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不受宠的王妃(2)
晚间。
凌妤一个人用完晚膳, 徐嬷嬷端来了煮好的燕窝, 心底还要感叹一声,哪怕相府用的东西已经是极品, 但这显王府,很多都是御赐之物, 极品中的极品。
显王可是独得皇上和太后喜爱,在京城里都是横着走,忤逆他也就等同于和皇上还有太后作对。
“王爷可有回府?”凌妤端着碗,手指如葱跟班白净,随口一问。
无论季洋怎样,两人感情如何,她身为王妃, 始终都要掌管着这王府的里里外外,做好王妃该做的事情。
“王爷...王爷上朝回来片刻之后又出去了,至今还未回来。”夏荷越说声音越小。
这几天, 季洋不曾踏入这里,每天去青楼喝酒取乐,俨然是个纨绔闲王, 彻底将凌妤冷落在一边,全府上下都在看笑话。
凌妤继续吃燕窝, “若是再晚些没回来, 派人去找, 务必保证王爷的安全。”
她面色平静, 但也有自己知道口中的东西无滋无味, 形如爵蜡。
“是。”夏荷回。
“王妃。”徐嬷嬷从不远处走过来,“太后宫中的陈嬷嬷来了。”
凌妤放下碗,缓缓起身。
“老奴见过王妃。”陈嬷嬷还未屈身,凌妤已经上去搀扶,“陈嬷嬷不必多礼。”
陈嬷嬷是跟随太后大半生的丫鬟,又是季洋和皇帝的奶娘,身份不一般。
陈嬷嬷起身,往周围看了一眼,徐嬷嬷也识相,自己和丫鬟们都走了出去,还把房门关上了。
两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
片刻后,屋外的人都等得着急又忐忑,看到凌妤开门,将陈嬷嬷送出来。
“王妃送到这就好,老奴还要回去告知太后。”陈嬷嬷停步,笑着对凌妤说。
凌妤点头,看向徐嬷嬷,对方会意,走到前面领路。
宫内一行人往外走,却有三个宫女站在一边,并没有跟着走,凌妤看了一眼,侧身道,“秋雨,把三位姑娘带到南苑,妥善安排。”
“小姐。”夏荷瞪大眼,她再傻也猜得出来,太后这是往王府里塞人了?
“去吧。”凌妤看向秋雨,再次出言,对方回神,连忙屈身,“奴婢这就去。”
凌妤转身,一步步往正厅内走。
“小姐,您才刚嫁入,王爷这样已经够过分,太后怎么能这么对您?”夏荷着急得不行,她家小姐还未和王爷圆房,太后就已经塞人进来,以后还得了?
徐嬷嬷也回来了,她跟着凌夫人多年,后院什么事情没见过?这一看便了然。
无奈,叹气,也担忧。
“王爷后院空荡,的确需要人伺候,太后有这般顾虑也正常。”凌妤缓缓坐下来。
她未进门时,季洋后院没有侧妃也无侍妾,洁身自好,她还隐隐有些欢喜,后面才得知这一切都不是为她保留的。
季洋那是为莫恬留位置,可惜造化弄人,她成了王妃,对方成为贵妃,如此腹中又怀了龙子,日后很可能会登上皇后之位。
“夏荷冬香,给小姐煮的药快好了,你们两个去看一下。”徐嬷嬷找了个借口支开两人。
“是。”
“是。”
两人走后,徐嬷嬷快速关上门,脸色也严肃起来,“小姐,太后是什么样的态度?眼下王爷对您不上心,若是太后那边也失了宠,您要怎么办啊?”
若是普通人家还好,这是皇家,受多少委屈都得受着。
凌妤抬起头,看着徐嬷嬷,脸上的情绪这才变了一些,眼眶倏然红了,“奶娘...”
“我苦命的小姐啊...”徐嬷嬷开口就已经哽咽了声。
这是要命啊。
难道要守一辈子活寡吗?
在她的观念里,这要命苦到什么样的地步才有这种不幸?
“太后是怕王爷被外面的女子迷了心窍,这才送来几个贴心的宫女。”凌妤抱着徐嬷嬷,“还说不会任由王爷这样下去,我永远是显王府的王妃。”
“太后的顾虑也是对的,能拿捏在手里的丫鬟总比那些下贱货色好,小姐只需要容忍,等生下世子,腰板也会硬一些,谁能看轻?哪怕不得王爷宠爱,日子也能好好过下去。”徐嬷嬷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她。
凌妤知道徐嬷嬷说的是上策。
她的母亲被张姨娘欺压了十几年,就是因为生不出嫡子,生下她弟弟之后,地位才有明显上升。
可,她和季洋之间,真的已经只剩算计和委曲求全了吗?
