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木偶手臂在安倍晴明的注视着松开拳头, 不情不愿地伸出食指指向走廊尽头的木偶头颅房间。那间房间里挂满了长相各异，表情千姿百态的木偶头颅。
似血的残阳从窗外撒进来，在木偶的脸上打出金红色的光晕, 不知道是用什么瓷土制作的木偶栩栩如生, 每一个头颅上的光泽, 颜色，表情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或许只有一个了吧。
安倍晴明心里一边想着，做好准备一边拉开了木偶头颅的大门。
被红绳系在额头处从天花板吊下来的头颅们在木门被拉来后，就像跟普通人一样, 在半空中扭头看着阴阳师。漆黑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像是一条条隐忍不发的毒蛇。
“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再一次在安倍晴明的耳畔响起, 幼女娇嫩的声音在怨毒的大笑中显得诡异又渗人。阴阳师用力地合上眼睛又睁开，可能是因为之前被笑声茶毒的时间太久, 现在不仅仅是头疼欲裂, 他连耳朵里都开始有一种鼓动感。耳朵深处的鼓动嗡鸣带动着阴阳师心脏处的梗塞, 逐渐喘不上气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再次光临。
捏了捏自己手里的木偶手臂，安倍晴明开口：“然后呢？”
手指迟疑了很久才指向暗室，示意阴阳师去那里。
已经养成习惯的安倍晴明拿着手臂将拦在自己眼前的头颅一个一个地挥开, 从一个个逼真的头颅间走过去,
耳后有风声靠近, 但安倍晴明却不再回头。
上一次进来的时候, 安倍晴明也是这样站在木偶头中间, 然后突然耳后生风,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后。
他猛然地一个回头，就跟一个眼神冷漠的年轻男性木偶头颅近距离的面面相觑。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倍晴明的表情太过于冷淡将木偶惹怒的缘故，木偶在与安倍晴明几乎是脸贴着脸的情况下安静片刻便突然张开嘴巴！
两条锯齿状的裂痕从木偶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后，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尖锐牙齿从嘴里的牙龈一直到耳后的骨架处都在伸出来，看起来就像是赤舌终于有了个人样一样。
秃头阿爸一边在心里cue了一下赤舌，一边将手里的木偶手臂塞进头颅大张的嘴巴里。
头颅：“……”
秃头阿爸又往后拉了一下，想把手臂从头颅的嘴巴里拉出来。毕竟这是一个拥有完整理智的手臂，之后还有用的。
然而头颅在咬住木偶手臂后并没有理智再去寻找真正的安倍晴明，只见它用力地合住牙齿就是不愿意松开。
当时的木偶手臂猛地一颤，然后挣扎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兄弟你咬错了啊啊啊啊！！
木偶手臂的剧烈挣扎让安倍晴明差点就抓不住了，阴阳师掐了一把手臂，虽然手臂收到了来自安倍晴明的“安抚”，但木偶坚硬的外壳还是把阴阳师的手胳了一下，阴阳师和木偶手臂都感觉到了疼痛。
安倍晴明/木偶手臂：好痛！
“你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
安倍晴明吞了一口含有血腥味的口水，看着头颅沉声。
头颅死死地咬住手臂，以行动回答安倍晴明自己就是一个没有理智的头颅，不存在修正错误的可能。
安倍晴明拿着手偶晃了晃，没晃掉头颅，他在密密麻麻的头颅中看了一圈，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拿着木偶手臂的一侧，安倍晴明跟牵狗似的把头牵到暗室门口，然后推开矮小的暗室木门将不知道为什么额头上的红绳突然变得很长的头放在门口。
阴阳师冲着还在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头颅笑了笑，然后一把将木门拉上，用暗室的门把头颅用力挤了一下。
咚——
沉闷的头被门挤了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一直嘻嘻哈哈对安倍晴明造成物理伤害的笑声一直不停，安倍晴明感觉自己在头痛中好像找到了一点适应的感觉。
头颅被门挤了的那一瞬间，嘴巴也在同时被迫张开，安倍晴明眼疾手快地将手臂抽出来，一口漂亮的牙印印在手臂上，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嘴里的猎物逃脱的头颅在门缝中挣扎着要飞出来，安倍晴明拿着手臂又是一个打脸。
只听啪的一声，头颅被安倍晴明和在暗地里暗搓搓施力的木偶手臂一起被抽进了暗室里。安倍晴明哐地关上门，还用头颅上多余的红绳穿过木门上的栏杆外链接一旁暗室门框，牢牢地捆了一道，把那个头颅关在了卧室里后跑了出去。
………
现在，安倍晴明走回到了内室门前，耳后的凉风还在时不时地吹过来。
