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宁愿手上一紧,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愫。
但他没有时间多想, 立刻又去看傅锦骁的伤口了。
经过警察小哥的处理, 伤口血流少了一些, 但还是能看到傅锦骁裤腿全被血浸透了。宁愿自己也满手血,心慌得很。
警察小哥也不敢耽搁, 去开了警车过来送他们上医院。
傅锦骁失血过多,整个人晕乎乎的,全程软软地趴在宁愿身上。宁愿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发现傅锦骁身上没有别的伤口, 却还是不能放心,毕竟有些伤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一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
警察小哥直接将两人送到最近的医院。
宁愿下车时,看到门口硕大的“FUU”几个字母在闪光,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他没抓到那是什么, 也没空去想, 急急地跟着医生护士往医院里面跑。
“家属在外面等。”护士将宁愿请到一边。
宁愿抱着傅锦骁的时候心里发慌,恨不得立马飞奔到医院。现在到了医院, 手里空了,心里更慌, 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们,救救他……”
“应该没事。”警察小哥在旁边安慰宁愿, “这种伤不算严重, 缝一缝就好了, 顶多输点血, 你不要担心……”
宁愿其实有点想骂人,但看了他一眼,又闭嘴了。
警察这职业日常遇到的危险也不小,他们应该是真心觉得这不是大伤。
但警察小哥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两个护士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进过医院的人大概都能明白,医院里始终自带一股“争分夺秒”的紧迫感,特别是急诊这种地方。一旦看到医生护士着急地跑起来,就会想到肯定是有人遇到危险了,旁观者的心也就会跟着悬起来。
那俩护士是从傅锦骁那个房间出来的,宁愿刚在警察小哥的安慰下坐下来,屁股还没落稳,立刻又“蹭”一下站了起来。
但护士也没找他,匆匆跑过。
两人怔怔望着,有点无措。
“没事,没事。”过了一会儿,警察小哥拍拍宁愿的肩,再次安慰,“可能是别的事情,毕竟是急诊科,事情多……”
他的话也再次被打断,俩护士带着好几个医生大步走了过来。
几位医生都面色凝重,虽然没跑起来,可步伐匆匆,也像是遇到了很严重的情况。
刚才接诊的医生只说需要清创缝合,表情也很淡定,让人觉得傅锦骁的伤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
清创缝合需要这么多医生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如临大敌?
这次不仅宁愿,连淡定的警察小哥见那几位医生进了刚才的清创室,也坐不住了。
“对不起……”又一名护士出来,宁愿急忙拦住她,“里面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多医生?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护士看了宁愿一眼,谨慎询问:“你是……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
宁愿脱口道:“我是他丈夫。”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下。
护士也愣了一下,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另一个护士给叫了回去。
这一来一去的,搞得宁愿心脏都快爆炸了。
他这次再也忍不住,直接就想往清创室里闯。
“你是傅……病人家属吗?”一个医生走出来,刚好拦住宁愿,拉着他到旁边,和颜悦色地说,“刚才通过病人的伤口,发现里面有骨头错位的情况,应该是旧伤……”
宁愿想到傅锦骁曾经给他看过,他的腿上有块疤,说是不满他爸爸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摔的。他想了下那位置,好像就是今天受伤的地方。但看疤痕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有骨头错位,怎么会一直没发现?那得多疼啊?可平时傅锦骁一点没表现出来。
“他,情况严重吗?”宁愿心里乱糟糟的,但第一本能还是关心傅锦骁的情况,“现在要怎么办?骨头错位有什么后果?”
“你不要紧张,只有一点点小毛病,本来不动手术也行的,但是以后肯定会有点影响。”医生看宁愿脸色苍白,温声安慰道,“这次刚好伤在同一处,我们打算立刻给他做个手术,一并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省得以后做手术再挨一刀。现在就需要家属签字……一个小手术,你不要怕。”
宁愿怎么可能不紧张?不害怕?