“王爷回来了,还往这边来了。”秋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凌妤赶紧收起情绪,起身往外走。
“冒冒失失。”徐嬷嬷蹙眉,脸色严厉呵斥。
“见过小姐。”秋雨行了个礼,赶紧转移话题,“小姐,王爷喝醉酒了,而且,而且...”
“说完。”凌妤接话。
“王爷又带了个歌姬回来,还说...还说生下孩子马上升侧妃,还能让她的孩子当长子。”秋雨硬着头皮说完。
凌妤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并无太多表示。
对于正室来说,这是奇耻大辱,她都怀疑自己与季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导致对方对她厌恶至极,存心报复。
“一个歌姬而已。”徐嬷嬷气得发狠,狠狠唾骂了两句,“王爷也太没分寸了,丝毫没有把我们凌家放在眼底。”
“凌家?”
季洋突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浅灰色锦袍,衣襟修成繁复精致的花纹,头戴紫金冠,脸上通红,浑身酒气浓郁,撩着眼皮看向凌妤,口气狂妄,“凌家又如何?本王不喜,就是郡主,那也不如一个侍妾。”
“王爷恕罪,是老奴胆大包天,不关王妃的事。”徐嬷嬷惊恐,连忙跪下来求饶。
季洋跌跌撞撞走进来,丝毫没看地上的几个奴婢,走到凌妤身边,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你也不喜本王?”
话落,他凑过去要去吻凌妤,她实在受不了这酒味,微微瞥了头。
这一瞥可不得了。
季洋轻呵一声,直接掐住她的下巴掰过来,沉着声,“不让亲?你还有脾气?”
凌妤别掐着不能动,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了,觉得羞辱人,拼命挣扎。
结果就是季洋当着下人的面,抬起她的下巴,想要强吻一番,却被凌妤用力踩了脚,用力推到一边。
季洋本就醉酒,直接没站稳摔在地上。
“王爷!”
“王爷!”
众人惊呼,离得最近的秋雨要前去扶,被季洋甩开,皱着眉,“少碰本王。”
凌妤也被吓了一跳,怕季洋出事也怕两人关系恶化,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大庭广众之下,王爷还是自重比较好。”
她打小受到的家教不允许她这般轻浮,但出嫁从夫,她怕季洋觉得她不贤又野蛮。
“自重?”季洋自己又坐起身来,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漫不经心道,“本王的王妃自己还不能动了?”
凌妤一时被噎住。
他看了一下周围,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本王和王妃要休息了。”
说完又指了指凌妤,“今天本王要王妃伺候。”
“王爷。”
“下去。”徐嬷嬷担忧开口,季洋提高声调打断,带着不容置喙。
“奴婢告退,老奴告退。”
凌妤觉得季洋这是在羞辱和惩罚她,越是不让他做的事情他越做,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他是王爷,是她的夫君,嫁入王府,生便是皇家的人,死也是皇家的鬼。
她稳了稳情绪,只当刚刚的事情没发生,走上去要扶起季洋,“妾身带王爷去休息。”
季洋醉得不清,站都站不稳,被她扶起来几次,然后又摔下去,整个人还靠在她身上,凌妤最后吃力将他扶回房间,放在床上。
他睡在床上,合着眼,嘴里念念叨叨着,时不时有伸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凌妤伸手要把他腰带解开,刚伸过去手还没解,手就被人抓住,他眼睛睁开,眼底猩红,布满阴鸷,“你算了什么东西?居然敢碰本王衣服?”
“找死?”
凌妤都被吓了一大跳,季洋望着她的眼神布满狠厉,她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王,王爷,妾身准备给你试擦身子。”
季洋冷笑,将她手甩开,闭上眼,嗤笑道,“妾身?本王后院没女人,看不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之流,睡了都浪费体力。”
凌妤又被他气狠了,板着脸,“是,王爷身份尊贵,一定要洁身自好,不可让女人白白占了便宜,要是等到真爱,妾身愿意让出王妃之位,祝贺王爷抱得美人归。”
“那是,本王没碰过其他女人。”季洋转了个身,带着酒气掷地有声道,“只有她们喜欢本王的份,本王,可不喜她们!”
“本王有的是人喜欢,不缺!只要我愿意,有得是!”
凌妤一怔,倒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这些天,他逛青楼窑子,大赏歌姬,岂会与别的女人没有肌肤之亲?他这般洁身自好?
