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程蕊蕊打了个电话给贺秦, 得知他今天晚上要来面馆看她,她很开心, 甚至抽了个时间回到自己的房子洗了个澡,将一身的面味洗掉,喷上喜欢的香水。
她换了身衣服, 重新画了个妆。
先选了一支粉色的唇膏, 觉得不够好看和性感,换了个正红的口红。
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拿起梳妆台上写着情诗的卡片,在上面亲了一口。
“爱的赠礼是羞怯的,它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它轻快地掠过幽暗, 沿途散下一阵喜悦的震颤。”
热烈的红色唇印落在最后的震颤两个字上。
程蕊蕊重新回到面馆, 老板看见焕然一新的她, 笑了笑说道:“晚上有约会啊。”
程蕊蕊羞涩地点了下头:“他说今天晚上来看我。”
晚上九点四十分, 程蕊蕊站在面馆门口往外面张望了一下。
她没忍住, 打了个电话给贺秦:“你来了吗?”
贺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乖乖等我哦。”
程蕊蕊:“那你快点啊, 你都好几天没来了。”
贺秦:“你是不是想我了啊?”
程蕊蕊:“才没有呢。”
贺秦:“那我好伤心啊,我不去了啊。”
程蕊蕊:“你怎么这样啊。”
贺秦笑了笑:“你说你想我了我就去。”
程蕊蕊红了脸,小声说道:“好吧,我想你了。”
挂了电话, 程蕊蕊拿出镜子照了照,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笑容, 满意地笑了。
面馆的门被人打开了, 程蕊蕊将镜子塞进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声音欢快而愉悦,藏着少女对爱情的期待:“你来了啊。”
可当她看清楚进来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底闪过惊慌无措、厌恶憎恨与绝望。
她的双手微微攥成了一个拳头,肩膀止不住地发抖。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心想,一定要在贺秦到来之前把眼前的人赶出去。
她走上前去,戒备地看着来人:“你来这干什么。”
来的人是前村长的儿子,他胖得跟猪一样,眼睛被脂肪挤成了一条缝,色眯眯地看着程蕊蕊,又像一只猥琐的老鼠。
村长儿子指了指程蕊蕊:“躲得挺好的啊婊.子。”
面馆老板听见动静从里面的房间出来,指了指一看就是来挑衅找茬的胖男人:“你谁啊,在这撒野。”
村长儿子嘲讽地笑了一下:“行啊程蕊蕊,真不要脸,跟你妈一样,走哪勾搭哪。”
他抓住程蕊蕊的手腕:“你和你妈杀了我爸,你得跟我回去偿这个债。”
他的力气很大,像一把冰凉的铁钳子,死死扣着她往深渊里拖。程蕊蕊知道这是他的报复,她上次不光拒绝了他,还用热水瓶砸伤了他的头。
他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扫着,像是要用目光强女干了她。
她使劲挣了挣,但根本挣脱不开。
面馆老板上来帮忙,一边对程蕊蕊说道:“要不要打电话叫你的老师或者同学过来,学校门口的保安也行。”
村长儿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个初中就辍学出来卖的货色,也有同学和老师?”
