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她低着头用余光一直悄悄观察着母亲的表情,她可以明显的察觉到自己说完那句话后母亲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接着吃饭,好似她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但是母亲接下来的这顿饭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并没有因为他要在里面呆半年而多说什么。
她惴惴不安的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不寻常啊,太不寻常了,她总觉得母亲不该是这个反应啊,究竟是哪一环出错了?
难不成母亲什么都不说就真的是不阻碍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她不明白!
她有时候也躺在床上,静悄悄的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揣摩母亲的想法,想着如果自己是母亲的话,如果自己的女儿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都觉得一个正常的疼爱女儿的母亲或多或少都会劝一劝自己的女儿再认真的多考虑考虑,好好的看清楚这个人的人品,看清楚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托付终身。
但是母亲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她却不明白,从她意识到母亲不正常的态度以及自己躺在床上仔细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如母亲的愿了,因为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认真考虑过他们之间的未来了,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可靠了!
究竟这个男人是否真的可靠?究竟这个男人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究竟他们两个人之间那种所谓的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感情是否真的能够给自己一个安定的未来?
似乎这些就是她这段时间来一直考虑的问题。
其实有时候她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可是有时候又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简单的愿望竟然实现的这么困难,自始至终,她只想有一个温馨的家。
*
她终于知道那种不安感是什么了,在办公室里的不安感,源于已经好几个月不露面的另一个老板,以及一直坐镇在公司的日益暴躁的另一个老板。
她也终于知道办公室的同事们整日里讨论的事情是什么了,也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走神的时候刘姐对自己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了。
“现在徐总出了事,你作为他表弟的女朋友,以后在公司的日子可能会越来越不好过。”
对,徐总出事了,并不是什么出差外干,也不是什么秘密培训,而是出事了。
不知道徐总家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只不过月底查账的时候,吴总发现公司的账目总是对不上,而且那时候徐总已经联系不上了。
很明显,这笔钱肯定是被徐韬拿走了。
不知道是在什么样心情下吴总最终选择了沉默,这个陪着徐韬在最艰难的时光里走出来的男人非但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卖了一套自己的房子补上了这些亏空。
就像当初徐韬想创业却拿不出来钱一样,这个男人毫不犹豫的拿出钱陪着徐韬一起创业,有风险也都自己担着,有好处却兄弟们一起共享。
但是毕竟是被兄弟这么不声不响的插了两刀,吴总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因为这个一直默默承受一切的男人似乎已经有些扛不住亏空有些大的公司了。
她是在卫生间里听同事们说起这件事情的,可能她们都没有意识到她在里面,所以她出去的时候她们明显吃了一惊,而且都默契的闭了嘴。
可能真的如刘姐所说,她们都认为她毕竟是徐韬表弟的女朋友,和徐韬的关系肯定很好,所以她们说徐韬坏话的时候一向都避着她。
她已经被她们排斥了,这段时间竟然一直心大的没有察觉出来。
她们说,公司曾经有人看见吴总的一套房子挂在中介,廉价出售,一问才知急需用钱。
她们说,一定都是因为徐韬捐款私逃,才使得吴总不得不自己想办法补足这些亏空。
她们还说,像徐韬这种在背后插兄弟两刀的人,如果是她们自己,早就报警了,怎么可能还会把这种人当兄弟,恨不得在这种人身上捅几刀。
……
她听到这些消息真的很难以置信,这段时间因为一直因为他和家里的事而烦心,再加上公司的人一直避着自己,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多关心过,以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些事。
当时的心情真的难以形容,她直接想也不想的就出去想要向同事们问清楚,但是同事们都通通的闭了嘴表示不知道,卫生间里一瞬间竟然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
她印象中的徐韬,热情,负责任,也爱开开玩笑,但都不是她们嘴中形容的那个徐韬。
她们肯定是搞错了,这些话都不是从吴总嘴中亲口说出来的,她们怎么就能先言之凿凿的定人是非呢?有证据吗?
可是如果真的是真的呢?
不,不会的,她反复的否定自己,肯定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徐韬肯定也有什么苦衷,徐韬一定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总觉得不久之前她还听他说自己这位表哥马上就要做爸爸了,整天乐呵傻笑的跟什么一样,他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为自己的表哥感到高兴,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充满着喜悦感,她当时因为担心他是在暗自劝自己早点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就没有多回应他的喜悦。
没想到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出了这种事。
他知道吗?他知道自己的表哥出了事吗?知道自己的表哥做出这种事吗?知道徐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她真的很想马上就见到他,好好的找他问清楚,当时她曾让他打听徐韬的消息,他打听到了吗?
她再一次不知不觉的走到派出所,她竟然连他被判了半年之后关在哪里都不知道,只能一再的来到这里,可是这次得到的消息让她更加的感到心酸。
他已经出去了,被他的父母想办法取保候审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为什么自己不知道呢?既然他已经出来了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呢?
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警局外面的凳子上,嘴里喃喃的问道‘为什么’,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关于他的消息,自己似乎永远都比较滞后,原本以为之前他被关在里面是张父张母不喜欢自己才这么做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出来了,自己竟然还是不知道,哪怕张父张母不愿意通知自己,难道他也不愿意通知自己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还在为他担心啊?
她在这一刻真真正正的觉得自己与他来说其实真的算是一个外人,就好像自己曾经把他当成外人一样。
但是那时候他因为这种事而生气,自己都在努力的改了啊?自己已经开始学着慢慢的依赖他啊?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这么对自己呢?
在他们张家人面前,自己是个不值当知道任何消息的‘外人’,在公司里,自己也因为徐韬的关系而被同事们当做外人。
她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过得很失败,怎么竟然混成了这个样子?
她拿着手机,竟然也不敢再打电话给他问问他的情况了,是否他已经决定要和自己……
她马上刹住自己的想法,阻止自己胡思乱想,但是她最终也没有勇气再主动的拨出这通电话给他了。
至于那些自己不确定的事,就仍旧先不确定着吧,她现在也没有再追究下去了刨根问底的心情了。
她的小电动车,因为觉得有时候骑着太麻烦,还要到处找路,也有时候竟然莫名其妙的觉得就是买这辆电动车的那天他才进去了,因而有时候竟然连这辆电动车都不喜欢了。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已经很少再去碰自己那辆千挑万选的电动车了。
但是此时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头靠着窗户的她这一时刻想到这件事竟然笑了。
她在自嘲,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嘲笑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
自己这么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有必要吗?说不准别人还在背后因为你一阵瞎忙活而看热闹呢。
家里现在空荡荡的,母亲终究还是被自己和姐姐劝的离开这里了,她回家后看着黑漆漆的家发现自己竟然连开灯的勇气都没有,再也没有人做好饭等自己回来,再也不会有一盏灯为自己亮着了,这里已经彻底的不能再称作一个‘家’了。
她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笑着笑着就哭了,自己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在没有任何暖意的屋子里哭了,她哭父母的离婚,哭自己这段时间的委屈,在张父张母处受的冷落,以及今天在他那里受到的冷落,还有同事们把自己当作异己来排斥的行为。
她觉得好像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既然如此,那么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再做了,她流着泪愤愤地想着,没必要再去关心他怎么样了,更没必要再去担心徐韬究竟出什么事了,只要每天过自己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
没必要因为融入不了别人的聊天而失落,没必要因为受到别人冷落而焦虑,更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漠视而不甘。
自己就应该亦如自己曾经的样子,不问别人,不想过去,不看未来,活在当下,漠视这个世界,漠视所有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