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哥
虽然是双生, 但羽树却足足矮了奇犽一个头, 说他才三四岁都有人信。
而揍敌客家的主宅位于半山腰, 距离试练之门很有一段距离, 所以在告别奇犽后，小短腿羽树就被伊尔迷抱着下山了。
羽树除了刚出生那天被他大哥抱过之外, 这还是第一次呢。他盯着伊尔迷的侧脸, 对这个大哥充满了感慨。
其实他对伊尔迷的印象不是很深。
他这个大哥一直都来去匆匆, 待在家里的时间大部分都消耗在了训练奇犽上, 然后是长辈们那边的时间，再减去经常给他提供目标信息的二哥，最后剩下的才由羽树和柯特平分。
其实平分也说不上。
因为柯特一般都跟在母亲身边, 伊尔迷去见母亲的时候自然也能见到他。
说起来倒是羽树受到伊尔迷的关注最少。
不过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他大哥的“爱の起床仪式”，他就万分庆幸自己受到的关注最少。
“走神是不好的习惯哦, 亚路嘉。”
伊尔迷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地响起。
“你是个杀手，一瞬间的走神不但会放走你的目标，甚至会被人抓住空隙反杀。要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死掉了, 那就太砸我们家的招牌了。”
无论羽树心里怎么吐槽, 他现在也只能乖乖地低头认错：“我明白了，大哥。”
他大哥对他如此听话似乎还比较满意，点点头接着道：“你要知道大哥是不会害你的, 所以大哥告诫你的话一定要记住，因为这攸关性命。”
“是。”
“你的资质不好,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直听大哥的话, 按大哥安排的做, 走大哥给你规划的路，那么就没有问题了。”
羽树悚然一惊。
猛地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伊尔迷幽深无光的眼睛。
“明白吗？”
“……是。”
羽树今天才发现了自家大哥可怕的一面。而且更可怕的是，伊尔迷甚至半点掩饰的心思都没有，坦坦荡荡，将自己霸道的掌控欲展露无遗。
难怪奇犽对他那么抵触，不独是伊尔迷训练严苛的原因啊。
伊尔迷满意地点点头，空出一只手揉了揉羽树的脑袋。
“大哥喜欢乖孩子。看到你和奇犽感情好，大哥很欣慰。但是亚路嘉，你不只有奇犽一个兄弟。你二哥经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你可以去陪他解解闷。或者去看看柯特，你们年纪相近，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
“不要总是缠着奇犽，知道吗？”
羽树顿时了然，所以一切的关键还是在奇犽。
也就是在这瞬间，羽树察觉到了潜伏的危险。
这样的伊尔迷，会允许奇犽摆脱自己的控制吗？
羽树倏而想起与自己和亚伊一起玩时表情鲜活的奇犽，又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个脸色阴郁的奇犽……
不，他得想个办法才行。
脑中思绪百转，却也不耽误羽树扬起笑脸，脆声道：“那我可以来缠着大哥吗？”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我特别喜欢大哥，可是大哥平时都太忙了！”
伊尔迷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了，大哥以后会抽时间来看你的。”
“哦。”羽树状似失望地低下了头，却在心里啧啧两声，感慨他这个哥真是太现实了。
资质好的弟弟值得重点关注和掌控，而其他弟弟只要听话就行了。
这么看来，他就得保持普通，绝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异常的表现。而且他还要想办法帮帮奇犽才行……
伊尔迷的掌控欲实在是太可怕了，今天他所窥见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奇犽或许体会得更多。明明是兄弟，可奇犽见到伊尔迷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再这么下去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而且……羽树心中的警钟也跟着敲响了——他必须把亚伊藏好，绝对不能被伊尔迷发现！
“你又在走神哦，亚路嘉。告诉大哥，你在想什么？”
羽树露出跟奇犽对刚时经常摆出的无辜笑脸，“蛋糕，我在想回来的时候该给哥哥们和柯特带什么蛋糕！”
伊尔迷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黑沉无光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羽树。
“抱歉，哥哥，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走神了。”羽树双手合十，摆出一副讨饶的模样。
伊尔迷一只手抱着羽树，一只手盖住了他的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
那双带着冰凉的大手慢慢地滑到羽树的后颈，用温柔却绝对不容挣脱的力道扣住，托起他的后脑勺。
两人的距离极近，近得羽树甚至能看到那双眼睛里承载着的幽深漩涡，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我说过了，亚路嘉，大哥喜欢乖孩子。”
“偶尔耍耍小把戏大哥可以当做是小孩子的任性，但大哥不喜欢这种任性。”
羽树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下！
这样的反应才是骗不了人的。
伊尔迷忽地扬了扬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至极的微笑。
羽树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扔在天寒地冻的雪地当中，冰寒刺骨，像是在身上扎了千根针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好像一双冰雕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只有拼命地喘息着，才能获得足够的氧气。
冷汗渗出额角，顺着脸廓一滴一滴地划下，于下巴处坠落，落在伊尔迷衣服的铆钉上，绽开一朵无色透明的花。
这是到底是……什么……
“滴答。”
下雨了。
亚伊察觉到了他的异常，羽树几乎快被寒意冻僵的思维稍微运作起来，坚决不许她出来。
“大、大哥……”羽树艰难地开口呼唤。
“嗯？怎么了？”伊尔迷好似没注意到羽树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看来我平时还是太忙了，所以没能好好教导亚路嘉呢。那么今天大哥就来给你上一课吧！”