程蕊蕊的脸色难看极了,她不敢去看面馆老板的眼睛。想起自己曾经编过的那些瞎话,她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马路中间,周围全是异样的目光。
面馆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大都是政法大学的学生,甚至还有政法大学的教授。
旁边两个大学女生是认识程蕊蕊的,她们在政法大学的课堂上见过她。
她们看着她,小声嘀咕:“天哪,她居然是假的大学生,装得还那么像,脸皮可真厚。”
“她还问我借过课堂笔记,原来都是装的。”
“居然初中都还没毕业。”
程蕊蕊靠着谎言伪装起来的海市蜃楼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瞬间破灭了。
她一直防着宋柔,怕她拆穿她,甚至写举报信举报她,叫人开电动车撞她。没想到毁了她的人竟是村长儿子。
村长儿子继续说道:“她还是个杀人犯,她和她妈把我爸杀了,藏起来了。我今天来,就是抓她去派出所的。”
面馆老板走上前,拉住程蕊蕊:“你说她杀人,你就去报警,这样直接把人带走,不合适吧”
村长儿子冷笑一声:“老板,你不会是要包庇一个杀人犯吧,这可是犯法的。你也是有家有室的吧,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面馆老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松开了程蕊蕊。
程蕊蕊一下子被村长儿子拉了过去。
村长儿子闻到程蕊蕊身上的香水味,又看了看她唇上的口红:“告诉你们吧,她妈是个寡妇,婊.子,她和她妈都是,被我们村里的每个男人都干了一遍,骚得很。”
他吸了吸鼻子,使劲嗅着,目光猥琐又贪婪:“老远就闻到这身骚味了。”
程蕊蕊使劲挣开村长儿子,她一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贺秦。
他好像什么都听见了。他的目光已经变了,他看着她,不再是深情款款,而是像看着什么肮脏极了的东西。
那目光像锋利的刀片,一下一下刮在她身上,她仿佛看到了满地的鲜血淋淋。
周围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害怕,她感觉自己再次被扔到了悲惨的童年。
她像发了疯一般,转身去了厨房,拿出一把刀,刀尖对着村长儿子:“你他妈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杀了你。”
村长儿子梗了梗肥胖的脖子:“你就算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是个yin妇荡.妇的事实。”
“大家快看啊,她杀了我爸,现在又要来杀我了。”
贺秦已经走了,程蕊蕊扔掉菜刀追了上去。
她跑了很久才追上他,她紧紧抱着他的胳膊:“贺秦,你听我解释,不是他说的那样。”
贺秦甩掉程蕊蕊的手,冷冷道:“你难道真是个大学生吗?”
程蕊蕊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不是。”
她抬头看着贺秦:“我没有跟别人睡过,我还是个处女。”
贺秦满脸厌弃:“骗子,你离我远点,我最讨厌脏女人了。”他说的时候并不看着她,仿佛多看她一眼,眼睛和灵魂就会受到污染。
贺秦是个洁癖性变态,他只喜欢处女。他认为所有非处的女人都是肮脏和罪恶的,就算是被他破了处的,几次之后他也会觉得她们脏。
他从小就是在父亲和母亲的争吵中长大的。
他的父亲有处女情结,新婚洞房的时候发现他的母亲不是处女,之后的十几年里,他的父亲每天都在骂她是个又脏又贱的婊.子,并把她摁在地上狠狠抽打。
终于在一次醉酒之后,父亲失手打死了母亲。
耳濡目染之下,变态的家庭环境让贺秦的心理变得扭曲了起来。
程蕊蕊被贺秦推到在地,她爬上前,抱着贺秦的腿:“你别离开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贺秦使劲踹了踹地上的女人,嫌她脏到他的鞋了,还把鞋底在地上蹭了蹭:“我从来没喜欢过你。”
程蕊蕊不死心:“你送我的那些鲜花、情诗和蛋糕,难道都是假的吗。”
贺秦冷笑一声:“什么鲜花情诗和蛋糕,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就没送过。”
程蕊蕊不相信贺秦的话,她以为他是为了摆脱她而说的谎话:“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为了挽回他,她开始念属于他们的那首诗歌:“爱的赠礼是羞怯的,它从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它轻快地掠过幽暗,沿途散下一阵喜悦的震颤。”
她的声音婉转,又带着哭腔和叹息,像幽灵在唱歌。
贺秦看着程蕊蕊,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你不光身体脏,脑子也有病。”说完,转身就走。
程蕊蕊看着贺秦冷漠绝情的背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连那么一点点的爱也要失去了吗。
村长儿子从后面追过来,看周围没人,上去就要抱:“早让你跟我你还不愿意。小美人,这里你待不下去了,跟我回去。”
程蕊蕊抬头看见眼前的男人□□猥琐yin荡的目光,她恨极了这种目光。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无光无亮,苦苦煎熬。
她手上要是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插进他的心脏,让他那猥琐的双眼永远闭上,她还要把他的命根子砍掉。
村长儿子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身材依旧瘦小,眼里迸发出来的杀意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他被那寒意吓地往后面退了两步。
他竟然感觉,这个女人,真的是会杀了他的。
他抬了抬下巴,故作镇定地说道:“你跟不跟我,你要是不跟我,我天天去警察局门口闹,逼他们重新调查我爸失踪的案子,这一查肯定能查出来,你就是那个杀人犯!”