他跟傅锦骁又不是真的夫夫,虽然医生说小手术,但宁愿还是担心,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签字的后果。
可他又不知道傅锦骁家人的联系方式,而且傅锦骁这边只怕也等不及。
“我先生……病人自己知道这个情况吗?”宁愿问道。
医生点点头:“他希望你能签字。”
本来傅锦骁可以自己签字的,但他希望宁愿签。
“好。”宁愿深呼吸一口气,“我签。”
没什么不能承担的,宁愿默默想,大不了他养傅锦骁一辈子。
医生却不能理解宁愿的心情,只当他是紧张,宽慰道:“放心吧,都是最好的外科医生,不会有意外。”
宁愿这时候高度紧张,并没有意识到医生这句话说得不是那么恰当。
再小的手术,也会有风险。现在的医闹事件不少,当医生的最怕担责任,基本上不可能说出“不会有意外”这种话,这句话需要承担的责任太大。
而且,他说只是小手术,那为什么会安排最好的外科医生?
宁愿脑子根本转不动,只是机械地按照提示签了字,在与患者关系那一栏,宁愿写下“夫夫”两个字时,笔尖顿了一下。
一直在和傅锦骁以“夫夫”名义生活,但宁愿心里却也一直在告诫自己,他和傅锦骁只是合作关系,顶多算朋友,不能越界,他认为自己一直分得很清楚。
但在这一刻,宁愿忽然明白,不管他们之间真实情况是怎样,他和傅锦骁,是法律意义上的合法伴侣。
他们之间,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界限分明。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们才是彼此第一联系人。
他们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才对。
医生护士在忙着做准备,宁愿签完字终于看到了傅锦骁。
傅锦骁只用局部麻醉,神识是很清醒的,只是失血过多,脸色明显很差。
看到宁愿,他眼睛一亮,朝宁愿抬了下手。
宁愿急忙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蹲在床边柔声道:“你别怕,我问过医生了,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出来了。”
傅锦骁很清楚,害怕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宁愿。
他轻轻揉了下宁愿的手指:“知道你在外面等着我,我就不怕。”
宁愿这会儿没有精力深想这话里的意思,他只当傅锦骁是害怕一个人,很多坚强的人在生病的时候都会露出脆弱的一面。更何况,傅锦骁这是要进手术室。
宁愿发誓一般道:“你放心,我一直在门口守着,一步也不离开。”
傅锦骁嘴角弯起来,看到宁愿眼睛里满满的担忧,很想亲亲他。
护士小姐姐却在这时候闯了进来:“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傅锦骁只得遗憾地松开手。
宁愿信守诺言,真的就在手术室门口一直等着,一步也没离开。
警察小哥只好拿了记录本,陪他一块儿在门口蹲着。
其实宁愿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带出来的东西很重要。
那是一块U盘,留在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查看了,里面是一些人吸毒的证据。
警方根据U盘的内容,已经紧急出动,连夜搜捕犯罪分子去了。
不过现在还没更多消息传回来。
“你说的那个骑手救回来了,也在这家医院抢救。”警察小哥得了消息也不忘告诉宁愿一声,“放心,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
虽然责任并不是他们的,可宁愿也不希望那人出事。
宁愿稍稍松了口气,也没心情去管犯罪分子,眼睛一直盯着手术室。
警察小哥理解他的心情,了解完情况就先离开了,没有多打扰。
宁愿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里,空气安静得有点压抑,他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却又没办法深入思考,每一秒都是煎熬。
下午的时候,何开阳被推进手术室,宁愿也在门口待了很久,经历过一次煎熬。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紧张了。
现在宁愿才明白,为什么何晋会崩溃大哭,他现在也紧张到有点崩溃。
好在傅锦骁的情况比何开阳的情况好多了,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傅锦骁被推出来,医生护士都面带微笑,看起来情况应该不错。
傅锦骁还醒着,看到宁愿就抬起手来。
宁愿忙上前握住傅锦骁的手,憋了很久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他感觉浑身发软,另一只手撑着床才站稳:“怎,怎么样?”
