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次冒险

赤司皱了皱眉, 幸村从来到这里开始除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之外很少显露出其他情绪, 他看着明显表露出对学习的抵触情绪提不起劲的幸村, 终于能够确定——“你的状态不对, 精市。”

幸村楞了一下, 他几乎是带上了无奈的语气, “你真是……为什么这种时候这么直白？”讲道理，自己的自尊心这么强, 发现自己不太对，赤司就不能选择视而不见吗？

“抱歉。”赤司和幸村两人都是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同时又都是善于看透人心的人。

他们两人因为作为对方生活过的经历, 相互理解又彼此信任。

是以很多事情往往并不需要多说, 两人就能明白。两人也并不会特意向对方隐藏情绪，一个是没有必要, 另一个也是因为难度不低。

但是也是因为相互理解和信任, 幸村若是有意想要隐藏的话，也不是真的做不到，只是最后还是会被他察觉而已。

听着赤司毫无诚意的道歉, 幸村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论是赤司的直白，还是被赤司察觉到的情绪。

他讨厌医院。

他讨厌药品的味道。

他讨厌虚弱。

他讨厌此时此刻动弹不得的自己。

他更讨厌这个恢复力惊人的自己。

他的恢复力惊人。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充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 不出意外会很快恢复到巅峰水平。或许有这里医疗水平的关系，也或许是自己进入这里以后这个世界给自己的优待。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这又不是真正的他。

他患病，长期住院, 一日比一日虚弱，手术成功率不高，恢复前景未知，网球生涯几乎被下了死刑。

这样动弹不得却又恢复力惊人的自己，只会反复提醒他：看吧，迟早有一天，你真的会变成这样，躺在床上，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和在这个世界的自己不同，或许他以后……会一直需要人照顾。

发病倒下的，是赤司。那个时候幸村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即使心里多么得震动，他也选择了不表现出来。

他主动替赤司减轻负担，即使他并不是很喜欢处理学生会的事务；他投入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他关注真田和柳，关注着整个立海大网球部的情况，分析数据，实战指导，以轻松从容的姿态面对所有人，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自己的病情和缺席有过重的压力。

赤司曾经提醒过自己不要有太大负担。他只是说自己有分寸的。

是的，他有分寸。他一向是一个很能平衡的人，他想就会去做，做就会想要做到最好，他也能够做到最好。两人份的忙碌确实一开始让他有些不适应，但是也只是不适应而已。而且这样的忙碌，能让他暂时不去想一些事情。

接着又去了异能力世界，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没有什么实感。回来之后，短短三天，他就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接下来的时间内，他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直到最近才趋于平稳。有的时候入睡前他会想，明天自己还能走到天台吗？还能去花园坐坐晒晒太阳吗？还能照顾好自己的雏菊吗？自己……真的还能再打网球吗？

这样都不像自己了，幸村想。但是他在所有人面前还是一副从容自信的模样。

他对家人说，“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对着知道自己的病情，知道自己手术成功率的父母，他说不出“我没事”这样的话，他只是说“我会好起来的。”

他和家人们说些生活上的趣事，比如绿间君带来的少女魔法棒？自己的妹妹喜欢得不得了；拜托他们照顾家里的植物，问问它们都怎么样了……当然每一次一定会问一遍妹妹的成绩，换来妹妹的不好意思和奋发向上发誓定要一雪前耻的可爱模样。

但是他知道父母隐藏在轻松表情下的关心担忧和压力。他们避而不谈网球，似乎网球已经成为了他的禁区。他只能说“我会好起来的”，然后用积极的态度面对治疗。

他对队友说，“我会回到网球场，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他没有对他们说出他的手术成功率不高的事情，他喜欢他们在他身边打闹的样子，也知道他们各种往东京跑打练习赛，为了来看自己。

