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章 知青的丈夫（1）
正值盛夏。
难得傍晚的时候空闲，下地回来的妇女们喜欢聚集在门口的大树下聊天。
说一说张家长, 李家短。
这时, 一个身穿白色碎花上衣, 下面穿着一条长裤，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篓的女人走了过来。
与村里的妇女有些不同, 她怕晒黑, 还会用不穿的衣服剪缝成袖子，做成袖套穿在手上，上工时也会戴着帽子，一看就不是乡下的女人。
只有那群知青会这么讲究。
“季洋他媳妇, 现在才下工回来啊？”李嫂子看向她, 笑着打招呼。
“嗯。”叶姣点了点头, 也露出一抹笑, “现在准备回家做饭。”
她抬起头，脸蛋小巧, 皮肤白皙干净，可是村里的妇女嫉妒得咬牙。
说话温温柔柔，一看就有些逆来顺受，不然怎么会被大嫂赶出来, 一点好处都没捞到，还把一个“拖油瓶”接了去。
“现在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我看你家季洋早就回去了, 说不定等着呢。”李嫂子笑着又开口。
闻言, 叶姣抓着竹篓的手收了收，挤出一抹笑，“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
...
等她一走远，坐在一起的几个妇女嘴便忍不住了，“季洋是个懒惰的，他这个媳妇中看不中用，一看就是干活有气无力，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拿到三个工分。”
如今这个年代，都是吃大锅饭，生产队分粮食可是按工分分的，少了可会饿肚子。
“是啊，如今季家分了家，这种情况下，怕不是会饿死吧？张妙兰如今腰杆子可直了。”
“可不是嘛，生了双胎，季大超现在对她都不敢大声说话，任凭张艳多疼这个小儿子，那也得闭嘴。”
...
“哎哟，长得水灵灵的，这干上几年啊，可就连我们都不如了，我们家里好歹也有个男人挺着，不想上工就照顾好孩子。”
“可不。”
...
众人讨论着，又是一阵取笑。
而这时，叶姣已经走到家，正在打开门。
还没进去，里面已经传来谩骂的声音，“天都要黑了，你现在才回来，是要饿死我儿子啊？”
说话的妇女正插着腰，黑着脸看向她，“你说说你，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做什么什么不行，你说你上工去抢饭吃你都不到，能做些什么？”
“妈...”叶姣怯怯叫了对方一声，被骂得有些难堪，羞愤又不知道如何顶嘴。
心底也委屈。
生产队的饭是统一吃，她不熟练干农活，都比别人慢一步，去晚了自然也就吃不饱。
也不知道是谁传到了张艳耳里，多半是让对方觉得没面子了。
“洋子还没回来？还不赶紧做饭？男人下地干活到现在，家里你还不顾好。”张艳看着她这幅娇娇弱弱的样子就来气。
自己儿子偏要娶什么城里下来的知青，身子板这么弱，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孩子，若是娶了同村的女人，像她大媳妇一样，厉害是厉害点，但能干活啊，一次还能生两个呢。
越来越气，指了指旁边，那里放着几个红薯，继续道，“洋子下地干活需要吃饱，多煮点饭给他吃，不要一天到晚只顾着自己，他是你男人！”
叶姣一听这话，看着那几个红薯，眼泪都在眼眶，得亏现在天黑张艳看不到。
她哪有亏待季洋？
对方根本不去干活，他们被大嫂赶出来，住在漏雨的小房子里，他还能时不时回去蹭一顿，可是她呢？
家里都快没米了，他又不上工，她做活慢，还时常被欺负，他压根就不管这个事。
“听到我说话了没？要是让我知道你躲着自己吃，我饶不了你！”张艳拿出她的泼辣劲，越看叶姣也来气。
好看又什么用？乡下娶媳妇是娶勤快，长得好看还不安分，说不定专门去勾引男人！
“吵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季洋一下推开门，看着院子里，蹙着眉头，“都干什么呢？”
张艳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小儿子，也是一愣，“洋子，你在家了？”
“困死了，不在家睡觉去哪？妈，你怎么来了？”季洋挠了挠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又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虽然分了家，但张艳总时不时救济一下小儿子，心疼他受苦受累。
“妈给你拿了大红薯，让你媳妇蒸了给你吃。”张艳一下收敛神情，笑呵呵起来。
在家睡觉怎么了？
下地累了，偶尔休息一下。
“红薯有什么好吃？妈这次没拿鸡蛋？”季洋一下有些不悦。
“你大嫂还要吃，不然也没奶，妈下次...”张艳说到这里眼神都有些闪躲，不敢保证。
大媳妇现在看得严，说什么再给小儿子拿就叫他们去和小儿子住，将来他们也不养了。
对方刚生了孙子，要是不住在一起，那不是孙子都看不到？那可是要了张艳的老命。
“我都要饿死了，天天吃些野菜，算了，明天我去妈那，妈给我做点肉。”季洋随口一说，
“家里哪还有肉啊？给你的两只母鸡怎么也没了？”张艳往旁边一看，一下瞪了眼，看向叶姣破口大骂，“是不是你杀了吃了？我儿子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败家娘们？全村就没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
叶姣如何受得了？
刚要开口，季洋已经轻飘飘来了句，似乎还在回味，“是我杀的，早吃晚吃不都吃？鸡肉挺肥。”
张艳简直要气背过去，农村人就指望两只母鸡下蛋，以前蛋都不舍得吃，更别说杀老母鸡了，那可是过年才舍得杀一只。
她只觉得头昏眼花，分家还没一个月，两只老母鸡就杀完了，颤抖着手指向叶姣，“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我就不该让你进季家的门！”
千错万错都不是自家儿子的错，城里来的女人什么都不懂，简直就是来祸害他老季家。
“我不想进！”叶姣压抑着眼底的酸意，忍不住顶了一句，一下把竹篓丢在一边，直接走进了门。
“还敢顶嘴，瞧瞧你媳妇，当初你不听妈的话，娶了这么个东西。”张艳觉得自己拿捏不了大媳妇，软包子的小媳妇还拿捏不了吗？
“没有一点用处。”
“我看当初就别找赤脚医生给她看病，嫁进来还祸害了你，看她我就来气！”
...