安倍晴明在此时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一个阴阳师。
右手拿着木偶手臂的他左手掐咒头也不回得甩到自己身后，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在他的背后响起，随后就是重物从半空中掉落的声音和滚远的咕噜咕噜声。
“都怪这个声音，让我的差点忘了自己的咒术还是有点效果的。”
安倍晴明揉着太阳穴叹息一声，随后低头问木偶手臂：“是在这个暗室里面吗？”
手掌向安倍晴明比了个OK的手势，还没有完全消退的牙印在木偶手臂的手腕内测自然依稀可见。
“行吧。”
阴阳师跪坐在地上，开始准备拆自己之前为了不让头颅跑出来，在门上乱七八糟缠了有十几二十道的红绳。
“啊，好像是个死结。”
安倍晴明看着团成一坨的绳结，有点难办：“好像拆不了了。”
听说安倍晴明拆不了，木偶手臂比安倍晴明这个被困的人还要着急。
手臂撒泼似的在地上奋力滚了两圈又滚回来，戳戳安倍晴明比了个剪刀的手势。
“剪断它？”
安倍晴明点头：“我试试。”
阴阳师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第一张纸，一个扫地工：“这个不行。”
又摸出第二张纸，一张召唤蓝符：“这个好像也不行。”
摸出第三张纸，一张紫色的现世召唤符咒：“这个也不行——等等。”
安倍晴明将紫色的符咒拿在手上拈了一下：“这个比召唤符还薄一点的薄度，似乎可以试一下。”
阴阳师夹着符咒掐了一个独钻临印，姹紫色的现世符咒在他手里利光划过，柔软的符纸瞬间坚硬锋利。
拿着已经和刀片一样锋利的现世召唤符，安倍晴明很快将红绳全部割断，然后他一把拉开内室木门。
唰——
咧着大嘴露出尖牙的头颅果不其然从门后冲出来，直奔安倍晴明的那张漂亮的脸。
少年灵秀俊美的脸上毫无惊慌恐惧，反而似乎露出了点笑意。
下一秒，柔软的白符贴上头颅的额头，安倍晴明轻声道：“灭。”
银蓝色桔梗印在头颅上瞬间展开，男性青年的木偶头颅在桔梗印下仿佛被巨力捶打过一样在空中四分五裂，成为瓷片。
一直以来看安倍晴明只是用物理手段(特指自己)来对付同伴们的木偶手臂：“……”
木偶手臂乖巧地在门前给安倍晴明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我好了，我愿意为您效劳。
“谢谢。”
安倍晴明见状微笑，并且从容钻进内室里。
木偶手臂在阴阳师进去后关上木门，在狭窄矮小的内室里翻出一根一米左右的黑色长头发，手臂自发地将头发缠在安倍晴明的手腕上。
黑发缠上手腕的瞬间，耳旁一直大笑的女声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无力地咯咯两下就完全收声。
终于把这个噪音搞定的安倍晴明按着太阳穴，准备先和自己的式神们取得联系，然后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从这里出去。
阴阳师拿出式神卷轴，在式神卷轴上找了一圈，决定先和一目连联系上。
安倍晴明双手在胸前结成日月在印放在式神绘卷上，以灵力催动这式神绘卷里自己与式神的契约来穿越这个明显不是真实空间的结界。
身为原平安京第一阴阳师的灵力在这个空间里竟然仿佛只是一个蹒跚幼崽，浩瀚又庞大冰冷的力量将这个空间笼罩，安倍晴明在这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力量风暴中艰难维持住还在努力拨打出去的灵力。
轰——
轰——
笼罩着这片空间的力量让安倍晴明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黄泉之底，无数的黑暗情绪如海底暗流般重刷着他的灵魂，在他的身上碾过。
安倍晴明在一瞬间看到了无数人的死，看到了无数人的恨，还看到了无数人的怨和无数人流着血泪仰天咒骂愤怼的样子。
“这是……”
安倍晴明睁开眼，喃喃道：“真正的，地狱黄泉啊……”
在这股黄泉之力的冲刷下，大量的记忆和「重量」让阴阳师眼角的红痕越来越深，在不知不觉间，阴阳师湛蓝如天的眼眸里逐渐浮起一抹金色。
像是月夜下沉静的雪原终于开始旭日东升，一个存在许久但从未出现的东西在天地中复苏。
阴阳师灵魂的深处，有铃铛声忽然响了一下。
铃——
一直以来安静的天狐血脉在黄泉的刺激下终于苏醒，与玉藻前同等级别的绝世妖狐之血在一千年后又一次觉醒。
安倍晴明只觉得身体深处涌出一片炙热，他在灼烧中好像与一目连取得了联系。
糟了……
看样子是要觉醒了，但是现在不是时候啊！
安倍晴明的理智被一阵又一阵如同海浪般的冲动击倒，狐妖的本性即使是在这个温柔坚韧的灵魂下依然存在。
如果只是一般的冲动倒还好，但是秃头阿爸总是有一种要冲出去跟外面那些没有理智木偶大战一场，顺便在所有木偶上都留下爪印的冲动。
喂喂喂！你是狗吗？！为什么要有这种占地盘抢东西的举动啊！？
安倍晴明在传出自己即将觉醒，但被困，快来救场的讯息后，理智终于被积压了多年的狐狸天性所摁下，他闭上眼，失去了意识。
些许金色从少年的睫羽间零零散散地透出来。
下一刻，安倍晴明的眼睛倏然睁开，灿金流转，绯红如胭，眼波潋滟，媚色天成。
天狐一族，狐狸崽子成年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