眼前的女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目光依旧冰冷,她的眼睛蒙着的不是水汽,而是噬血的杀气。
他所有龌龊的心思都被那目光浇灭了,他慌了,转身跑了。
程蕊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地上起来往面馆走去的,她仿佛没有知觉了,走路全凭身体惯性。
她爱的那个男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她了,她的天塌了下来。
她想死,可又不甘心,她恨极了村长儿子,要不是他跑来闹,贺秦怎么会离开她。
回到面馆,顾客已经走光了,老板正在收拾桌椅,那把菜刀躺在地上,灯光下闪着寒光。
老板想说什么,终究又什么都没说。
程蕊蕊从收银台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走出了面馆,她知道,她失业了。
一阵冷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又狼狈,一张广告传单刮到了她的脸上,地上也飘着几张。
她将传单拿下来,看见上面最大的几个字。
“正则心理咨询工作室”
她随便扫了几眼,行尸走肉般地回了自己的出租房。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梳妆台上放着两束百合花。
一束很新鲜,几朵舒展着绽放,中间点缀着含苞的花骨朵,枝叶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如同热烈的爱情一般纯洁美好。
一束时间久了些,花瓣泛了黄,耷拉着脑袋,叶子也已经从原来的翠绿变得黑了一片,散发着一股腐败陈旧的味道。
前者像她塑造出来的自己,后者是真实的自己。
“啪--”地一声,她挥手将两个花瓶打翻在地上。
新鲜和腐败的百合花混合在一起,躺在一滩水和陶瓷碎片上。
程蕊蕊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片,坐在地上靠着墙,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
瓷片割在手腕上并不痛,她看着地上的鲜血,那种生命流逝,失去对命运掌控的感觉才是最令人恐惧和害怕的。
程蕊蕊觉得自己不应该死,该死的都还没死,她为什么要死。
她摁住伤口,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她在伤口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将茶几上的水果刀放在包里。
她转头看见餐桌果盘上的橘子,想到了橘子园里满树酸酸甜甜的味道。她把刀从包里拿出来扔到了地上。
透过橘子园,她看见自己摘下来的橘子被舅妈扔在了旅馆门口的垃圾桶里。她又把地上的刀捡起来放在了包里。
刀尖划伤了她的手指,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崩溃大哭。
她想起在面馆门口捡到的传单,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的广告。上面写着对政法大学的学生免费开放。
她从抽屉里拿出她的学生证,这是她花两百块钱买的假的,做的跟真的一样。
她将学生证放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口袋里放着那把水果刀。
一边是救赎,一边是地狱。
晚上十一点,程蕊蕊迎着寒风出了门。
邵其峰和一个警员坐在一辆黑色jeep车里,车窗开了一半。
他们在监视陶正则,这个教化案的最大嫌疑人。
陶正则的生活很规律,主要在政法大学、心理咨询工作室、家和菜市场之间。他与七岁的儿子陶维维一起生活,还请了个负责照顾儿子的保姆。
他很警觉,经常能发现跟踪的警察,却又一点都不在乎,随便别人怎么监视,他依然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毫不避讳地把寻求他帮助的学生带进他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他看起来坦坦荡荡。
邵其峰拧开矿泉水瓶子喝了口水:“这个陶正则,我就不信抓不到他的一点把柄。”
警员戳了邵其峰一下:“疯子你看,那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邵其峰看了看,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夜色将那红色衬得发暗,像被泼了层鲜血干涸后的颜色。
她已经在办公楼门口徘徊好几圈了,时不时抬头看着门口的一排广告灯箱。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她走进了办公楼。
可三分钟之后她就出来了,跟进来的时候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