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有我就够了
兄弟二人对这个据说通过率极低, 死亡率超高的猎人测试都抱着玩乐的心态。
不说一直被家里重点关注的奇犽，就是被评为资质下等的羽树，凭借从小接触的训练就足以让应对这次的猎人考试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兄弟俩拿到猎人执照的概率是很大的, 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
至于剩下那百分之十嘛……
主要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 毕竟羽树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倒霉地抽到西索和伊尔迷作为对手, 或者遇上奇葩考题。
不过羽树万万没想到的是，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他所设想的意料外情形完全出现了个遍啊！
先是第二关就遇到了“做出让考官满意的寿司”的奇葩考题, 要不是突然出现的猎人协会会长进行调解, 本届猎人测试一个合格者都没有。
而之后的号码牌狩猎测试中，他哥新交的同龄朋友小杰无比倒霉地抽到了西索为目标——虽然最后也过关了。
更让羽树觉得生无可恋的是, 最后一关中，他奇犽哥哥因为无聊而放弃了原本可以轻松获胜的对手，直接对上了经过一番乔装的大哥。
伊尔迷会教训一顿奇犽，这是肯定的。
在得知两个哥哥会同时出现在本次猎人测试中时，羽树就有了心理准备。
按理说, 他不该在伊尔迷警告过他之后插手这件事。
但是就这短短的几天里，羽树看着奇犽和小杰他们相处时，自然流露出来的少年意气和快乐，他在高兴的同时, 也感到不安。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的大哥一直在注视着这一切。
基于此, 他也不敢在他大哥眼皮子底下跟他奇犽哥哥的新朋友们打得太火热。
羽树虽不敢说自己对伊尔迷的想法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他也能琢磨出一二来。
伊尔迷会允许奇犽拥有朋友吗？
或许会，但为了什么交朋友，什么时候交朋友，交什么朋友……这些必须要在伊尔迷掌控中才行。
他大哥是个利益至上主义与霸道控制欲的典型结合者。
超出他掌控之外的事件会被他用苛刻又挑剔的态度来进行评估。
如果这个突发事件弊大于利，那绝对会被他强行制止。就算是无功无过利弊相平，或者说有一定利益但收效很小，他也不会允许。因为这对他来说毫无必要，脱离了他的计划还浪费了时间。而如果这个事件带来的利远远大于弊，他才不会插手。
而在伊尔迷的眼里，现在的奇犽还在关键的成长期，他甚至还没有接触到念的教育。外面的世界对于作为揍敌客一员的奇犽来说并不是安全的，所以现在他的当务之急还是接受家里的训练和教育来提高自己，而不是花时间交朋友。
这其实跟他处理和家里人关系时的方法有差不多的概念在里面。
有时候羽树也会有一种错觉。
伊尔迷就像一个智能程度极高的机器人一样，他有独立的思维，心中也有一套标准，会衡量自己的行为并作出评价。他的主脑里装载着这个世界上已被公开的所有知识，他无所不知，却独独不能理解所谓的感情。利就是他心中划分一切的标准，也是他行动的指标。
羽树偶尔也会怀疑，只要能达到他所期盼的效果，伊尔迷甚至能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羽树不知道这样的伊尔迷究竟是天性使然，还是受了后天影响。他的三观已成，羽树也没那个能力去扭转他的想法，但是奇犽是不同的。
奇犽现在才十二岁，长期处于伊尔迷的掌控和洗脑教育下，他依旧还有持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天真和一颗向阳的心。
理智告诉羽树，他不能忤逆伊尔迷——在脑袋里还安插着伊尔迷念钉的情况下。
但当伊尔迷一边释放念压，一边洗脑式地朝奇犽灌输着理念，或者说是命令时，羽树看到满脸冷汗目露惊惶的奇犽，脑子里只留下了一个想法——不能让奇犽成为另一个伊尔迷。
于是他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大哥……”
然而伊尔迷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孩子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插嘴哦，亚路嘉。”
“可是大哥，奇犽哥哥他……！”
羽树的声音在伊尔迷漫不经心的一瞥中哽住了。
植入他大脑里的念钉突然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念，不强，但足以彰显它的存在感。
器官移植尚且有排异反应，不属于自己的念盘踞在如此致命的地方，羽树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身上躁动的念。
拿尼加对他和奇犽的状况很担心，她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羽树是不可能让她暴露在这么多人，特别还是在猎人协会会长的面前。
所以羽树一边受到伊尔迷念的影响，一边克制自身的恐惧与排斥，还要分出一丝注意力来安抚拿尼加。意识与身体在这会儿好似完全被分割开，他自然再没有经历去注意周围的人。
之前羽树没开口，其他人都没觉得怎么样，因为两边都是哥哥，他夹在奇犽和伊尔迷之间多少会觉得左右为难。
但他既然开了口，自然是想做点什么的，可是还没等他把想法说出来，光伊尔迷一个眼神过来，这小姑娘顿时噤若寒蝉，冷汗也唰地一下就出来了。
小姑娘——没错，在场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的。包括雷欧力和酷拉皮卡，因为奇犽一开始跟他们介绍的时候，就说羽树是他妹妹。
