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招娣(二()
马盼娣冷笑一声说道:“就他们也配吗?这些年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 你心里不清楚吗?是,村子里都这样, 看重男孩, 可是谁家跟咱家一样,不把女孩当人看的。小宝不高兴了,挨打的是我们, 他想吃啥都要我们去想办法换。凭什么?”
想想当年, 马家本来是打算给马招娣找一个老男人的,人选都找好了, 就是他们隔壁村的。那个男人有闲钱,就是脾气不好, 打死过两个媳妇,村里都没有人家愿意嫁给他。可是马家不啊,马小宝一说对方有钱,她妈就能舍了女儿嫁过去。
那时候马招娣找了柳有金过来, 盼娣还欣慰呢,觉得她姐姐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谁知道她高兴的太早了, 看看她姐姐后头做的事情。柳有金那时候有钱,对马招娣也还不错, 马招娣回家之后,只要她妈说几句好话哄一哄,她姐姐就能心甘情愿的出钱。
等柳有金的钱被挥霍完了,她姐姐就仗着肚子里的那块肉跟柳老太太犟, 逼老太太拿钱。柳家那个老太太虽然对外比较强势,对她家人还是不错的,刚开始那是要什么给什么。后来知道钱都拿去马家了,根本不是补身子的,这才去马家狠狠地闹了一场。
老太太那战斗力她现在都还记得,也正是因为老太太那一闹,她跟三妹的婚事才更加艰难了。谁家会愿意娶个这样的媳妇,拿自家的钱去养马家,人家都没有那么傻。
还有柳有金去上战场那事,她也知道,当时她姐姐还在家里炫耀呢。说自己只是哭一哭,说婆婆不待见自己,顺便夸一夸柳有金,柳有金就飘了,很听话的决定继续参军去战场。
结果呢,当时她有多得意,之后就有多恐惧吧,谁能想到柳有金一去就没有回来呢。
马盼娣有时候忍不住想,假如她是柳老太太,一定会把马招娣扫地出门的。可是人家没有,依旧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们。就这份气度,马盼娣想不服气都不行。她就不明白了,她姐姐这个脑子怎么想的,好好的柳家不待,非要闹着分家。也不想想,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分家之后怎么过?
马招娣由着二妹数落,趁着二妹累了喘气的功夫,她才说道:“我当时也没想着分家啊,这不是大丫推了她姑,给人摔破了头,她奶不乐意了么。”
马盼娣都要气笑了,别说柳老太,就是换了她,有人打了她闺女,她也不乐意啊。她姐姐这是哪来的脸认为人家老太太能罢休。不过,此刻,看着仍然不知道错的姐姐,马盼娣也不知道说她什么了。
马盼娣不说话,马招娣还以为自己说的对呢,她接着说道:“再说了,这个分家也是大丫先提的,她说分家了我就能攥着有金的抚恤金了,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哪里拿过钱啊,这不是一时想岔了就同意了。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会那么狠心,居然要跟我们断绝关系。要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丫头们回娘家啊。”
这是心里还对人柳家老太太有怨气呢,要是换了她养了这么多年换来了这样的结果,她也断绝关系。人家给你把三个孩子都拉扯大了,你们甩手就想走人,人家图什么?知道这个姐姐脑子不好,马盼娣叹了口气,又认命的把这些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
马招娣不敢相信的张大嘴巴,“你是说我做错了?”
“你想一想假如你是柳家老太太,你辛苦把孙女给养大了,儿媳妇一脚把你蹬了,你什么感觉?”
马招娣还真想了想,良久,她才垂下眼帘,是啊,要是换了她根本就不会让那三丫头读书,她有那个钱还不如都给孙子呢。这么一想柳家对她也还算是可以的了。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啊?”
是啊,一切都回不去了。越是回想以前,马招娣就越是后悔,她怎么就脑袋一热答应替她娘坐牢了呢。明明当初卖孩子是她娘和弟弟的主意啊,想到自己这两天的遭遇,马招娣坐不住了,她使劲儿拍打着牢房门,大声的喊道:“放我出去,卖孩子的不是我啊,是我娘和我弟弟啊,是他们,都是她们的主意,人也是他们找的,我是冤枉的啊。”
“喊什么,喊什么?”
