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学会忘记与放弃

出于职业习惯, 汉尼拔跟这位自称是神的小王子随便聊了聊，于是很快得知了背景情报。

第一, 所谓阿斯加德实际上是在地球以外的某个地方, 来自那边的神其实相当于外星人。（王子还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分.身幻术来证明自己的法力。）

第二, 除了小王子之外, 还有一位大王子, 当然他们都是外星人。

第三, 两位王子貌似都有轻重不同的daddy issue（这个词汇含义复杂，可以找度娘了解下）。

除言语透露出的情报之外, 还能通过观察获取到一些其他讯息。譬如, 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小王子殿下, 对周围的一切都轻拿轻放，这让他想起了克拉克在日常生活中的情形。估计力量上小王子跟人类还是有所不同。还有他从不离手类似拐杖一样的东西，很可能是看起来像拐杖的武器或道具，有可能整个外表都是伪装的，一种拟态。而且这位漂亮的王子头脑灵活, 哪怕看起来很信任你似得, 其实根本没有放下戒心；简直就像一个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的野生动物, 就算内心知道危险，还是忍不住想靠近查看。

汉尼拔很清楚跟这类人打交道的方式, 他必须表现的宽容并保持适当距离，让警惕的小鹿放下戒心, 它才会自己去靠近你。如若主动接近, 只会将它吓跑, 适得其反。

“所以说，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汉尼拔问道，他知道思绪繁重又狡猾的孩子，反倒更喜欢直接一些的人。

“事实上，”小王子眨眨眼，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是您的影迷，看到您拍的预告，实在忍不住过来看看。抱歉，是不是太唐突了？”

……你丫私自跑到别人家里还问这话，不觉得有点儿做作么？这要不是他而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恐怕就会报警，把他直接当精神病送走吧。还有对一个普通人类展现类似分.身术的幻术来证明自己是外星人，真的不担心对方崩溃或者昏倒吗？

就算内心忍不住这么吐槽，汉尼拔还是礼貌的点头表示了解。

“是有点突然，如果早知道有意外的访客，我会准备茶点招待你的。冰箱里只有一些剩下的甜点了，味道可能不如刚做出来的好，不介意的话可以尝试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出自作为神的自信，这位小王子完全没有考虑被下毒的可能，就干脆的接受了邀请。

不过那些本来就是普通的糕点，汉尼拔还没有愚蠢到对一个自称是外星人的家伙上来就动手。你会把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二话不说就塞嘴里吗？肯定是要先了解一下此类生物的特性。如果是可食用的，想必能在食材清单上添加一个不同凡响的物种。

“哦！味道不错，想不到中庭有这种美味！我们的宫廷厨师比起来简直就是废物。这是从街上买的？”

“都是自己随手做的小点心。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小王子惊讶：“自己做的？人类，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地方工作？”

见汉尼拔只是微笑的看着自己不做声，小王子有些不甘心的再塞两口点心，最终还是回答了。

“好吧，我的名字是洛基。我想中庭的人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听到一个欧洲神话里的名字出现，汉尼拔反而不怎么意外。如果单从外星人的角度考虑，星际旅行要花费时间，那么，对方上次拜访地球是很久之前的事并不奇怪。再看对方虽然装束上靠近现代人，说话风格却很莎翁腔调，英语中用的单词有一些都非常古老了，就可以推测出他上次来地球恐怕真是千百年前了。

这是很早以前登陆过地球，被称作神的外星人，现在再度登陆地球而已，而且听来他们的物种寿命要长很多。

汉尼拔有些担忧，长寿种最大的问题就是难判断正确的生理区间，究竟是幼年期，少年期，青年期还是老年期。虽然听起来名号是王子，大约很年轻，但是，说不准国王在位时间很长呢？

汉尼拔觉得自己不应该太着急，首要是先建立好友好的关系，了解这种外星生物的更多情报，再做打算，不能发生克拉克的时候浪费珍贵餐具的错误。

幸好对方也有同样的打算，想要跟汉尼拔做更多接触。从神态语气以及表现来看，可能和他的亲人有关。最简单的理解就是这位小王子对父爱有强烈的渴求，因此对看起来年老的男性长辈有一种先天性的亲近感。汉尼拔觉得或许他自身有什么地方跟他的父亲相似，或者不知道做过什么事让他联想到他的父亲，才让他产生移情作用。

