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Ⅺ
看着灰发少年卡斯离去的背影, 萧妄眸光深遂, 带着通透之色。
原本的卡斯身上其实一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世界眷顾, 若非这个宇宙本身即将破灭，身为气运之子的卡斯恐怕也不会混得这么狼狈。
但如今，萧妄敏锐地察觉到, 卡斯身上那层淡淡的世界眷顾，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整个人的气息, 在萧妄眼中已变得与世上千千万万凡人并无多少差别, 甚至在短时间之内还会因为世界的恶意而招致厄运。
始终维持着旁观者姿态的萧妄看见卡斯离开了这座宫城，这才对身边的青荇吩咐道：“带我去兵戈殿吧。”
青荇眉眼弯弯, 欢快地点头道：“是, 君上。”
她声音刚落, 殿内空间立刻发生变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透明的镜面，几个呼吸之间, 萧妄便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原先那处主殿, 站在了兵戈殿之中，旁边还跟着一脸灿烂笑容的青荇。
但此时此刻, 萧妄已经顾不得去注意周围的环境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被吸引到了石台中央那柄朴实无华、却锋锐无匹的利剑之上，几乎挪不开眼神。
“负苍……”他下意识念出了这样一个名字，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眼神之中流露出微不可察的眷恋。
锵——
同一时间, 原本静静躺在石台上的负苍剑发出一声欢悦的轻吟，破空而起，自发向着萧妄的怀中投来，被萧妄修长的手掌纳入掌心，轻轻摩挲着剑柄。
吟——
负苍剑轻轻震动，一幅画面渐渐显露在萧妄意识之中。
宇宙海尽头那面镶嵌着无数世界的巨大齿轮再次显现，曾经在萧妄记忆之中出现过的画面又一次被负苍剑重现，只是添加了许多细节。
萧妄静静看着负苍剑的场景重现。
白衣人跨越虚空而去，负苍剑出鞘，惊艳的剑光照彻无穷宇宙，将那面巨大的齿轮直接劈成了两半，随后，齿轮之上无数裂纹扩散，使之崩成了无数片。
原本镶嵌在齿轮之上的无数世界立刻犹如一筐弹珠散落，分散在了无边无际的宇宙海之中。
而每一个世界与齿轮之间那根无形的线崩断之际都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不知多少股反噬之力瞬间叠加起来，难以想象的恐怖之威轰然降临在白衣人身上。
这一刻，他似有所料，唇畔扬起一抹微笑，直接崩灭肉身，化作宇宙间的尘埃，并随手将负苍剑轻轻一掷。
锋锐无比的负苍剑裹胁无匹之威洞穿了数十个小世界，然后准确无比地落到了这片燕阳城所在的特殊空间之中，自行落到了石台之上。
意识之中的画面消失，萧妄回过神，就见手中的负苍剑正在发出阵阵轻鸣，那股委屈无措之意立刻感染了萧妄的心灵。仿佛是在埋怨这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居然将它抛弃了这么多年。
萧妄的手指在剑身上抚过，就像哄小孩似地安抚道：“好啦，放心吧，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轻易丢下你了。”
虽然对于自己与负苍剑之间的渊源毫无记忆，但这半点不妨碍萧妄拿起这柄剑时产生的那种来自心灵的契合感，仿佛拥有了负苍剑的他终于向着完整的自己跨近了一大步。
萧妄脑海之中不免回忆起如今还被困在梦境世界的猎魂者古巴，以及祂写到现在还没写完的常识手扎。
〖……如今的宇宙海属于第五纪元，而前面四个纪元，整个宇宙海之中都有一个当之无愧的霸主，或者说，那是站在所有生灵最顶端的存在——命运齿轮。
它存在于宇宙海的尽头，超脱于一切时空维度之上，执掌着亿万维度、诸天世界的众生命运。
在命运齿轮的器灵【天命】的运转之下，万物生灵都有其注定的宿命，生生世世都必须沿着命运齿轮规定的剧本走下去。
直到第四纪元末，横空出世的无名者斩碎命运齿轮，夺走【天命】的一半永恒之魂，所有被其操控的世界才得以恢复自由，其中的万物生灵终于获得了自行决定自己命运的资格。
而一手掀开第五纪元的无名者从此被虚空中的无数神话生物奉为【乱命者】。
——来自古巴的常识手札。〗
