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耀眼的少女

1994年1月8日，在这个微冷的季节里，东京体育馆却被无休无止的热情所包裹。周围的街道上贴满了漫画风格的排球海报，一年一度的“春高”正在这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所谓“春高”，便是日本高中生全国春季排球联赛。这是日本最火的排球联赛之一，每年的总决赛都会在东京体育馆里进行。据说日本中学排球运动员最大的梦想就是站在这个世界一流的赛场，在现场一万多名观众的加油助威声中，完成一次精彩的比赛。　球馆的看台上早已座无虚席，甚至还有许多观众宁愿站在过道里也要观看比赛，这些观众包括校友，家长，粉丝，他们自发为心爱的球队组成了后援团，穿着统一的服装做着统一的手势，甚至还有来自学校的管弦乐团现场演奏，竭尽全力的为支持的球队发声呐喊。　如果说观众是熊熊燃烧的柴薪，那么正在场上拼搏的两只球队就是足以焚尽一切的熔岩。少女们如同北欧神话里的女武神，正驾驭着梦想的翅膀在战场上飞驰。　比赛正在第三盘决胜局，比分正定格在11:6。　身着红白运动服的是上届冠军八王子实践，她们是东京本地的学校，主场作战让她们如虎添翼，坚定的捍卫着卫冕冠军的荣誉。　挑战者身穿绿色运动服，是来自三途川县的皿屋敷中学。她们是本次联赛中的黑马，在赛前并不被人看好，属于那种凑数与陪衬的存在。但今年她们获得了一名极有价值的球员，仅凭一人之力便带领这只三流球队向传统发起了反叛。　可如今黑马正深陷泥潭，以5分之差落后，在那个15分制的时代里，这份差距足以说明结果。　一声哨响，皿屋敷发出了换人请求，青发单马尾的女孩走了上来。　她个子不高，刚刚159公分，或许在一般孩子中算不上低，但在排球运动员中绝对称的上矮。　“都打起精神来。”八王子实践的队长如临大敌的看着女孩，向队员大声提醒：“真正的比赛现在才开始呢！”　“是！”　“那就是传说中的天才球员？也太小只了吧。”观众们议论纷纷。因为是黑马，所以之前并没有被关注，单马尾女孩在大部分时间都是一种“都市传说”的存在。　“听说她只有13岁，大会什么时候允许这种年龄的孩子参赛了？”　“是特例，据说是排球协会的官员在见识了她的能力之后专门为她行驶的特例。”一位知道内情的观众感叹说道：“以天赋来改变规则，这大概就是所谓天才吧！”　如今天才进入了战场。　女孩是毫无疑问的四号位，主攻手。虽然在未来排球会因为技术的多样性而将重心转移到三号位副攻手上，但在1994年，主攻手仍旧代表着一个时代。能站在那个位置的人，无一不是王牌中的王牌。　“但不到160公分的身高，真能征服224公分的球网吗？”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再度开始，八王子实践队开球，皿屋敷一传不是太好，二传只能勉强将球高高挑起，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一次无攻过网的时候，淡青色的马尾如风一般飞了起来。　“好高！”观众们惊呆了，整个肩关节都超出了网口，这份弹跳力连男子球员也要望尘莫及！　“啪！啪！”清脆而急促的两声，第一声是击球声，第二声是触地声，八王子实践的前排队员还没反应过来，便失去了宝贵的发球权。　“厉害！”一位年轻的小哥赞叹道：“原来是排球界的樱木花道吗？”　《灌篮高手》从1990年开始连载，在1996年完结，与《足球小将》《棒球英豪》合称为日本运动漫画三大巅峰。在1994年的今天，《灌篮高手》虽然还没有达到未来的成就，但已经展露出了足以改变人心的力量。　比赛仍在继续，可18米长9米宽的矩形场地已经不属于八王子实践，单马尾不停跳动，好似充满活力的青春，一次次精彩的扣杀，蕴含着无与伦比的热情。青春与热情融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足以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沉醉其中，着迷不已。　观众们的呐喊声更大了，不仅仅是为了主队八王子实践，也为客队皿屋敷高中，更是为了那个不停高高跃起的身影，为了那份难以言喻的火热与激情。　在单马尾少女的活跃下，就连八王子实践也在不知不觉超越着极限。扣杀，拦网，扑救，拼搏，比赛越来越精彩，在连续失了五分之后，八王子实践终于抓住一次机会，重新夺回了发球权。虽说很快又被单马尾少女夺了回去，但至少在战略上是成功的。　排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根据规则，单马尾少女将在这次交换发球权之后轮换到后排。　“这样一来，应该能限制那个怪物的力量吧。”八王子实践的队长心有余悸的自语道。　