联想到他的后院,还真不是没可能。
至于他后面的话,凌妤也能理解,据说他喜欢莫贵妃足足两年,最后却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他觉得挫败吧。
想到此,她清亮的眸底也黯淡下来,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喜欢他整整两年了。
“小姐。”徐嬷嬷端着水盆走进来,看着床上的季洋,又看了看凌妤,把毛巾放在盆里,要去照顾王爷。
“奶娘,我来就好了。”凌妤走过去,提起袖子,把毛巾拿起来拧干。
“小姐。”徐嬷嬷看着不清醒的季洋,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王爷如今醉得不清醒,小姐就趁今晚...也好堵了下人的嘴,若是命好,能得个小世子,老奴死也就瞑目了。”
不是她龌龊出此下策,季洋放话出来绝对不碰凌妤,让她守一辈子活寡,依照对方这种态度,这个机会很可能之后不会有了。
若是生不出孩子,凌妤之后的路只会越来越艰难。
“奶娘,莫说这些话,您回去歇着吧。”凌妤拿着毛巾往床边走。
“小姐!”徐嬷嬷着急。
凌妤没听,她急得不行,季洋动了两下,她再也不敢多说,只能走出去。
走到床边,凌妤看着闭眼的季洋,犹豫了一下都没敢上前,生怕对方和刚刚一样,若是把她这小手折断那可糟了。
她又靠近了一些,出言道,轻轻唤了一句,“王爷?”
季洋没反应。
“王爷?”她又叫了一声,还真没敢把手伸过去,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季洋转身了,吱吱哼哼了两声。
“妾身给您擦脸。”她连忙开口,小心翼翼把毛巾往他脸上放。
憋着一口气,慢慢靠近季洋的脸。
近了。
更近了。
刚碰到,手一下又被抓住,被人往床上一拉,凌妤心咯噔了一下,魂都要吓出来了。
刚要尖叫出声,被人捂住嘴,她猛地瞪圆脸,季洋看着躺下的她,“王妃,本王有那么可怕吗?”
她赶紧摇头。
季洋还清醒着,能认出她,这让人狠狠松了一口气。
“那你叫什么?”他松开手,说话的时候酒味重得很。
凌妤收敛情绪,“妾身不过是被王爷吓到,是妾身的错,希望王爷不要怪罪。”
季洋盯着她看了一眼,又凑近,凌妤忍住没撇开头,但眼神里已经带了抗拒。
“你也不喜本王?”季洋眯了眯眼,继续盯着她,“怎么?看不上本王?看不上这显王妃之位?”
“你也想当贵妃?”
“妾身没有,能嫁给王爷是妾身的荣幸,并无不满,也没后悔,只想好好伺候王爷。”违心的话凌妤张口就开。
“你说谎。”季洋说着手就覆上她的脸,剑眉微挑,抚摸着她柔嫩光滑的脸颊,“说话的时候连对着本王的眼睛都不敢,虚假得很。”
“演技差得很,不如外头的歌姬嘴甜会说。”
尾音未落,“啪”的一声,凌妤甩开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眸染着两分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委屈,“是妾身愚昧,不懂如何讨王爷欢心。”
她是相府嫡女,从小便学习四书五经,精通琴棋书画,外面歌姬和青楼女子都是学着如何迷惑男人,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子,怎会学习这样的事情?
季洋说她不如外面歌姬,让人如何受得了?
况且又是自己喜爱之人。
凌妤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却不得不咽回去。
“那你就从现在开始,学着如何讨本王欢心。”季洋手覆上她的脸,语气不重,却让人听出几分沉重的语气,“本王是你夫君,你只能喜欢本王,眼底也只能有本王。”
凌妤觉得他在莫恬那里受的打击不小,生气又觉得可伶,看着他醉酒后那副固执的模样,终是心软了,“妾身不知道如何讨王爷欢心,还请王爷提点。”
她也好对症下药。
夫妻关系总是这些僵,她也好累,长此以往,她不仅连王妃之位都坐不稳,很可能还要连累相府。
“呵。”季洋嘴角勾起弧度,暗含讽刺,看向床帐,好一会,轻飘飘的声音才传来,“本王不过想要真心实意的喜欢,凭什么不喜欢本王?本王哪里不如皇兄?”