“放心吧,他的手术还能大意吗?”一个护士笑道,“都是顶配,保证连疤痕都是最小的,修养几天就好了。”
宁愿也没注意到她的潜台词,听到说没事才放下心来,又盯着傅锦骁问了句废话:“疼吗?”
傅锦骁眨眨眼:“疼,你给吹吹?”
宁愿看了眼他木乃伊似的腿,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也象征性地吹了吹。他这会儿像是不会思考一样,傅锦骁要什么他都会给。
旁边的护士憋不住笑出声,把宁愿给闹了个大红脸。
傅锦骁反手抓住宁愿的手指,心里软得不像话。
回到病房,护士认真起来,交代了一圈注意事项。
宁愿特别认真地听着,简直恨不得拿小本本记下来。
护士看着他这模样,又忍不住好笑,逗趣道:“小哥哥你不用担心,他没事的,刚才在手术室还有说有笑,跟我们撒狗粮呢……”
宁愿对手术室的印象基本上就是血腥、紧张、命悬一线……反正绝对跟撒狗粮扯不上关系,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
傅锦骁有点脸红,“嘶”了一声。
宁愿马上被转移走注意力,紧张不已:“你哪里不舒服?是腿疼吗?”
护士小姐姐简直看不过去了,凑到宁愿身边,低声道:“他现在麻药都还没过,哪里感觉得到疼?大概就是想骗你亲他一下。”
傅锦骁:“……”
小姐姐,看破不说破。
宁愿:“……”
亲一下能缓解疼痛吗?
“得了,趁着现在还感觉不到疼,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小姐姐终于忙完了,对傅锦骁正色道,“等麻药过了就真的会疼了,到时候睡都睡不着。”
等她一走,病房里安静下来。
宁愿这才注意到,这是单间病房,而且里面什么都有,简直像酒店房间。从病房的角度来说,算得上相当奢侈了。
他不记得自己交了多少钱,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要求过要住单间。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多少钱他都愿意。
“对不起。”宁愿拉了张凳子坐在傅锦骁床前,认真地道歉。
傅锦骁很无奈:“你跟我道什么歉?是你捅伤我的?”
宁愿愧疚的点有点多:“如果我当时不下车……”
“你觉得我撞了人会逃逸吗?”傅锦骁一脸不敢置信,“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负责的人?”
“那又不是你的问题,他逆行撞上来,你开车再小心也避不开。”宁愿急忙替他解释,但他也明白,就算不是傅锦骁的责任,在那种情况下,傅锦骁也不可能直接开车走掉,“我后来如果……”
“没有如果。”傅锦骁抬起扎着针的手去揉了下宁愿的头,“就算我们不惹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一抬起手来,液体回流,输液管里瞬间充斥着鲜红的血液。
“你别乱动。”宁愿感觉自己现在都快晕血了,看着红色就心惊胆战,一把抓过傅锦骁的手,攥住他的指尖,不许他动,“算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没事就好,什么都不重要。不过,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呢?我……”
傅锦骁盯着他。
宁愿顿了下才把后半句说完:“我都快吓死了。”
“你怕什么?”傅锦骁慢慢问道,“怕我死了你会愧疚,还是怕我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宁愿嘴唇颤抖了一下,哑声道:“……别说死。”
傅锦骁点到为止,没有逼他,直接转移了话题,解释自己当时的情况:“我在上你摩托车的时候,感觉到被人划了一刀,但当时速度太快了,我根本就没感觉到痛。我自己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反正一直都没太大感觉,我以为就一点小伤,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
说到后面,傅锦骁的声音渐渐小了。
熬了一个通宵没睡,之前经过紧张的手术煎熬和一场激烈的战斗,再自己进了次手术室,加上失血过多……傅锦骁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一直强撑着就是怕宁愿担心。
现在一切都安定下来,他也撑不住了:“宁愿,你别怕,我不会死……”
“你别说话了。”宁愿看他眼皮开始打架,脸色苍白到有些夸张,想起护士的叮嘱,劝道,“你先睡一会儿吧,有什么话睡醒了再说。”
“嗯。”傅锦骁半闭着眼睛,“你要一起睡吗?”