伊尔迷忽而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说谎的时候，如果藏不好眼睛里的东西，那就千万不要直视对方。”
羽树的心脏狂跳。
“你的眼睛里……藏了太多的东西了，亚路嘉。”
“这种程度的话，别说大哥，就连奇犽你都瞒不了哦。”
“嘛，不过大哥才不会因为一时好奇就胡乱揣测亚路嘉的想法呢，因为你会主动向大哥坦白的，对吧？”
脑中一阵嗡鸣。
心脏上好似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肺部似乎也被棉花填满了。整个人的身体里像是灌了铅，连动动手指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十分困难。
他就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嘴巴不停开合着，试图从空气中获得更多的能量，供给酸软无力的身体，至少能做到摆脱眼前困境的程度。
然而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虽然这个弟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乖巧，不过有奇犽这个前车之鉴在，伊尔迷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会有这样问题完全是以前太过忽视这个弟弟的原因，只要在发现问题后好好教导就是了。教导结束又是一个听大哥话的乖孩子——他最喜欢这样的弟弟了。
而且他自己也是有分寸的，亚路嘉的身体素质不如奇犽，而且现在还没学会“念”，所以他释放的恶念并不是很多，只要达到警告的目的就可以了。
眼见羽树脸色惨白汗流不止，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小可怜模样，让弟弟体会一番“大哥爱の教育”的伊尔迷觉得差不多了。
他正准备收回念压，却没想到……
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芒悄无声息地从羽树的体内扩散出来，金色的领域迅速张开！数不尽的光粒也在同一时间汇聚成束，直升上空。
金色领域在接触到伊尔迷的瞬间，将他整个人弹了出去！
羽树从他怀里掉出来，摔在了柔软的草坪上，顿时晕了过去。
“咦？”
伊尔迷好奇地看了下那道迅速收回羽树体内的金色光罩，又抬起头看了看空中没有汇聚成型，并且迅速消散的光粒，最后看向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羽树，眼睛微微眯起。
“有意思。”
“哗啦——”
雨越下越大了。
*
羽树是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般，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浓密卷翘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像极了在风雨中拼命扑扇翅膀的蝴蝶。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昏昏沉沉的脑袋逐渐恢复意识，眼睛也终于睁开了一些。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四肢酸软无力，脸上发烫，呼吸间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这种感觉……
不是吧？他已经几十年没发过烧了……
“醒了？”清冽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羽树费力地扭头看了一眼，是伊尔迷。
他侧身坐在床边，一只手正放在他的额头上。
“大……哥……”
“果然是因为资质不好的缘故吗，还没开始任务就已经病倒了。虽然已经打了退烧针，但还是没有完全降温。”伊尔迷语气淡淡的，嘴上说着一点都不好听的话，倒是手上给羽树拭汗的动作温柔多了。
“……”羽树的上下眼皮子直打架，可是却不敢再睡过去。之前伊尔迷身上释放出来的那种奇怪的压迫感让他耿耿于怀。
那种好似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而且自己对此完全无法反抗的感觉，真的糟糕极了。
他绝对不会认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伊尔迷自顾自地说着，还伸出手指戳了戳羽树烧得红彤彤的脸蛋。“放心睡吧，这段时间大哥会看着你的。”
羽树：……就是因为你看着我才没办法放心啊！
“亚路嘉可以不喜欢大哥，但是却不能怀疑大哥对弟弟的爱哦。”
羽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心中咆哮：你认真的吗？！
似乎猜到了羽树在想些什么，伊尔迷叹了口气，不带丝毫情绪的那种。
“你还小，不理解这些事是很正常的。不过没关系，等你长大之后就能明白大哥的苦心了。”
“身为负责任的监护人，自然要将一切情况装握在手中，并且把危险排除在外啊。”
说完，伊尔迷揉了揉羽树的头，然后抬手盖在了羽树眼睛上，再一次道：“睡吧，大哥守着你。”
羽树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几乎是瞬间就睡了过去。
确认羽树已经睡着后，伊尔迷才把遮在他眼睛上的手挪开。接着手指往下滑，隔着被子十分准确地找到了羽树的心口处。
这里就是之前那道金色领域一开始出现的地方。
伊尔迷那双深沉的黑眸静静地看了羽树一会儿。
简洁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起身走到大大的落地窗前，接通电话。
“是我。”
“嗯嗯，情况稍微稳定下来了。倒是身体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差些，或许可以考虑提前给他开念了。”
“那孩子跟糜稽不一样，只待在家里有点可惜了。”
“嗯嗯，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带他一段时间，确定情况后再安排以后的事情。”
“这样看来就不能按时回去了，那就按照之前的安排，把奇犽送到天空竞技场吧。”
“我明白，爸爸，再见。”
结束通讯后，伊尔迷并没有离开窗边。
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街道，川流不息的车辆和来来往往的行人犹如蚂蚁般渺小，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牢牢地掌控在手心，让其再也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