“凭什么觉得本王不如皇兄?所有人都觉得本王不如,就算接近我,不是不情不愿就是看中身份地位。”
他呢喃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气愤,凌妤整颗心都悬了起来,连忙捂住他的嘴。
皇上是天子,不可超越的存在,而且,皇帝多疑,哪怕同胞,要是对方想除掉季洋那也不是不可能。
她的举动让季洋阴沉了脸,凌妤下一秒松开,睡在了他胸口,轻声道,“在妾身的眼里,王爷比任何人都要好。”
闻言,季洋止住动作,话语里带上犹豫,“糊弄本王?小心日后有苦头吃。”
凌妤摇摇头,抬头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清晰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虚假,妾身不得好...”
她没说完,被人拉到怀里,被人抱得紧紧,季洋语气软下来,还带着孩子气,“本王信你。”
他身上带着酒气,还有淡淡的檀香味,没有一点胭脂水粉,她觉得很好闻,如两年前一样。
满满都是安全感。
季洋将头埋在她脖颈里,在她怀里念念叨叨,像个受委屈的孩子。
他是先皇和太后最宠爱的皇子,最能讨他们欢心的孩子,可,论文论武论功绩,所有人都只会看到皇帝一个,甚至可以说,必须只能看到皇帝一个人。
这个出身,就意味着他什么都不能争不能抢,不能出头,永远平庸。
当个闲散王爷。
这一切,他都不在意,却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掌握,有皇帝在,没人会喜欢他。
“莫恬是,其他贵女也是,我讨厌被安排。”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抬起头,“你是不是也是?恨不得当贵妃生下皇子是不是?”
“妾身没有,妾身心甘情愿一辈子与王爷在一起,并无这种念头。”凌妤看着他,再次否认。
季洋情绪慢慢又稳定,重新抱着她,“好吧,本王暂且信你,若是让本王发现你骗了本王,非让你守一辈子活寡不可。”
“妾身不会骗王爷。”凌妤安安静静被他抱着,等了好一会,他呼吸均匀了,她才伸出手回抱他。
这一刻,突然觉得眼睛有点胀。
成婚数日,两人第一次同床共枕,也不知道明天醒酒的季洋还会不会记得。
她满足在他怀中蹭了两下,嘴角泛着一丝笑意,闭上眼,比起以往失眠至天亮,这一觉可谓睡得很快,合上眼便进入了梦想。
睡后的她不知道季洋其实没睡。
他睁开眼,并无半点醉意,盯着她看了许久。
本来是霸道的姿势,后来他松开,抱着平躺的她,一只手被她压着,另一只手握上她纤细的手。
芊芊十指,肌肤洁白细嫩,软若无骨,全然没有上一世泡在寒冷的水里冻出的冻疮,也没有做粗活生出的老茧。
季洋痴迷望着她那张脸,漆黑深邃的眼底皆是柔情,将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啄。
一下又一下,温柔绻缱。
前世季耀登上帝位之后,杀了季亦尘,将他囚禁,准备折磨他,那个时候,他又身患重病,没有下人没有侍妾,只有凌妤始终如一守在他身边。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是前一世的场景,他宠妾灭妻,当真就让凌妤守了好几年活寡,沦为全城人的笑柄。
侍妾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生,就连她身边的陪嫁丫鬟秋雨都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对于她,全然是报复。
而囚禁的日子里,只有凌妤全心全意待他,一心一意照顾重病的他。
季洋捂着心口,每每回忆,情绪十分失控,悔恨接之而来,扎心般难受。
他重新将她抱紧,将头埋在她脖颈,亲了好几下,这才恋恋不舍闭眼睡。
翌日。
天边慢慢泛白,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凌妤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身子动弹不得,周身都是男人的气息,她被季洋抱在怀里,姿势亲昵。
昨晚的事情在脑海里回荡,她怔了怔,心底徒生出一丝紧张,还有点无措,依照季洋的秉性,这人醒后不会将她脖子掐断吧?
想着她不敢大口吸气,轻轻从季洋怀里起身,只想赶紧逃出去。
可惜,事与愿违,刚要起身,旁边之人已经睁眼,剑眉紧紧蹙着,“王妃?”
凌妤浑身一僵,下一秒转身,脸上担忧,“王爷您醒了?头还难受吗?”
“你怎么会出现在本王床上?”季洋话语已经带了一点火气,看向她的目光又寒了一些,冷哼一声,“怎么?王妃如此...”
“王爷忘了?昨晚是王爷要妾身伺,然后王爷非拉着妾身,不让妾身走。”凌妤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直接打断,还指了指季洋的手。
这件事也的确属实。
季洋低头一看,自己另一手还缠着她的腰,脚也压着她,一看就是自己理亏,想把脏水泼给凌妤都没办法,眼底不自然,闪烁了好几下,连忙收回来,强装镇定,“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