他试图往旁边让一让。
“我看着你睡。”宁愿轻声道,压制他的身体不让他动。
傅锦骁也没再坚持,闭上了眼睛。
宁愿刚放松了一点,傅锦骁又猛地睁开眼:“宁愿,你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放心吧。”宁愿下意识伸手轻拍他的身体,“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看着你。”
傅锦骁终于放心。
他累得很,很快就睡熟了。
宁愿也很累,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却没有丝毫睡意。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跟做梦一样。
不,他做梦也不会做这种梦。
可真是无妄之灾。
之前担心傅锦骁,只觉得煎熬,所有精力都用来祈祷了,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后怕,背上直接出了一层冷汗。
要是傅锦骁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
没法跟傅锦骁的家人交代不说,他自己先就得崩溃。
宁愿又想到傅锦骁刚才问的问题:怕什么?怕愧疚?还是怕再也见不到傅锦骁了?
愧疚是肯定的,但想到再也见不到傅锦骁,宁愿就感觉心脏尖锐地刺痛了一下。一种强烈的恐慌感将他笼罩,虽然明知道这个假设不成立,他依然怕得要命。
他不想失去傅锦骁。
当然无论当时同行的是谁,他都不希望对方出事。
但宁愿还是觉出了一点不一样:他不仅仅是怕傅锦骁死去,他还怕傅锦骁离开,怕傅锦骁不在他身边……不知道怎么用更准备的语言去描述,但宁愿发现,他对傅锦骁和对别人不一样。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傻小子。
算起来,也谈过两次恋爱了,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初恋那一次,因为是网恋,两人根本见不着面,离开游戏就没有联系。
所以,当宁愿发现自己开始痴迷游戏,发现自己吃饭睡觉都想上游戏,上了游戏却不着急玩游戏,而是看另一个人在不在线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喜欢上一个人了。
而和吴晓那一次,因为在见面前就对吴晓抱有极大的好感。所以在吴晓出面维护他的那一瞬间,他就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
可傅锦骁的情况不一样,因为宁愿给自己套上了厚重的枷锁,所以面对傅锦骁时,他会一直提醒自己,他们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所以,哪怕有了好感,宁愿潜意识里也会把这些好感给隐藏起来,打上别的标签。
而且,这段时间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他跟傅锦骁除了睡觉时间,几乎一直腻在一起。两人又时不时会在外人面前秀秀恩爱,连想念的机会都没有,也不怪宁愿迟钝了许多,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
现在一回想,从第一次见面,傅锦骁带着一大捧玫瑰花跪在他面前,到后面拖着行李箱在小区里打转,再到他去揍吴晓,到那天在书店时出奇的愤怒,到他抓着他的手抽奖的样子,再到傅锦骁毫不犹豫地说“我陪你”……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
宁愿动了下手指,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傅锦骁的手。
傅锦骁皮肤白,手背上扎着针就看得格外可怜。
宁愿动了动,将傅锦骁的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起来。
他确定自己喜欢上傅锦骁了。
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竟然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但宁愿不想骗自己。
不过傅锦骁是怎么个意思,宁愿还不清楚。
从傅锦骁的表现来看,宁愿觉得他像是也对自己有点意思。
可是,傅锦骁又明确表示过,他有白月光,找他结婚只是为了应付家里。
而且,傅锦骁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前后没什么变化。
应该不存在日久生情的说法。
那么,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傅锦骁就是这样的性子了。暖男,习惯性对身边人好。
宁愿有点想叹气。
他不喜欢中央空调,不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不喜欢有钱人家的孩子,不喜欢心里有白月光的……傅锦骁每一样都精准踩中他的雷点。
可偏偏,他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傅锦骁。
其实,如果不是傅锦骁一开始就踩中宁愿这么多雷点,让宁愿太过笃定自己不会动心。他不可能对傅锦骁毫不设防,同意跟他协议结婚,让他住进家里。那么后面的事情,大概也就都不会发生。
所以啊,缘分这东西,是真的玄妙,根本说不清楚,常常打得人措手不及。
突然响起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宁愿的思绪,他吓了一跳,生怕吵醒傅锦骁,手忙脚乱拿出手机按了静音。
一看是宁叶秋打来的,宁愿开门到走廊接电话:“妈?”