听着赤也不断说着自己今天做了多少训练，自觉加训，又进步了多少多少，总有一天会打败三巨头等等，他自然很是欣慰。

“我也好想打网球啊。”幸村低低地说道。

他看着赤也一瞬间就顿住了，似乎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打不了网球的。

欣赏了一下大家手忙脚乱地安慰自己的样子，幸村很快就笑出声来。他看着赤也洋洋得意的脸，总是忍不住想逗逗他。还有，

“我没那么脆弱的。”是的，我没那么脆弱。大家相信自己会回到网球场上，但是现在提起网球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看得出刚刚不少人想让赤也住口，着急地频频使眼色，但是赤也显然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

他想说你们不要因为我的病情受影响，但是他知道那不现实。

他想说你们可以不用特意跑到东京来看我，虽说这让他很骄傲，以他的队员们的自觉性，回去之后必定会因为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加训。

但是恐怕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会听我的。他们相信着自己，他们关心着自己，他们想将积极的态度带给自己，他们用语言和行动告诉自己立海大三连霸没有死角。

这就是他的队友们，这就是他的朋友们。

所以他也要积极乐观起来啊，他这么对自己说。

但是他自己也感到很抱歉。

他总是能收到可惜和同情的目光，来自医生和护士的，即使他们掩藏得很好，告诉自己不用担心，情况良好。

事实上，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自己的手术成功率不高的事实，早在刚刚病发自己还是赤司的时候。

也没有人对自己说过你以后再也打不了网球这样的话，但是他知道所有知道自己的病情的人都是那么认为的。

父母决定向自己隐瞒这些，所以自己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他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但是他讨厌收到这样的目光。

就这样检查、吃药、吊水，循环往复。

突然的某一天，他开始讨厌化学。

化学，药品，医院，真是令人不舒服的联系。

不想学。

但是好像又辜负了赤司的好意。

赤司很忙，以他对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恨不得将落下的课程全部补回来，学业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家里那边的。学习、学生会、部活、精英课程，赤司仿佛没有空白期一样快速掌握。

在这样繁忙的行程下，赤司还会特地抽出时间来给自己补课。虽然赤司的说法是“很可能会有下一次的交换，需要提前做好准备，你的课程不能落下太多。”

嗯……赤司的话嘛，真倒都是真的，就是有的时候要自己提取重点，有的时候要做一下理解，有的时候要给他加一点感情色彩，有的时候要联系一下前因后果，有的时候要自己补充扩展……

其实主要是想让自己的课程不要落下太多，但是赤司的语气和语序听起来就好像全是为了赤司征十郎的第一作准备一样。

他努力了，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心态的改变，时而升起的疲惫感更是令他不适，他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心意。

幸村进入了消极抵抗的模式。

“累了”是他说的最多的，有的时候是他真的精力不济，有的时候是他自己感觉累了，反正就是累了。

说是补课，事实上后来赤司陪伴自己的时间更多。

但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幸村独自一人的时间也不少。

他经常会去天台或是花园坐坐。他很喜欢天台，那里视野开阔，药品的气味似乎都离他远去，能让幸村的心情好上不少。

只是他走到天台花费的时间也在越来越多。

这天他坐在天台上的时候，有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腿上，他笑着说了声“没事吧”，然后看着这个孩子憋红了一张脸，突然“哒哒哒”跑走。

等他回到病房，他的房间里就多出了一群孩子。

他们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他们会小心翼翼地碰碰窗台的小雏菊；他们喜欢问自己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会拿着粉红色的魔法棒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幸村哥哥也喜欢啊！”，幸村怎么解释都坚持己见，让他哭笑不得；他们会指着将棋让自己教他们怎么下……

他喜欢这群孩子们。

后来他和赤司再次交换的时候，他令自己忽视“重获健康”带来的落差感，将精力投入到学习和网球上。

他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赤司此刻的感受，也没有人比赤司更能明白自己的感受……他不需要对赤司说抱歉，赤司也不会对自己表示同情，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默契。

第一，他自然是会做到的，是因为赤司，也是因为他自己。

他把握这个机会练习网球，即使这不断提醒自己，自己失去了什么，但是新招式真的有了眉目还是令他足够惊喜。

接着就是到了这个世界，他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这么做，只是还是被赤司发现了。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就让我这样就好。”