自己的零碎记忆、当年那个虚空巨人隐隐吐露的字句、猎魂者古巴的叙述，再加上如今负苍剑的场景重现，所有的细节拼凑起来，终于让萧妄厘清了过往。
“如此说来，之前那个盘踞在末日世界冒充星灵，并且诱导末日世界的人类前往其他世界为其寻找齿轮碎片的黑影……很有可能就是只剩下一半永恒之魂仓皇逃窜的【天命】。”
眼眸中一片深思之色，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萧妄不免皱眉：“不能放任【天命】躲在暗处搞事，即便祂已经是丧家之犬，但也毕竟还有四个纪元的底蕴。”
下定决心，萧妄的意识立刻与宅在初始宇宙之中的本尊相连，将这个消息传递过去，利用本尊在无数位面的意识化身，对【天命】展开天罗地网式的搜查。
向本尊传达完消息，萧妄的注意力这才重新转移到自己身上，愕然地看着青荇递过来的微型模型。
那是一座燕阳城的微型模型，琼楼玉宇、亭台高阁，无一不精致入微、栩栩传神，包括那丝带般的银色河流、漫天闪烁的明亮星辰，无一不有。
“你是说，这是我曾经吩咐你，在重逢之后交给我的东西？”萧妄愕然地伸手指了指这座微型模型。
青荇肯定地点点头，脸上带着一抹邀功般的灿烂笑容：“没错。这才是燕阳城真正所在之地，我可是遵循君上的命令，从来没有让它离开过我的身边呢。”
萧妄接过微型模型，心神相连，立刻大受震动。清楚地感知到这看似玩具般的模型之中才是燕阳城真正的入口。
他又忍不住看了看周围这华丽的宫城，真心赞叹了一声：“芥子纳须弥，须弥纳芥子，果然不凡。”
他毫不迟疑，立刻开始沟通虚幻梦境，将这个燕阳城模型安置到了梦境世界之中，让燕阳城所在这片的异空间彻底脱离了这片即将破灭的宇宙。
·
离开燕阳城，萧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那座古怪的小镇之上。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黑色武士服，身上不染半点尘埃。
唯一与去时不同的是，他的手上多了一柄湛若秋水、冷若寒冰的长剑，让人一眼见到只觉目光都要被斩成两段，逼人的锋芒令人胆寒。
事实上，这还是负苍剑极力收敛的结果。
否则，以它曾经洞穿无数小世界的无匹之威，立刻就会惊动这个世界本就处于死亡边缘的世界意识，连带萧妄都要受到世界意识的戒备与排斥。
毕竟，这就像是一个带着核弹的家伙，堂而皇之地溜到了别国，没被发现还好，一被发现肯定会受到高度监视，甚至立刻被遣送回国。
一边向着镇外走去，萧妄心中一边思索。
来时，他的目标本是尽可能多地收集古剑残片，寻觅自己曾经的踪迹。
没想到中间意外连连，先是遇到了卡斯这个担负特殊血脉的人，之后又意外进入了燕阳城——不过，他眼中的意外，或许是曾经那个萧妄心中认定的必然吧。否则又怎么会如此恰好地让燕阳城和负苍剑重新回到自己手中？
如此一来，原先搜寻古剑残片的计划完全可以作废了，毕竟，萧妄原本想要得到的讯息都因为意外而到手了。
事实上，现在的他还感觉信息量过大，脑子里需要好好理一理。
正在整理思绪之际，脚下的地面突然间地动山摇，富有节奏感的震动之声自下方传来，萧妄回过神，只看见周围一间间白墙黑瓦的民居剧烈晃动，坚硬的灰石地板现出裂缝，石桥坍塌，岩石形成的河流同样开裂。
萧妄脚尖轻点，下意识乘风而起，轻盈跃然于半空之中，好奇地俯瞰向下方。
地震了！
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之声，大片大片建筑坍塌下来，黑色、白色、灰色的大块巨石滚动着，整座小镇仿佛是被一股巨力翻过身来，变成了一片乱七八糟的废墟。
“咦？”
眼角的余光突然瞟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萧妄凝神看去，就见小镇的角落里，漫天灰尘巨石之中，灰发少年卡斯正召唤出虚界之灵附身，身形在不时倒塌而下的巨石之间艰难地进行躲闪，宛如在玩一款惊险的跑酷游戏，稍有不慎，付出的代价便是自己的生命。
“唔……”若有所思地看着下方的场景，萧妄不由无语。
想起不久之前发现灰发少年卡斯身上淡去的世界眷顾，当时的自己还断定，对方短时间内多半会因世界的恶意而招致厄运，如今，想不到自己的断言竟然如此之快就成真了。
然而——
emmmm小心眼的世界意识报复归报复，为什么险些将自己这个无辜的路人甲也牵涉其中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景还像旧时温柔 105瓶、千言不如一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