“小愿,你们在哪里?出什么事了?”宁叶秋在电话那端明显松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担忧,“怎么没回家也不在医院?”
昨天了解到何开阳的情况后,宁愿大概给宁叶秋说了下。
当时情况很复杂,谁也帮不上忙,宁叶秋就没到医院添乱。
本来是想等晚上宁愿他们回去以后再了解,结果何开阳的手术一直做到凌晨。
宁愿给宁叶秋发了条短信报平安,让她先睡,也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宁叶秋等了一晚上没等到他们,还以为他们在医院帮忙。
她一大早起来做了早饭送到医院,才听说宁愿和傅锦骁昨晚就离开了。
但两人根本没回家,宁叶秋顿时就慌了,急忙给宁愿打电话。
宁愿这才注意到天已经大亮,医院都正常上班了。
只不过傅锦骁这病房实在安静,他竟然没注意到。
傅锦骁受伤的事情也瞒不住,宁愿就给宁叶秋简单说了下。
宁叶秋一听更着急,立刻便要过来。
傅锦骁的情况不算严重,宁愿也就没拦着,把地址发给她,让她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宁愿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发现傅锦骁已经醒了。
他靠在床头,眉头紧紧皱着,脸色很不好。
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是宁愿他才慢慢缓和下来,眼底却还是写满了委屈。
“怎么醒了?”宁愿几步跑到床边,“觉得疼了吗?”
傅锦骁没回答,闷声道:“你去哪里了?”
宁愿忽然想到他睡着前两人的对话,不确定傅锦骁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在而不开心。
“妈去了脑科医院那边,没找到我们,担心我们出事所以打电话过来问。”宁愿仔细解释道,“我怕吵到你,到门外接电话去了。”
“我不怕吵。”傅锦骁说。
言下之意,是说他宁愿被吵醒,也要自己陪在身边吗?
宁愿看了眼傅锦骁明显轻松起来的神情,脑子里忽然闪过昨晚在派出所门口,两人间意外的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
还有意外之后,傅锦骁脸上灿烂的笑。
或许,傅锦骁对他,也是有感觉的?
“好,那我以后不出去接了。”宁愿从善如流地答应。
如果再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傅锦骁,宁愿可能会直接吓跑,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宁愿在某些方面,的确固执到有些矫情。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可上一次,他已经决定了,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所以,这一次,宁愿不想再压抑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正如宁叶秋所说,经过他深思熟虑设定的条条框框,千挑万选筛选出来的,不过是个人渣。
那么,不如试试跟着感觉走,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他现在和傅锦骁是合法夫夫,这就是上天给的缘分,也是他最便利的条件。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宁愿打算为自己争取一次。
但是,宁愿也没打算直接跟傅锦骁挑明。
他现在还没有把握。
一个人有前任不可怕,到他们这个年纪,没有前任才会让人觉得奇怪。
前任之所以会成为前任,就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才会分手,要忘掉前任其实不难。
比如他对吴晓,已经毫无波动。
可傅锦骁心里装的是白月光。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白月光会在一个人心里不断美化不断美化,最后变得完美无缺,想要取代太难。
所以吴晓才会仅仅凭着沐泽洋一句话,就放弃他们谈婚论嫁的感情。
虽然得到白月光以后,往往会发现,那个完美的人只是自己的想象,白月光最终变成胸口的饭粘子。
但得到的白月光就不叫白月光了,还是得叫前任。
宁愿并不希望傅锦骁的白月光变成前任,因为那样就意味着傅锦骁还得跟白月光来一段恋爱。
所以,宁愿要想个稳妥的办法,慢慢套牢傅锦骁,直接取白月光而代之。
这个难度系数真的有点高,宁愿其实很怵白月光这个词。
但可能是因为还没有遭到挫折,所以宁愿至少目前是比较有信心的。
傅锦骁感觉一觉醒来,宁愿好像有了点变化。
具体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来,但宁愿好像对他纵容了一点。
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是伤患,也可能是因为宁愿还在对昨天的事感到愧疚。
不管因为什么吧,傅锦骁第一反应就是抓紧机会为自己谋福利:“宁愿,我手有点疼,可能太冷了,你能不能帮我揉揉?”