排球比赛有“换位”的规则，场上六名队员会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调整站位，前排的三名队员才有在三米进攻线内起跳并击球过网的权利，而后排的队员则不被允许。也就是说，如果单马尾想要发起攻击，她只能在三米进攻线外起跳，这无疑大大降低了扣杀的力度与威胁性。　虽然在未来后排进攻战术相当成熟，但在1994年，这还是属于强队的特权。当然，这是指国家级的成人队伍，指望在高中生联赛中看到合格的后排进攻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你也无法创造奇迹，胜利仍旧属于我们！　八王子实践的队长看了一眼记分牌，11：11。　单马尾发球。　她抱着白色的排球，在底线处向后退，一步，两步，三步……足足六步才停下，换算成距离就是将近三米远。　这是要干什么？观众们议论纷纷。女子高中生发球时惯用的上手飘球可不需要助跑，这个距离就算对于男子球员来说也显的有些远了。　“难道是……”八王子实践的队长猛得瞳孔一缩，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答案。　白色的排球被高高的抛起，让所有人的心也一同飞到了半空，单马尾与汗水一起在空中定格，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就如同漫画海报上画的一样，一样让人心潮澎湃！　“啪！”排球应声落地，急速和下沉的属性让八王子实践队的队员连反应都没做出来。　“跳发球！”观众们震惊了，就连男子比赛中也难得一见的跳发球，竟被一个13岁女孩完美的施展了出来。　欢呼声震耳欲聋，无关乎胜负，而是为未来欢呼。　一位中年观众激动的大叫：“她才不是什么樱木花道，她是小鹿纯子，她是被排球精灵祝福过的女孩，她一定会带领日本队重新夺回世界冠军的荣耀。”　日本只在1962年的世界排球锦标赛中获得过一次世界冠军，但却打破了当时欧美人称霸排坛的格局，日本女子排球队更是被称为东洋魔女，让西方诸队无不胆颤心惊。　如今，魔女再度降临。　势大力沉的跳发球快速改写着比分，在无解的难题面前，八王子实践终于明白了彼此的差距。　原来天才真的存在。　八王子实践的队长这样想着，她最后看了一眼记分牌，12:14，下次发球之后，她的青春就要结束了。　真好啊，能败在这样的强敌之手，真好啊。　八王子实践的队员们静静的等待结果，观众们也准备了好了欢呼，但等待他们的不是又一次势大力沉的发球，而是单马尾少女捂着脚腕痛苦的呻吟声。　排球咕噜噜的滚到了角落……　八王子实践成功卫冕了冠军，皿屋敷屈居第二。　单马尾少女一直是带伤参战，高强度的跳发球终于让这具年轻的身体不堪重负。　严重的肌肉劳损外加韧带损伤，很可能会影响将来的运动生涯，这是医生的诊断。　“第一名八王子实践，第二名皿屋敷中学，第三名共荣学园。最佳运动员是……”颁奖的排协官员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才接着说道：“浦饭幽胧！”　单马尾少女拄着拐杖步入了场馆，热烈的掌声响起，观众们全都自发的站了起来。　“下面由我们的小英雄发言。”严肃的官员破天荒的开了个玩笑，可见他对少女的喜爱。　名为浦饭幽胧的13岁少女拿着演讲稿站在了麦克风前面，她有一些紧张，以至于让麦克风传出一阵杂音，吓的她连忙捂住了话筒。　“哈哈哈……”观众们善意的笑了起来，就算在赛场上威风凛凛，现实中终究还是一个13岁的少女啊。　“感谢我的母校，感谢我的教练，感谢排球协会的各位领导，正是有了你们的辛勤付出，才让我有了展现才能的舞台……”浦饭幽胧有些笨拙的宣读着演讲稿。日本是一个讲究尊卑与谦逊的国家，各种感谢当然必不可少。这份演讲稿在大人的世界里称的上精彩，但对于尚未真正步入社会的中学生来说就略显枯燥了。　稿子并不长，在结束的时候观众也不吝掌声，但总给人一种隔靴搔痒的感觉，似乎有一种激情闷在心头无处发泄。　浦饭幽胧鞠躬，下台，但走了两步，又莫名的退了回来。她拉过麦克风，弱弱的问道：“你们，喜欢排球吗？”　观众们和球员们都愣住了，这个问题显然不属于演讲稿的内容，大概是少女的“自作主张”。平心而论，这个问题有些失礼，若不是不喜欢排球，又怎么会来到这个赛场呢？不过少女的纯真化解了这份失礼，过分解读一位13岁女孩的问题，大人们还没有那么堕落。　于是众人齐齐给出了答案：“喜欢，我们喜欢排球。”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因伤痛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一个甜美纯真又充满青春与活力的笑容。　“嗯，我也喜欢排球！”　正因为喜欢，所以我们相聚。　激情被简单的一句话彻底点燃，整个东京体育馆再次被热情填满。　我们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