作为一个专家，拔叔当然擅长让别人吐露内心想法。而且对方恐怕不会注意到是他在故意引导，而是觉得自己不知不觉的信任了他。就连警惕无比的小王子，遇到了他也没有坚持多久，到后面差不多已经将他当知心朋友了，不知觉间已经把自己目前面临的家庭苦恼吐露出来。譬如，爸爸只让大哥继承家业，就算大哥贼笨，还把事都搞砸，老爸也只是一脚把大哥踢到地球而已。再譬如，母亲虽然让他做代理王，可他感到内心痛苦，仿佛他是那个万不得已，实在不行了才不得不用来顶缸的选择。这简直就像他曾经为了获得他们认可的一切努力跟所作所为，都比不上他大哥傻兮兮哈哈两声，打两架的效果显著。最可怕的是，没有人察觉他的痛苦，并不是他的刻意伪装有多出色，而是，他们根本不在意。

汉尼拔想了想，对小王子说：

“很久以前，我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有个孩子和家人不和，于是他的家人不能理解，就将他送到心理医生那边，遗憾的是接受他的医生是一个只读过书本上知识，实践经验很少的人。于是他安慰少年说，等长大一切就会好起来，又对父母说这只是少年的叛逆期。”

这话题让小王子感兴趣了：“后来呢？”

“后来，少年把他的父母杀了，也把那个医生杀了。别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他们从来不听我说话，只有我这样做，他们才会好好听我说话。”

有点让人毛骨悚然的小故事，常人听来恐怕会觉得难以理解。但是小王子却理解了少年所说的话语。

恐怕是因为无论说过再多次，对方都没用心听；无论你再努力想让对方理解，声音都无法传达。事实上，对方对于你的话语，甚至你本人根本不感兴趣。想让这样的人去认真听，明白自己已经相当生气，只有拿出杀意才行呢。

就像他自己的父亲，其实上并不在意他对那位愚蠢的大哥，或者对阿斯加德怎么想怎么看。在父亲心中已经决定了聪明是狡猾，勇莽是正直；因而在父亲眼里自己就是错误，大哥就是正确。所以无论做了再多的蠢事，大哥只是被放逐到人间而已，让他反省而已。你有听说过哪个流放犯是跟自己的武器一起流放的吗？最终的最终，父亲的选择早已决定，自己从始至终都不曾存在于那个人眼里。

汉尼拔继续分析道：“心理医生告诉那名少年，说只要忍耐到长大了就好，未来会发现父母对他的爱。但是在少年内心深处知道这是不对的，如果再不做出反抗，自己会被扼杀，所以他只是为了生存而挣扎而已。”

汉尼拔看向似为所动的小王子，他知道，这也是一个挣扎着寻求生路的灵魂。

“世界上的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大家总试着想沟通。但现实很残酷，并非所有的沟通都有效。有的时候对于不想听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话语都是浪费。就像医生能拯救的，也只有愿意接受治疗的人而已；同样道理，话语只能传递到想要倾听的人的耳朵里。无论是言语，声音还是行为，所要表达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是否想要听取是对方的选择，我们无法左右这个选择。”

小王子忍不住感慨：“那照你这么说，少年去看心理医生完全是无用功嘛。”

汉尼拔解释：“本来不该是无用功。心理医生就像一个翻译，能够将自我没有察觉的内心挖掘出来，把它翻译成你能理解的事，让你了解自我，通过沟通来解决问题。如果当初那名心理医生察觉出问题的不是少年，而是从不在意他自我意志的父母，或许问题能解决。即便他的父母不愿意配合，只要疏导少年，让他学会独立，去寻找其他在意他，愿意了解他的人就好。这就跟爱情一样，并非总会两情相悦，也有必须放弃的情形。”

沟通就好像爱情。总有一方会先爱上另一方，为获得对方的理解不断付出。或许这些付出能够打动对方；但是又或许，这些都将没有任何回报。一并的死缠烂打未必是最好的结果，当你了解对方真的不在意，也不想在意的时候，试着去找另一个更值得爱的人吧，你必须放下。人终归还是要继续往前走下去。

王子的双拳紧握又松弛，他抬头看了看远处虚无的地方，表情显得有些伤痛与寂寞，最终又将视线落回汉尼拔身上。

“我还能再来吗？那些点心很可口。”

此时的洛基已经明白，面前这个人类只是与他父亲非常相像的陌生人。

这是错误的，无望的，如同饮鸩止渴。但是在这个人指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扰之后，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原来并非总是能‘两情相悦’，原来我也能选择放弃。

再试一次吧，在我彻底死心之前，再试最后一次。如果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就去找其他愿意倾听的人好了。就像，人类常常做的那样，学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