宁愿急忙摸了下他的手指,果然冰凉冰凉的。
之前他一直捂着还好,刚才出去接电话,冰冷的液体输进去傅锦骁的手立刻就凉起来了。
宁愿没有迟疑,抓着傅锦骁的手指就轻轻揉了起来。
昨晚宁愿虽然也握了他的手,但那时候傅锦骁太疲惫,没有太大的感觉,根本来不及兴奋。
这时候感觉到宁愿温暖的掌心摩擦着皮肤,手指一点点热起来,傅锦骁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暖了起来。
宁愿低垂着眉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只修长白净的手上,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揉得认真又谨慎,好像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贝。
傅锦骁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感觉自己好像又要开始飘起来了。
宁愿揉完手指,又探了下傅锦骁的手背。
他的手背比手指还凉,但上面扎着针,不敢随便乱揉。
其实解决的办法也很多,比如找个暖手袋,或者弄杯热水捂着……但宁愿选择了最方便快捷的一种办法。
他捧着傅锦骁的手,忽然低头,朝着他冰凉的手背哈了一口热气。
冷热交替,其实有点痛,但傅锦骁完全感觉不到,他没想到宁愿会这么做,一般这种行为,是很亲密的人之间才会做的,他真的要飘了。
宁愿微微抬眸,瞥了傅锦骁一眼。
傅锦骁没什么表情,应该是不排斥这种程度的亲昵。
宁愿再次低下头,又哈了口热气。
这一次在他离开的时候,傅锦骁感觉有什么温软的东西一掠而过。
他下意识转过视线,看到宁愿的唇刚好从他手背离开。
应该只是不小心碰到。
可傅锦骁还是疯了,心率飙升,手背酥麻一片,连心脏都跟着悸动起来。
“怎么忽然心跳这么快?”宁愿抬头看了眼床头的仪器,吓了一跳。
傅锦骁还傻着,没有回答宁愿。
宁愿还真没想到那是自己不小心撩拨的功劳,以为傅锦骁哪里不舒服,已经匆忙按了呼叫铃。
护士急匆匆跑进来。
傅锦骁回过神来,难得笨嘴拙舌,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士给他量了血压,又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发现没有什么大问题。
但她还是不放心:“是不是伤口疼的?”
麻醉的药效已经过了,迟来的痛感很折磨人,傅锦骁醒过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其实一大半是疼的,不过刚才他已经彻底忘记了。
这时候,他当然只好承认:“是有点疼。”
宁愿顿时一脸心疼。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护士松了口气:“疼是正常的,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可以找医生给你加点镇痛的药,但那种药用多了不好,能不用就不用吧。先继续观察着,有什么异常或者哪里不舒服就及时叫我们。”
她非常温柔也很耐心,宁愿一一答应记下来,又忍不住想,他以前见过的护士可没这么温柔,果然是看傅锦骁长得帅吗?
但他那点吃醋的心思才刚萌了个芽尖尖,还没来得及生出来,护士又笑道:“其实他疼的时候,你们可以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越关注痛感越强烈,不注意到就还好。”
宁愿刚刚有点走神,闻言下意识问道:“做什么别的事情?”
护士一下子乐了:“亲亲?”
她看看傅锦骁缠成木乃伊般的腿,说:“虽说这里没人打扰,可别的事情,他现在可能也做不了?”
宁愿闹了个大红脸,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护士离开后,宁愿跟傅锦骁对视一眼,也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傅锦骁挪了下屁股,“我也可以做别的事情。”
宁愿:“……”
“好了,别贫。”宁愿到底还是担心傅锦骁的伤,揪着眉心,“疼得很厉害吗?”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这一茬,马上转移话题:“你现在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傅锦骁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宁愿点点头。
只要能让傅锦骁转移注意力,他做什么都行。
“我想你……”
“锦骁!”傅锦骁一句话还没说完,宁叶秋就提着个保温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傅锦骁只能遗憾叹气:“妈,您怎么来了?”