马招娣看见有人来,更激动了,她说道:“卖孩子的不是我啊,我是替我娘坐的牢,是他们,主意都是她们出的。”如果是以前,马招娣也许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以前的生活不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还有的吃,比在柳家强多了,所以马招娣也从不喊冤。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现在她们都要拉出去被教育的,不说每天跪在地上认错,还有人对她们拳打脚踢的。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甚至还有被不小心打死的,马招娣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下一个是自己,这样的生活她怎么能忍受。
来人不客气的看着马招娣说道:“我说你这人也有意思啊,都进来几年了,现在知道冤枉了,早干嘛去了。”本来像马招娣这样的,也就是判个十来年刑,可谁让她们赶上了这个时候呢,现在外面抓得严,她们想要出去,恐怕有的等。
不过,“你要是觉得你妈跟你弟弟也有错,你可以举报啊,这个说不定能给你减刑呢。”来人不怀好意的说道。
马招娣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拼命地点点头,说道:“我举报,我举报。”
收到马招娣的举报,来人美滋滋的回去了,没几天马招娣的娘就被带了来,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故意的,他们把马招娣的娘和弟媳妇跟她关在了一起。并且来人很好心的告诉她俩,人是马招娣举报的。
所以,两人进来看到马招娣就是一顿打,马招娣的娘方三妮一边打还一边骂她:“你个赔钱货,你自己坐牢也就算了,现在还拉我们下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淹死了,省的把你养大了气我。”
方三妮这是气的很了,外头如今的形式多严峻啊,她们自己说话都小心着呢,就怕被抓到错处,谁知道他们没等来别人倒是让自己的亲闺女先给告了。方三妮以前在马招娣面前强势惯了,怎么能忍受得了。
只是还没等她打几下,就被人从后面扯住了头发,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正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她,阴森的话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你说谁应该被淹死?”
方三妮被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不过她在马家沟作威作福习惯了,也不知道这人的底细,当下伸手去抓她的手,说道:“你谁啊,我说我闺女管你啥事?”
她的儿媳妇也在旁边帮腔说道:“就是啊,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要不是我婆婆心好,早就淹死她了,哪里会养他这么大。”马家媳妇同样不知道这间牢房的忌讳,她张口一个丫头片子,闭□□该淹死的,彻底刺激了这个女人。
女人拽着方三妮的头发,又伸手去抓马家媳妇,她抓住两人的头使劲儿一碰,两人嗷的一声就叫了起来。俩人低着头,看不到这个女人脸上的阴狠表情,马招娣却是看了个正着,这一下就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吓得她赶紧跑到角落里蜷缩起身子藏好。
两个人没有防备就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方三妮就去抓那个女人,顿时三个人打成一团。只不过,马家的两个人终究没有那个女人狠,那个女人完全是不要命的打,都不带防备一下的。不一会儿俩人就落入下风。
直到狱警过来,三个人都是一脸血,方三妮和儿媳妇抱在一起站在一边防备的看着那个女人,而女人则是用阴狠的表情看着她俩。
狱警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也不多说,当下就带着三个人去抹药,期间方三妮一直在叨叨的要求换牢房,被不耐烦的狱警顶了回去。她就是故意的,像她们这些狼心狗肺卖女儿的东西,就应该让那个女人狠狠地收拾她们。
女儿怎么啦,女儿就不是人啊。
心里带着气,狱警上药的动作很粗鲁,方三妮刚才被怼了这会儿也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忍着疼。
这么一折腾,方三妮也没空找马招娣的麻烦了。马招娣也落得个清净。
不过方三妮是真的爱儿子和孙子,来了没两天她就把罪名揽在身上了,说她儿子孙子都不知情,事情都是她跟儿媳妇做的。也有村民证实她男人马栋是真的不知情,就这样马家的男人都被放了回去,只是人虽然回去了,却也上了他们的黑名单,只等着什么时候在露出把柄呢。
而马招娣看着她妈和弟妹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畅快,这一刻仿佛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石头都不觉得疼了。虽然如此,马招娣也终究没能熬过这十年,她也不知道这期间她那个原本应该已经死了个丈夫回来了,他还被马家人用她的名义要了一大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