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道古今《观棋大吟》 玩风雅琴棋友人
第三十二回道古今《观棋大吟》玩风雅琴棋友人 范昭提议作诗,话出口时,心中已悔,正寻思:“我只学了几个月的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如何能与他(她们)相比。”眼见张朝仪将皮球踢到自己头上,灵机一动,遂笑道:“即兴作诗,谈何容易。江南虽有千山千水千才子的美誉,欲才思比子建,七步成诗,且韵正律齐,实是难极。月前赈灾之日,各才俊即兴吟诗,虽然字优意美,后却有人笑曰:‘四行八句即为诗’。如今我等房内作诗,若无推敲,难成上品,传了出去,岂不又成笑话?不如这样,先贤作有众多围棋诗,我等一首一首吟出来,如此既仰慕先贤才情,又赏玩围棋雅趣,岂不美哉?” 陈慧殊瞧了一眼范昭,笑道:“相公考虑周详,此议甚好。”张氏兄妹见范昭夫唱妇合,遂无异议。张朝仪道:“若论围棋诗,北宋奇人邵雍所作《观棋大吟》,可谓古今第一长诗。全诗三百六十句,加上诗名,计三百六十一之数,与棋枰经纬之数相合,真是奇人奇诗。” 范昭心道:“我就是邵子梅花易数第十一代传人方华错送到这来的。邵子道行高深,特作《观棋大吟》,可见围棋确实与修道有关。” 张朝宗问:“妹妹,《观棋大吟》如此长,能否背诵下来?”张朝仪瞧了一眼范昭,一摇螓首,道:“不能。《观棋大吟》写得长,是因为邵子以棋说事,自尧舜说至大宋,诗中‘以古观后世,终天露端倪。以今观往者,何止乎庖牺’等句,才是邵子真意。”张朝宗又问:“妹妹,这几句似乎在说,以古代观以后的世道,终归于天时运行世道沧桑衍变露出端倪。以今天的时代观察过去的事情,何止只在于伏羲(庖牺)?”张朝仪笑道:“哥哥说的是。唐太宗曾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邵子精通易理,作有《梅花诗》,预言世事兴衰,可与唐代《推背图》比美。传闻施襄夏以五行八卦推演围棋,邵子精通易理,又识围棋,若是邵子下棋,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呢?妹妹真的很好奇,惜乎邵子没有留下棋谱。” 张朝宗笑道:“妹妹所想,总匪夷所思。”陈慧殊打趣道:“匪夷所思出自《周易涣》:‘涣有丘,匪夷所思。’邵子非常人,能明非常事。妹妹精灵人,能想精灵事。”张朝仪幽幽一叹,道:“或许,邵子只是观棋,其人早在围棋之上了,是以没有棋谱传下来。”范昭道:“妹妹所言极是。邵子最后有云: 道大闻老子,才难语仲尼。造形能自悟,当局岂忧迷! 黑白焉能浼,死生奚足猗!应机如破的,迎刃不容丝。 勿讶旁人笑,休防冷跟窥。既能通妙用,何必患多岐? 同道道亦得,先天天弗违。穷理以尽性,放言而遣辞。 视外方知简,听余始识希。大羹无以和,玄酒莫能漓。 上兵不可伐,巧历不可推。善言不可道,逸驾不可追。 兄弟专乎爱,父子主于慈。天下亦可授,此著不可私。 棋之道,如人之道,以棋道悟人道,才是正着。” 张朝仪眼睛一亮,问:“范哥哥能背?”范昭一点头,道:“倒背如流。”张朝仪一抚手掌,雀跃道:“范哥哥快背来。”范昭于是背负双手,摇头晃脑,一字不漏将《观棋大吟》背诵下来。 张朝仪听罢,点赞道:“‘上兵不可伐,巧历不可推。善言不可道,逸驾不可追。’说的真好。”范昭问:“妹妹说说,哪里真好?”张朝仪一偏头,道:“这四句,妙在‘不可’二字,非常之道,非常之名了。”“非常之道,非常之名。”范昭凝神一思,道:“妙哉,妙哉,妙妙哉。人到最高处,高处不胜寒。人如是,棋亦如是。” 下午,范昭请来陈慧显、谢安和顾念言,在家中饮茶下棋,悠悠哉哉过了一天。谢安初见“玉枰碧竹”真容,暗暗赞叹:“好一个美人儿,不知那家公子能享如此艳福,令谢某羡慕嫉妒恨啊。