宁愿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有点奇怪:“你还回家拿饭了?”
宁叶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尴尬地挠挠头:“开阳还没醒,我一担心锦骁,就直接带过来了。”
宁愿:“……”
带去的饭又带走……就算何开阳不吃还有何晋呢。
可宁叶秋没注意到这些,当时显然是慌了,看来她是真的很喜欢傅锦骁。
“好了,你别打岔,这到底怎么回事?”宁叶秋看到傅锦骁那腿,眼眶都红了。
这事也瞒不住,宁愿挑重点说了。
宁叶秋紧紧皱着眉,那模样看起来简直像恨不得替傅锦骁痛了。
“主要还是旧伤。”傅锦骁急忙道,“昨天晚上其实就被划了一道口子,不严重。现在全好了,不疼。”
“对了,你那旧伤到底怎么回事?”宁愿昨晚没来得及问,这时候不等宁叶秋问先抢着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当时没去医院?我听医生说骨头都错位了,你不疼吗?怎么一直没说?”
“就一点点,平时不剧烈运动就感觉不到。这次刚好碰上,就顺便解决了。”傅锦骁看着宁愿,认真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上一个男孩子,我爸那时候接受不了同性恋,就把我关起来。也是运气不好,那时候我跟那男孩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我着急去见他,就从家里逃出来,没想到摔伤了腿。我没能见到他,他应该生气了,那以后我就再也联系不到他。我又难过又生气,就死活不肯治这腿……”
傅锦骁说得格外真诚,宁愿听了却差点没心塞死。
他知道傅锦骁心里有白月光,但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详细的情形,第一次知道傅锦骁竟然能喜欢一个人到这地步。
有一瞬间,宁愿几乎都想说放弃了。
但他深呼吸两口气,又把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那么喜欢又怎样?
死活不肯治的腿伤这次不也治了?
有些伤疤,可能就得像这腿伤一样。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把错位的骨头重新拼接,愈合以后,旧的伤疤就连痕迹都不会留下。
腿好了以后,不会再痛也就不会再提醒主人,那里曾经受过伤。久而久之,可能就真的会忘记以前曾经受过伤。
傅锦骁的白月光已经结婚了,按照傅锦骁的人品,不可能再对一个有家室的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他终究还是要和别人在一起的。
宁愿觉得,前路漫漫,但并不是没有希望。
“既然现在都治好了。”宁愿说,“就别再想着过去,向前看。等伤口愈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锦骁点了点头:“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宁叶秋倒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心思,她也真是吓坏了,坐在傅锦骁床边就不肯走,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傅锦骁在宁叶秋面前总是很乖,不住点头。
宁愿心里到底还是有点难受。
他站起来,想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手机刚好在这时候响了,是昨天那个警察小哥,说要来看看他们,顺便跟傅锦骁录个口供。
宁愿立刻道:“好的,那我到门口去接你。”
警察小哥本来想说自己找过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宁愿便挂了电话。
“警察过来做笔录,我出去接一下。”宁愿对傅锦骁和宁叶秋道。
两人都没多想。
宁愿走过安静的走廊,下了电梯,看到不少医护人员都急匆匆朝楼上走去,满脸着急的表情。
又出什么事了?
宁愿现在看着这些人快步走路就心里紧张,总担心出事。
不过他也不认识人,没办法打听。
走到门口,宁愿忽然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他跑出去一看,竟然是一架直升飞机停在了医院楼顶。
“什么情况?”宁愿惊讶不已。
他以前听说过,FUU医院的顶楼可以停直升机。但这里毕竟是市区,飞机不是太方便,总共也就用过那么几次,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或者极度紧急的情况。
“听说是这家医院的董事长来了。”警察小哥比宁愿早到一步,刚好听了个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