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说围棋慧殊论易 谈儒学范昭受赞
且说范昭,这几日照顾陈慧殊无微不至,陈慧殊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感动。陈慧显收下范府管家许叔送来的三万两银和盐引,雄心大振,整日里盘算着怎样东山再起。陈母眼见一对儿女,喜事连连,心中那个高兴劲自然不用多说了。 这日上午,范昭照例去了陈慧殊的绣房。陈慧殊已经康复,正在看《易经》。范昭笑道:“娘子四书五经烂熟于胸,想必八股文也是作得极好,要诗就诗,要赋就赋。若是八股文章欠讲究,任你做出甚么来,都是野狐禅、邪魔外道!”陈慧殊一摇螓首,道:“不然。八股文‘代圣贤立言’,非常有讲究,若考官出题不佳,便做不出上好的八股文章。昔康熙帝曾因八股文‘空疏无用,实于政事无涉’而一度中止;乾隆三年,朝廷也曾讨论‘惟于国计民生之策论中出题考试’,但因‘恐无人读《四子书》’,皆不了了之。八股文作得好与不好,实与才学关系不大。” 范昭道:“难得娘子有这般见解,不知这《易经》可与围棋有关?”陈慧殊道:“围棋交易变易,当然与《易经》有关系了。”范昭道:“围棋不就是工多手熟吗?和《易经》有什么关系?”陈慧殊奇道:“少爷饱读诗书,竟然说出这等话来?”范昭面一热,道:“我觉得要下好围棋,多打棋谱,多做死活,多与高手下棋就可以了,想不出和《易经》有什么关系。”陈慧殊想了想,道:“下好围棋,基本训练必须扎实。但是技术训练达到了一个高度,就很难再有所提升,得人的境界提上去,对围棋的理解才会上去,功夫在棋外。范西屏的棋灵变,施襄厦的棋谨密,两人棋风不同,对围棋的理解不同,但是都达到同一高度。” 范昭想到吴清源,说:“那是说人性修养吧,修养高度决定思维出路,读《老子》也行啊。”陈慧殊笑道:“先贤不是说了,棋有阴阳五行,施襄夏正在研究围棋阴阳五行的具体着法,只是太深奥,很难看懂。那你说,围棋棋形的变化蕴含了阴阳五行,和《易经》有没有关系呢?”范昭笑道:“原来娘子会用《易经》演算围棋啊,想必也精通算命,不如替相公我算算,几时能抱上大胖儿子?”陈慧殊见范昭调笑,脸儿红红,不说话了。 秋儿在一旁打趣:“少爷说话没正经,小心又给小姐掌嘴了。”范昭奇道:“掌嘴?娘子几时打过我嘴儿?”秋儿看了一眼陈慧殊,见陈慧殊板着脸,便不敢再说话了。范昭道:“原来娘子还会打人,有违君子之道。”陈慧殊噗哧一笑,道:“妾身小女子耳,可不敢妄称‘君子’。”范昭看了看陈慧殊的一双小脚,道:“如果娘子不敢称‘君子’,还有谁敢称‘君子’?”陈慧殊问道:“何出此言?”范昭一本正经的说:“娘子一对金莲,盈盈一握,堪比那扬州瘦马。大清男服女不服,唯女子可当‘君子’耳。”陈慧殊微怒,道:“少爷说话越发没遮拦了,怎地将妾身与那……”陈慧殊忽然闭口,鼓着腮子,气乎乎看着范昭。范昭心里越发喜爱,道:“想那秦淮八艳柳如是,虽出身青楼,却以正室之礼嫁入当代大儒钱谦益。又费尽心思,将汉奸老公感化为大明忠臣,小节虽失,大义存蔫,堪称奇女子。”陈慧殊慢慢垂下螓首,道:“少爷说的是,妾身鄙陋了。” 范昭得意起来,忖度:“这些日子都是你占上风,也该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的才学了。”范昭忆起穿越前所学,便将父亲的读书笔记说了出来:“儒家以‘仁义礼智信’为五常之道,并列而言。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此实错解夫子之道。夫子言‘仁义礼’,仁者必明义与礼,义者必知礼,守礼者必知智与信,守信者方可称为‘人’。盗亦有道,盗不离信。信者,规矩矣。五常之道,以仁最高,大仁者上可穷达天道,超凡入圣;以信最低,无信者不足以言人。夫子晚年注解《易经》,是以夫子‘******’为天道。林放问礼之本,夫子无法言明,以‘大哉礼’蔽之。” 陈慧殊凝视范昭半晌,道:“不想少爷有如此见解,妾身受教了。”范昭得意洋洋,心忖:“十番棋战,本公子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你就等着好好受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