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春色满园关不住
第七十七回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袁枚(1716-1797),汉族,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清代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乾隆四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乾隆十四年(1749年),三十三岁时父亲亡故,辞官养母,在江宁(今南京)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筑室定居,世称随园先生。 袁枚著有《随园记》和《随园诗话》及补遗等。据《随园记》记载:“金陵至北门桥西行二里,得小仓山。山自清凉胚胎,分两岭而下,尽桥而止,蜿蜒狭长,中有清池水田,俗号干河沿。河未干时,清凉山为南唐避暑所,盛可想也。凡称金陵之胜者,南曰雨花台,西曰莫愁湖,北曰钟山,东曰冶城,东北曰孝陵,曰鸡鸣寺。登小仓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随园诗话补遗》卷一有说:“余买小仓山废园,旧为康熙间织造隋公之轩园,故仍其姓,易“隋”为“随”。取其‘随之时主然而矣哉’之意,居四十余年矣……” 据说,《红楼梦》的大观园即为随园所想。随园主人袁枚便常居于此。 乾隆十六年,随园小具规模。范昭此时红遍江南,袁枚听说范昭来访,喜出望外,亲自迎出门外。范昭说明来意后,袁枚面有难色,道:“实不相瞒,西屏先生确实在敝处落脚。只是,袁某已允诺西屏先生,不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此事难哪。”齐惜文泣道:“贱身仰慕青琳居士高洁,不敢比。贱身只有一愿问我家相公,贱身哪里没有做好?望先生成全。”袁枚见齐惜文提及三妹袁机,伤心起来,神情一黯,道:“范夫人如此说,袁枚岂能再行推诿。西屏先生住在西轩。这些日子,西屏先生的饮食起居,由袁某的女学生卢元素照顾。淑兰,你领范夫人去见西屏先生。” 南京陈淑兰、江都卢元素,都是袁枚的女学生。 范昭不知袁机之事,猜想不会是好事,遂转过话题,问:“先生建此随园,用度几何?”袁枚道:“购置田地用去三百两银,建设园子用了三千两银。”“这么便宜啊!”范昭咋舌不已。袁枚一脸愁容,道:“为了建这个园子,花光了袁某的所有积蓄。”范昭微微一笑,道:“小生有五条妙计,可以帮助先生赚大钱。”袁枚大喜,拱手道:“袁某早就听说江阴范家经商有道,望孝廉公不吝赐教。” 范昭道:“其一,可将随园田地、山林、池塘租与就近农户,坐收地租,且粮食、蔬菜、瓜果、树木无忧也;其二,先生文笔上佳,可成就一代骚文雄主,声望日隆,自有豪富巨贾前来请先生写传作志,酬金必定丰厚;其三,先生诗文刊印成书,迎合大众附庸风雅,必成畅销读本,可赚一大笔银子。其四,先生开课授徒,多招才貌俱佳的男女学生,可引来富家子弟趋之若鹜,亦省去不少丫环开销。其五,邀请当世达官贵族名人赏玩随园,品尝随园美食,留下达官贵族名人的墨宝予以收藏,则获利多多。” 袁枚大喜,连声称谢,道:“孝廉公之言,如醒醐灌顶,令袁某茅塞顿开,实‘于我心有戚戚焉’。再有一年,袁某守完父孝,就可以出任为官了。听孝廉公一说,袁某倒不想出仕了。”范昭哈哈一笑,道:“先生出仕,再辞官不作,岂不更加彰显先生高洁?”袁枚频频点头,一竖大拇指,道:“高,真高,实在是高。” 据说,袁枚去世时,留有现银2万余两,田产价值万余两银子。如此丰厚的财产实为袁枚重视经营、善于经营的结果。袁枚秀足了地主、文人、出版商、教师和名人,可能还得加上“色痴”二字,在繁华世俗中如鱼得水。 本来,因为陈慧殊讨厌袁枚之故,范昭对袁枚也没有好印象。如今和袁枚谈笑风生,倒有些偏怪陈慧殊封建礼教思想过于严重了。 袁枚道:“范孝廉,袁某昨夜新作一篇妙文《麒麟喊冤》,请范孝廉过目。”袁枚使书僮取来《麒麟喊冤》,呈与范昭。范昭读完,掩卷深思。袁枚略显紧张,问:“范孝廉觉得,袁某此文如何?”范昭想了想,笑了笑,道:“先生此文奇思妙想,有苏秦雄辩之才啊。”袁枚甚是得意,一脸笑容,道:“孝廉公夸奖了。袁某相信,此文流传出去,袁某又要多几个才貌俱佳的男女学生了。” 且说齐惜文跟着陈淑兰,去往西轩。远远听到西轩传来女子声音:“先生,元素这枚棋子落错了地方,要重新下过。”范西屏道:“好,好,许你重新下过。”