若是幸村自己不想说的话，赤司也问不出来。他知道幸村的状态不对，但是他又相信幸村能够走出来，有的时候想想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幸村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幸村和自己不同，赤司很早之前就知道。理性和感性——交织在一起，矛盾又和谐。

身处异能力世界的时候，幸村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但是他对这个世界事实上并不太关心。不管是身处于武装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幸村清楚地明白他们都是不同世界的人，各种意义上的。

黄昏和黑夜，武侦和港黑，受伤是家常便饭，死亡也见得不少。而幸村，他是身处于和平环境的初中生，他或许会是职业网球选手，或许会是画家，也或许会是其他什么，他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也清楚地知道他迟早会离开。

他选择不踏入他们的世界。幸运的是幸村是被武侦收留，武侦尊重幸村的选择，没有让他过多地接触到这个世界。如果是港黑的话，幸村这样的“异能力”会很危险。

幸村的目标很明确，力所能及地收集信息和寻找自己。在他找到自己之后，发现自己能接触到的信息更多，掌握的信息也更多，愉快地将搜集分析情报的事情交给了自己，专注地提升自己的武力值，这里的武力值包括灭五感和体术。

这里面有很多原因。信任自己的能力；为可能出现的危机做准备，赤司自己的攻击力实在欠缺；合理分工；当然他自己不想搜集和分析情报的原因肯定也有，甚至赤司猜测占的比重不少。

赤司从到达那个世界开始，就将自己当成一个过客，这不是自己的世界，自然没有投入多少感情。

而幸村，是真心感谢武侦收留了他的；将中岛敦、太宰治他们都当成朋友。甚至在港黑，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短短的时间内也有了不少朋友。

中原先生就不说了，他们两个还是自己介绍的，结果他们两个建立友谊的速度超乎常人；

和中原先生的不少部下们关系也都不错；

和芥川龙之介建立了奇妙的友谊，起因是一张太宰治的照片，赤司曾经还听到过他们在探讨书画；

樋口一叶称呼幸村为师父，希望幸村能教她如何与芥川前辈快速亲密的一百种方法；

通过樋口一叶认识了武斗派不少人，并建立了良好的联系；

因为中原先生和泉镜花，和尾崎红叶也有不少交流……

因为幸村迷之惊人的交友速度和范围，令他当时在港口黑手党取得了不少便利。

幸村很早就已经开始给他的朋友们准备告别信和礼物。

冷漠疏离又真诚温柔，这就是幸村精市。

回到原本的世界之后幸村很少表现出什么异样。

甚至回来的第一天第二天他选择出来看球赛，虽然幸村说是想让太宰治见识什么是篮球和网球，其实更多的是他想传递我身体不错病情乐观这样的信息。

绿间他们探望幸村的时候，幸村会不经意地表达对网球的热爱，会表现出重回赛场的决心，会表现出对三连霸的执着，会表现出对队友的信任。和队友一起取得三连霸，幸村总是这么说。他在有意引起绿间他们的思考，在更早以前，幸村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是因为我。

赤司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或许赤司小看了病痛对幸村的影响。

当他是幸村精市的时候，即使他需要住院，躺在病床上，他更为理性，他也清楚地明白自己是赤司征十郎，他无所畏惧。

而幸村，自生病，自他知道他可能再也不能打网球开始，他都给了自己太多压力。他更多的是在照顾别人的情绪，而不是他自己的。

而这样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可能恰恰是幸村最讨厌的境地，恐怕会带给他噩梦成真的感受，如果现在身体恢复很好的话，那可能就更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主上对交情不错的朋友是会露出孩子气的。

在这里还是想说一下，主上的出场时间很晚，主要也是在打球，表现时间其实不多，很多是我自己结合资料推测的。

其实我写这篇文的时候没有想过那么多人设崩不崩的问题，一直写的是我理解中的主上和小队长。因为我水平的问题，可能表现出来的有误差，但是我努力了。

要写我的理解的话就是一人一篇长文了，这里就不多说了。而且每个人的理解肯定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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