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坦白
栖妙见到栖望的那一刻, 眼神复杂。她从来没想过两人有朝一日会做兄妹,短暂而奇妙的缘分,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栖望缓缓朝着她走来。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天际, 天色一片瑰丽的玫瑰红,大片大片地渲染开来。
她柔软白皙的脸颊被抹上一抹艳色, 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清透,笑起来的时候犹如两道弯月牙。风吹得她棕色长发凌乱,长裙的裙摆拍打着她笔直的小腿, 虽纤细却美丽。她背对着阳光, 伫立在赤金的沙滩上,迎着风,像极了风中的女王。
一瞬间,她的笑容让栖望有些恍惚,不禁想起一些旧日的久远画面。
黑色的皮鞋被沙土弄脏,栖望却毫不在意。
他走到栖妙面前, 站定:“回去吧,风吹太多小心感冒。”
“好。”
四个人待在这么大的别墅着实空荡许多,好在有栖母的欢声笑语, 充盈着每一个房间。
司机带来蛋糕放在客厅的桌上,据说晚上还会放烟火。栖父时不时地说个冷笑话, 栖妙在一旁努力捧场咧嘴笑, 笑到最后腮帮子都有些发僵。
直至有一块甜瓜被塞到她的口中。
栖望:“吃东西。”
“唔……”栖妙含着一大块甜瓜, 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含含糊糊地应声。
她的脑海里无数次演变着即将到来的场面。栖妙已经脑补出她说出真相之后, 栖母会把放在桌上的生日蛋糕狠狠拍在她的脸上,这导致栖妙看到生日蛋糕不仅没了胃口,还有些惊悚。
没有看到厨师,栖妙心不在焉地来回张望。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应该都在准备下午的吃食,她想找个理由让自己出去溜达溜达。
栖母说:“今天我们自己做饭哦。”
栖妙:“咦?”
“每年的传统呢。妙妙今年也可以加入进来。”
来到厨房,果然,厨房里摆着一堆食材,就差有人来动手。栖妙目送栖望熟练地戴上围裙,熟练地准备食材,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她是从来没做过饭的,没想到栖望竟然什么都会。
栖望像是意识到她惊诧的目光,侧过脸,问她:“要来帮忙吗?”
对于栖望的询问,栖妙面无表情地表示,她这辈子都没进过厨房,也这辈子都没考虑过给别人做饭。她像那种能给别人帮忙的人吗?
栖望:“可以帮我洗一下蔬菜。”
栖妙:“好哦。”
……
说是帮忙,实际上也没有做出什么有用的贡献来。栖秒全程打酱油,倒是在帮忙的过程中不时被投喂一口,待到饭做好,她的胃也被塞满大半。
一家人气氛和谐地做着饭,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四口,烟火气息十足。
栖妙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庆生,一开始还有些别扭,直到栖父开始哼起歌,跑调被栖母好一阵嘲笑,她也跟着笑起来。
栖望正在熬汤,余光瞥见栖妙笑眼弯弯,笑得极为漂亮。他也跟着轻轻扬起唇。
饭终于做好,一家人自食其力把饭摆在餐桌上。吹着清凉的海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美好的氛围令栖妙几乎要忘记接下来的坦白。
栖父打开两瓶珍藏的红酒,栖妙听到勃艮第三个字眼睛便开始闪闪发光,以为栖父能给她也倒一小杯。
事实上是。
栖家人都在品尝红酒,而她,只配喝牛奶。
在栖望幽幽的注视下,栖妙默默收回手,拿起一杯牛奶猛地一口喝光,竟喝出几分烈酒的架势。
不就是喝酒,有什么了不起。栖妙在心里冷哼一声。
一家人吃吃喝喝,栖望剥好几个红虾,放在栖妙的碗中,栖妙愣了一下,望向他。
栖望目不斜视,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吃饭。”
“……”
没吃几口,栖望出门接电话,回来之后便说恐怕今晚庆祝结束之后得回去忙工作。栖父栖母拿他没办法,只好让栖望多吃一点,免得晚上工作肚子会饿。
栖妙则是心里一紧。
她原本想把事情留到明天再说,但是栖望若是现在就走,她的坦白便少了一半的意义。她不禁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吃到中途,栖父切蛋糕,笑呵呵地组织大家唱生日歌。栖妙跟着一家人唱生日歌,她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栖望,平日里冷冷淡淡的栖望竟然也会一丝不苟地跟着唱起来,声音低沉好听。
栖妙看看他,又看看栖父栖母。蜡烛的烛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不真实,就像是一场梦境,几乎令她有些恍惚。
切好蛋糕,把中心的一块儿给了栖妙,栖妙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蛋糕,沉默片刻。
栖母见她一口没吃,问道:“怎么啦,不喜欢吗?”