齐惜文暗想:“相公与我下棋,从不许我悔子,只是下到后面故意输我。不知为何如此纵容卢姑娘?”齐惜文立即意识到,范西屏与卢元素的关系暧昧,心中隐约有了一丝醋意。 陈淑兰高声叫道:“卢姐姐,范夫人来探望范先生了。”房门打开,卢元素一脸好奇,问道:“哪个范夫人?”陈淑兰笑道:“就是西屏先生的元配夫人,寻夫寻到此处。”卢元素的俏脸儿立即僵了。 齐惜文一瞧卢元素,模样儿还行,眉宇间有一股书卷气。齐惜文对卢元素微微一笑,叫声“卢姑娘”,就进了门。卢元素为齐惜文气势所摄,侧身让开。范西屏站在棋枰前,瞧着齐惜文进来,一脸诧异。齐惜文叫声“相公”,便坐在椅子上放声大哭。墨香道:“我家夫人和姑爷有话说,二位姑娘请先回去吧。”卢元素无奈,瞧了范西屏一眼,见范西屏不吭声,只好随着陈淑兰离去。墨香亦走出门外,掩上房门。 齐惜文哭了一会,不见范西屏说话,停住哭声,抬起泪眼,细声道:“相公,真的不怜惜妻身了么?”范西屏脸上微微抽搐,大声道:“你来做什么?”齐惜文幽幽道:“妻身知道对不起相公。倘若相公给妻身一张休书,妻身也无怨无恨。只是……”齐惜文停住嘴,轻声哭泣。范西屏冷冷道:“我输了赌注,入赘齐家,是我心甘情愿,自是不会也不能休你。只是,夫妻之间的恩爱就不必再提了。”齐惜文抬起泪眼,道:“妻身给相公添了天大的麻烦,无颜面对相公,本想一死……呜呜……” 范西屏木然道:“西屏孑然一身,无所谓天大的麻烦。西屏的心已经死了。”齐惜文叹息一声,道:“妻身虽然贱微,也懂得‘嫁夫随夫’的道理。除了服侍相公,妻身还有他想么?皇上赦免了父亲的大罪,九阳会烟消云散。妻身得不到相公的谅解,本想一死,却……呜呜……”范西屏问:“却什么?”齐惜文不答,忽然弯腰呕出一滩清水。范西屏一皱眉,道:“你,你病了么?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齐惜文微微摇了摇头。 墨香推门进来,指着范西屏的鼻子,大声道:“姑爷,你还有没有良心?小姐为了寻你,不惜硬挺着身子,千里迢迢从杭州来到江宁,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绝情!哼!”范西屏一脸无辜,正欲张口,墨香又道:“你只知道自个在外面逍遥快活,却不曾想过小姐怀了你的骨肉,受着煎熬!你,你,真是岂有此理!当初小姐铁定心要嫁你,墨香真后悔没有拦住小姐。” 范西屏又惊又喜,结结巴巴问道:“娘子,真有了我的孩儿?”齐惜文面泛羞色,轻轻点了点头。范西屏将齐惜文搂在怀里,道:“娘子,别伤心了,动了胎气可不好。千错万错,都是相公的错。好吗?”齐惜文靠在范西屏的胸口,娇怯怯道:“相公不要再离开惜文,惜文就不伤心了。”范西屏点头如捣蒜,道:“好,好,只要娘子开心,养好身子,怎么都行。” 墨香见两人破镜重圆,当下微微一笑,出去掩上门。 两人依偎一会。齐惜文忽然柔声道:“相公,妻身有孕在身,夜里不能服侍相公,不如着墨香陪伴相公吧。”范西屏道:“娘子别这样说,墨香还小,要填房,也得几年以后吧。现在娘子有孕在身,夫君得照顾娘子。”其实,墨香已经十六岁了。范西屏以为齐惜文在试探自己,所以这样说。齐惜文微微一笑,道:“那个卢姑娘,模样儿也不错。对相公似有仰高之意,不如,相公收她做妾室吧。”范西屏忙道:“娘子别误会,卢姑娘是袁先生的女学生,闲来无事,跟我学学棋。” 齐惜文笑靥如花,伸手抚上范西屏的脸颊,道:“妻身观相公神采飞扬,比袁先生还精神,招惹袁先生的女学生喜欢……”范西屏捂住齐惜文的嘴,道:“娘子若是不放心,咱们马上就走。”齐惜文晃了晃头,道:“妻身不想回杭州了。江宁好,咱们定居江宁。” 范西屏对齐惜文千依百顺,定居江宁自无异议。过了两日,齐惜文拿出大把银票,在袁枚的介绍下,在江宁双龙巷买下曹雪芹的一处祖宅。墨香顺理成章做了范西屏的二夫人。后来,范西屏奉妻命,向袁枚讨了卢元素做小妾。其间细节不必细说。齐惜文头胎生了个女儿,二胎产下男儿,不表。 概因范西屏尊妻命,定居江宁,故江南盐引案后,袁枚作《范西屏墓志铭》言:(西屏)赘于江宁,无子。对范西屏的家事讳莫如深。 注:随园其历史最早可追溯至明末的吴应箕焦园,清康熙年间则是江宁织造曹寅家族园林的一部分,曹家的姻亲富察明义曾说随园就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后归于接任江宁织造的隋赫德,故名“隋织造园”、“隋园”。清乾隆十三年(1748年),袁枚购得此园,名之为“随园”,死后即葬于随园。随园在太平天国时期被夷为平地,片橼无存。太平军开荒种粮,拆毁随园,将园中珍宝运走,天下名园成为了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