自从羽树开始按拿尼加的喜好来打扮自己之后，跟弟弟相爱相杀互怼多年的奇犽就一直这么称呼了，甚至在管家仆人们面前都是这样。
雷欧力自然注意到了羽树的异常。
定睛一看，他发现羽树低着头，两眼无焦地盯着地板。雷欧力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这孩子虽然也很安静，但不至于被大哥睨了一眼就害怕成这样吧？
“喂！你没事吧？亚路嘉？”
雷欧力的手在羽树眼前晃了晃，别说得到什么回应，羽树的眼睛甚至眨都没有眨一下。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黯淡无光，神情木然，好似一尊毫无生气的人偶娃娃。
还不只是羽树一人，主动认输的奇犽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周围的人瞪着伊尔迷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大哥到底是得有多厉害多恐怖啊，自家弟弟妹妹竟然这么怕他！
*
本届猎人测试在出乎众人意料的情况下落下了帷幕。
对参赛选手下了杀手的奇犽违反比赛规则，被淘汰出局，其他进入最后一场测试的选手们全部合格，直接拿到了猎人执照。
羽树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感官和意识逐渐归位。
“亚路嘉？跟上。”
听到伊尔迷的声音，羽树一愣，顿时发现他此时在走廊上，伊尔迷脚下不停地走在他前面。
羽树下意识地跟了上去，走到伊尔迷身边，脑子里却是回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之后他的意识变得模糊，但他的记忆确实没有断层的。也就是说，他清楚地记得之后的发展。
一直停留他脑海里的，是手上滴血的奇犽离开了最终比赛的场地前，推开大门的情景。
奇犽推开了那扇门，但在羽树眼里，他却是关上了另一扇大门。
羽树的胸口闷闷的，特别压抑。
他和奇犽的性格千差万别，但他们却有着相似的地方。
一样无法选择的出生，一样背负了来自外界的压力——奇犽的是揍敌客家对历代资质最好的孩子的期望，羽树的则是地球对他改变毁灭性未来的期望。
在成为黄金之王，被麻仓好告知一切后，他就已经失去了自由。
他的性格本来就偏软，再加上在异世界经历过的那几十年，他早就学会平静地接受一切。所以在得知这样荒唐的又莫大的责任，没经允许就强加在自己身上后，他也能很快地调整好自己，沉默地接下这个担子。
可是奇犽呢？
他是不同的啊。他天赋惊人，叛逆又桀骜，再加上还很年幼，他会甘于被伊尔迷掌控吗？会愿意被揍敌客家束缚一辈子吗？能接受失去自由的未来吗？
“在想什么？”
“……”羽树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伊尔迷。
伊尔迷的脚步停了下来，偏过头看着羽树，语气很平静，“你觉得大哥不应该这么做吗？”
“我不想奇犽哥哥变成那个样子。”羽树没有避开伊尔迷的视线，认真地看着他，强调似的再重复了一遍，“我不想。”
“你是在向我提出抗议吗，亚路嘉？”伊尔迷歪了歪头，不等羽树回答，接着又说了一句，“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向大哥提出抗议？”
羽树摇了摇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主动伸出手，握住伊尔迷垂在身侧的手指。
“一定是奇犽哥哥不可吗？”
“什么？”
伊尔迷眨了下眼睛，似乎有点意外这个弟弟会说出这种话。
在伊尔迷眼里，羽树是个本性软绵温吞的弟弟。他就像一只蜗牛一样，不紧不慢的走着，让别人看着都干着急，一旦受到外界的刺激就会缩回壳子里。然而被他视为保护层的外壳根本脆弱得不可思议，只需要有人一伸手一抬脚，就能肆意捏碎踩碎，不费半分力气。
羽树自己不清楚这一点吗？不一定。
但他只能平静地接受，因为他别无选择。
“奇犽哥哥跟我一样，都有这个吧？”羽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们都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所以呢？”
羽树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伊尔迷的手，语气平静地说：“大哥有我的话，还不够吗？”
伊尔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黑沉的双眼像是无尽深渊一样，让人有种看一眼就觉得头晕目眩的感觉。
羽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也是第一次在长时间与这双眼睛对视后，不觉得惧怕，反而心中格外的宁静。
“光是亚路嘉不够资格的话，那加上拿尼加呢？”
伊尔迷总算是有了反应：“你以为你自己在说什么？亚路嘉，你和拿尼加一早就是属于大哥的了，这是整个揍敌客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对啊。”羽树声音艰涩地说，“所以放过奇犽哥哥不行吗？”
“奇犽哥哥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奇犽哥哥不能做到的事情，我还是能做到。”
“大哥。”
羽树不喜欢伊尔迷摸他的脑袋，自从知道自己的脑袋里被他植入念钉之后。但是现在他却主动地抓着伊尔迷的手，让他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松开手，温驯地闭上眼睛，说：“有我就够了，放过奇犽哥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