“不是……没什么。”
栖妙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一股汹涌的情绪拍打着她的内心,让她不自觉地拿起栖望的酒杯,在其余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杯中的一半红酒一饮而尽。略带酸涩的口感顺着口腔掠过,一路上滚起火辣的热流,刺得食道滚烫,一直烧到胃。
栖妙或是许久没喝酒,瞬间被辣得眼眶泛红,使劲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咳得太过厉害,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她狼狈地擦着眼泪,手里忽然被栖望塞了几张纸。
栖父栖母先是惊慌,随即意识到栖妙只是被酒呛到,又忍不住憋笑出声。
栖妙满脸尴尬。
她只是想借酒给自己说出口的勇气,谁能想到竟然会被一口酒呛到,简直是人生之一大耻辱。
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此时的嗓音有些泛哑。
借着酒意,栖妙坐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地说:“对不起,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我本来打算明天再说……”但是,明天栖望不一定在这里。她不如早说为好。
她希望在她坦白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现场。
栖父栖母满脸疑惑:“妙妙,你在说什么?”
“我在坦白。想要告诉你们真相。”
迎着他们的目光,栖妙倏然站起身,只听咣当一下,凳子摔在地上她也顾不得。她表情严肃,一字一顿地对着栖家人说道:“我隐瞒了一个事实,对不起,我不应该瞒这么久。
我不是栖妙,更不是你们的女儿。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觉睡起来灵魂就穿到栖妙的身上,也很抱歉为了我自己,一直没能跟你们说清事实。
事实就是——
我其实是楚悠悠。”
话一出,众人寂静无声。
栖父栖母怔怔地望着栖妙,一时间表情复杂,半晌都没出声。栖妙说出真相,已经接受好挨骂的准备,她等待着栖母把面前的蛋糕扔在她的脸上,好让她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卑劣。
栖妙低垂着头,等待最终的审判。
就在这时。
栖母捂住唇,颤抖着,忽然笑出声来。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在栖妙懵逼的注视中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我们家妙妙酒量也太小了吧,半杯酒就已经醉了吗?”
栖妙:“???”
栖父:“是啊,说的话也怪有意思的,要不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我几乎要信了她的话了。”
栖妙:“……”
面对两人笑得打跌,栖妙努力想维持严肃的氛围:“不是……我说的是真的,不信我可以给你们……”证明一下……
“哈哈哈哈你看她还认真了,真是要笑死我哈哈哈哈……”
栖母抱住栖妙使劲亲一口,把嘴唇上的奶油都糊到了栖妙泛着粉红色的脸颊上。
栖妙正要继续说,却忽然被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她愣了一下,望向栖望,栖望抬头凝视她,隔着金丝框眼镜,一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栖妙。
他拽了拽,小动作分明是要栖妙坐下来。
栖妙和栖望四目相对,用强烈的目光表示自己还没把事情说清楚。栖望又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语气平淡地说:“吃饭的时候不要随意离席,不像样子。”
栖妙抿着唇,不明白为什么栖望不要她继续说下去。她顺着栖望的力道坐在椅子上,一家人又恢复祥和欢乐的氛围,继续吃着饭。栖父栖母时不时地把栖妙方才的语言拿出来调侃,好一阵取笑。
这时,栖望说道:“快吃吧,等会儿不是还想放烟火吗?”
“哦对对对……”
晚上的烟火是栖父和栖望一起放的。栖母搂着栖妙的肩膀,两人距离约莫有四五米远,静静地看着父子两人放烟火。
栖父的动作有些笨拙,栖望拧着眉接过来,点燃引信,只见扑簌簌的火花在半空中闪烁,美丽而梦幻。
栖母笑着说:“栖望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有点小孩子的样子呢。”
“……是么。”
栖妙望着栖望所在的方向,沉默不语。
烟火放了一半,忽然刮起风来,不过几分钟时间,哗哗大雨迎头浇下,打得人猝不及防,几人连忙回到别墅躲雨。
看这雨势,栖望恐怕是没办法赶回去了,夜路本就不好走,半路打滑危险极大。
栖妙披着栖母递给她的外套看雨。
她的心绪就如同这场大雨,打得她心乱如麻。
栖望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他一手抄兜,望向栖妙,潮湿的发丝浸着水意。暴雨之中,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楚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