床边,把毛巾用温水沾湿,给秦幼音擦了擦脸。
他的小花猫儿。
秦幼音隔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噩梦里醒过来,记忆里顾承炎已经走了,现在又看到他出现,她以为不是现实。
画面恍惚回到了昏倒前,迷糊想起他的时候。
她迷蒙望着他,轻轻糯糯地顺着本能叫了一声:“炎哥……”
顾承炎一下子愣住。
秦幼音皱了皱鼻尖,视线依然浑浊,莫名觉得自己叫的特别不好听。
顾承炎……才大一岁而已。
她绵软哼了两声,揪着被角,自己给擅自改成了:“小……小炎哥……”
顾承炎丢下毛巾,定定凝视她,喉结滚动,胸口仿佛被数不尽的小爪子疯狂抓挠,又痒又麻,闷闷涨涨,也甜到理智全无。
他蹲跪在床边,扛不住渴求,把她的手捏在掌心里,心跳得全世界都在轰鸣。
秦幼音睫毛半垂,羽扇般乌黑细密。
顾承炎凑到跟前,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哑声低哄:“刚叫我什么?肉肉听话,再叫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