去年三月,我乔装去嘉兴与美人儿隔帘下了一盘棋,虽然大败而归,也算平生一桩美事。” 一连几日,或下棋品茶,或谈诗听琴,不亦乐乎。张朝仪有哥哥相陪,是以不避嫌疑,大大方方的,与众人下棋,也是娱乐为上,偶尔也会输输棋,乐得个胜欣然,败欣然。陈慧殊反而很少出来,躲在自己屋里看书。张朝仪活泼开朗,除了棋下得好,琴也弹的妙,与陈慧显等人赏玩风雅,如众星捧月一般,十分惬意。 范老爷喜欢清静,便去了胜江楼。 张氏兄妹住在范府,和范府里里外外的人混个面熟。张朝仪见范昭和陈慧殊分房而居,心中奇异,又不便相问。贴身丫头梦琪机灵,知悉张朝仪的心思后,伺机与秋儿亲近,旁敲侧击,基本弄清楚了范昭和陈慧殊之间的情结,私下说与张朝仪。张朝仪闻说,感慨不已,对范昭刮目相看。 这晚,张朝仪抚了一曲《流水》,范昭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入情入景,绘声绘色,妹妹弹得妙啊。”张朝仪笑道:“若是论抚琴,妹妹自认比不上陈姐姐。范哥哥谬赞了。”陈慧殊微笑道:“妹妹抚琴极好,不必过谦。”范昭忆起曾向陈慧殊学习琴棋书画,遂道:“有段日子,你陈姐姐教我抚琴,就是此曲,我总弹不好。后来,你陈姐姐就不教我了。”张朝仪抿嘴一笑,道:“你们是夫妻同心,自然不必做知音了。” 陈慧殊笑道:“《诗经》有云:‘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妹妹弹得一手好琴,必能嫁得如意郎君。”张朝仪见陈慧殊取笑她,俏脸一红。范昭轻咳一声,道:“妹妹喜欢游山玩水,不如明早出去看看江阴的山与水。”张朝仪喜道:“好,好。明儿就由范哥哥安排。”范昭看向陈慧殊,陈慧殊点点头。范昭道:“明天去游君山吧,上面有君山寺,还可以瞭望江苏学政衙暑。”张朝宗道:“江苏学政衙暑,那儿我可熟悉了。”张朝仪道:“江苏学政衙暑是江苏八府三州考秀才之地,哥哥当然熟悉。好,明儿咱们就去玩君山。”陈慧殊说:“既然定了明儿出去游山玩水,今晚不如早点休息吧。” 范昭回到房中,秋儿端来洗脚水,蹲身脱去范昭的鞋袜。范昭伸了一个懒腰,将脚放进热水中,道:“舒服。热水泡脚,睡觉也香。秋儿,什么时候我也打盆热水,给你泡泡脚儿。”秋儿微笑道:“少爷,婢子是服侍人的命,哪里有这等福气?”范昭笑道:“好秋儿,你若是有了我的孩子,我一定亲手端洗脚水给你。”秋儿面一红,道:“少爷又说笑了,婢子命薄,没福消受。这些日子,婢子私下里瞧,张小姐蛮关心少爷的,少爷何不娶张小姐……”范昭面一沉,道:“胡说,我已娶了你家小姐,你和你家小姐又是与我一起拜过堂的,早晚纳为妾室。按周礼,士丈夫一族,只得一妻一妾。我等读圣贤书,岂可为了一己私欲,坏了先贤礼法?”秋儿道:“少爷说的在理。可是,周礼定制已去二千余年,后人多不遵从,如今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少爷娶了张家小姐作侧室,少爷输了赌棋做书僮的伤体面的事,就不存在了。” 范昭心中生气,正欲发火,忽然转念一想,笑道:“输了赌棋作书僮,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淮阴侯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区区一个赌注算什么?再说了,我也没有真正做什么书僮,张家妹妹赔了礼,又道了歉。秋儿,你怎么肚量这么小?尽打些小算盘。我范家虽然财大,她张家也是大户,她父母怎么肯舍得宝贝女儿嫁与人作二房。此事就此打住,休得再提。明儿出去游山玩水,秋儿,你也早点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