叶姣走进房间里，眼泪夺眶而出，满腹委屈无处述说，听着外面张艳的大骂，肩膀剧烈在颤抖着。
她的人生，黑暗至极。
父亲被送去当劳改犯，暴病死于狱中，母亲另嫁，她被送到乡下当知青，之后又嫁给了季洋。
家里的长短她都忍了，可这样日子她看不到头，她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的，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外面的怒骂不知道多久就停歇了，季洋推门走进来，叶姣也擦了眼泪，转身没看他。
没结婚前还好，关心她，时不时帮她干农活，给她找医生看病，陪她走过那段黑暗时光，结了婚之后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变样。
懒惰、自私、暴躁、幼稚、软弱...
可以说把男人的缺点都集于一身，没有人能想像被张妙兰赶出来之后她过得有多难。
分家除了一间老房子，一床老被子，两个老母鸡，其余什么都没了。
居然要全靠她一个女人下地挣工分，这也就算了，季洋不是游手好闲就是在家睡大觉。
“别哭了。”身后传来他的话。
叶姣刚忍着的泪又流下来，他只会说这一句，近来也越来越不耐烦。
有时还会直接出去，懒得理她。
“妈就是那样。”季洋又走过来，“别当回事就行。”
“我哭的是妈吗？你昨天不是说要去下地吗？结果呢？一整天都在睡觉，再这样，我们吃什么？去偷吗？还是去抢？”叶姣压抑不住了，扭过头看他，眼底无比失望，“我不求你和别人一样努力挣十工分一天，可是为什么你连三个工分都不挣？”
“今天有点累，也不想去。”季洋坐在木板床上，看着她，“明天去吧。”
叶姣压根不信他，一颗心缓缓往下沉，最后也不想耗着，她劳作了一天，很累了，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先去做饭。”
季洋看着她落寞又无助的背影，心底也是叹了一口气。
如今是七十年代，家里若是没有男丁上工赚工分，那可是要被人背地里看不起的，人家看着都觉得晦气。
就比如现在，外人都等着看笑话，毕竟叶姣是这一批知青里长得最好看的，却嫁给了他这个游手好闲又懒惰成性的人。
张妙兰还生了一儿一女，觉得自己是大功臣，早就看不惯季家两老对他的溺爱，他刚和叶姣结婚两人就被扫地出门。
季良和张艳虽疼爱小儿子，但是架不住大儿媳妇要回娘家，也只能将两人赶出来。
按照上辈子的剧情，他继续散漫，全靠叶姣一个人养家，叶父在世时对她也十分疼爱，导致她也不怎么会干农活，做得很慢，被村里的妇女取笑，苦水是一肚子。
后来，知青可以回城，叶姣觉得自己苦日子熬到头，想要回去，可惜却怀了孕。
不舍得打掉，生了下来，想着他做了父亲可能会成长一些，哪里想到他压根就不管，时不时去季家蹭点饭吃，被季大嫂讽刺也笑呵呵。
她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咬着牙含着泪，累出了一身病，也由原来的爱意变为满满的恨意。
即便这样，他可不管，潇洒得很，吃上顿没了就去坑下一顿，到了老的时候，儿子有了出息，他便死皮赖脸缠着要人家赡养，甚至还去找儿媳妇要钱，叶姣被他气得入了院。
这样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无牵无挂大半生，年老的时候得了重病，睡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才觉得有个儿孙老伴在身边挺好。
儿子被人通知来看他，原本以为能接他去照顾，却没想到对方只花钱打发一个保姆来，等他要死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叶姣。
他还记得叶姣满头白发，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他，嘴唇颤抖，心情十分复杂，“儿子啊，他是你爸啊。”
而他闭眼之前听到了儿子的回答，对方语气毫无波澜起伏，甚至可以说是冷血无情，“他生了我没养，我给他养老送终已经是看在妈的份上。”
“他这样的人，日后清明儿子也不会给他上一炷香，他一个人清净惯了，我们又何必来讨嫌？”
...
也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在听到儿子的这番话后居然有些心痛，觉得清闲的一生毫无贡献。
许愿人是原主，他的愿望便是希望能好好对待家庭，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