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 体验

聊了一会儿，已经接近晌午。　众人本打算就此告辞，欣欣妈却拦着，一定要请大家吃一顿便饭。　大家纷纷推辞，这家里情况都这样了，还怎么好意思蹭饭？　韩笑想了想，却拉住了梁妍和田恬，留了下来，把其他人都赶走了。　固执地不接受被帮助的人的好意，让他们欲报无门，有时候比怜悯，更伤害他们的自尊。　简单的吃一顿饭，对欣欣家还是没问题的，无谓拒绝了这份好意。　“咳，他们都是电视台节目组的，肥的流油，中午都有好吃好喝供着，不像我们仨，没人疼没人管，只好厚着脸皮留下蹭饭了。”　韩笑把还打算留下，想拍几个，他们午饭如何简陋的画面的节目组，毫不留情地打发走，搞得一阵鸡飞狗跳，扭头又对欣欣妈说道。　欣欣妈知道韩笑在说笑，明白他的好意，全都留下，她还真搞不定，感激地笑了笑：　“我出门去摘点野菜，还有我们自己种的新鲜蔬菜，纯天然无污染，你们先坐一下，很快就回来。”　欣欣和弟弟，见妈妈出去忙，也从角落里拿起背篓。　虎妞二人组，好奇地跟了过去，原来姐弟俩是到屋后打猪草。　每个周末，只要回到家，都是他们姐弟俩，打猪草喂猪。　纯吃饲料，喂不起。　韩笑见虎妞二人组，看得很新鲜，有种跃跃欲试的想法，干脆对欣欣说：　“欣欣，你看能不能让两个大姐姐来试试呀，她们以前没干过这样的活，让她们体验体验好不好？”　虎妞二人组，闻言眼睛一亮，都很期待地盯着欣欣和弟弟，盯得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不明白打猪草喂猪这个活，有什么好体验的，不过既然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想要体验，当然不能拒绝了。　两个小家伙，爽快地拿下背篓，给虎妞二人组背了起来。　梁妍和田恬，看着现在彼此的形象，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在两个小监工的监督下，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时不时还闹出一些笑话，逗得四个人嘻嘻哈哈地笑闹起来，两个小家伙，也暂时摆脱了家庭的阴霾，开朗了许多。　特别是喂猪的时候，虎妞二人组看着平时照片上，感觉很憨厚可爱的大母猪，心里却忐忑起来。　这体型实在太壮硕，两人莫名有些害怕。　但她们还非要亲自喂上一次，战战兢兢地将一把猪草，递到母猪嘴边。　母猪突然一伸头，从两人手里叼过猪草，吭吃吭吃嚼了起来。　虎妞二人组，却被这个突然的动作，吓得┗|｀o′|┛嗷~~~的一声，往后跑出去老远。　笑得欣欣和弟弟，前仰后合，直打跌。　韩笑在后面，掏出手机，把这些都拍了下来。　这些日常拍拍倒是无妨，回去看看能不能给节目组当素材吧，省得这帮人到时肯定要来烦他。　在欣欣和弟弟庄严的宣告下，虎妞二人组勉强及格，通过了这次喂猪的考验。　刚好欣欣妈也回来，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两姐弟也进去，坐在灶头前帮着传火，这也是他们周末回家后的日常。　虎妞二人组见状，又跟了过去。　“阿姨，您别忙了，让她们俩来吧。”韩笑跟欣欣妈笑着说道。　“这怎么行，你们是客人，哪能让你们动手。”　“没事没事，她们这次来，也是想跟着一起体验一下生活，就让她们体验一次好了，就怕把饭做坏了。　欣欣，快过来，监工的时候又到了，一定要严格要求大姐姐，不能放松标准，保质保量，做好今天的午饭！”　“是！”欣欣和弟弟大声应了一声，又小大人一样，指点起虎妞二人组生火做饭。　欣欣妈见状，摇头苦笑，行吧，客人喜欢折腾就折腾去吧。　渐渐地，灶台上的两口大锅，开始冒出热气，一口煮着猪食，一口煮着欣欣妈刚刚摘回来的青菜。　不过，不比喂猪，农村的大灶，生火做饭还是需要一定技巧的。　虎妞二人组，忙活了半天，小脸儿熏得却黑，效果却很不理想，最后，也只能悻悻地让欣欣妈，重新接替了这个重任。　幸好她们还没把饭菜糟蹋掉，被欣欣妈力挽狂澜，拯救了回来。　午饭吃得简单，就是几种青菜煮了煮，配上一些米饭。　一家人上了桌后，又没有什么话了，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沉默。连带着韩笑三人，也都沉寂下来。　爸爸费劲地从碗碟中，慢慢划拉着饭菜，忽然，一个没夹稳，一片小白菜叶，就这样掉在了桌子上。　平时人们吃饭，也免不了有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没什么特别感觉。　但此时此刻，欣欣妈见状，忍不住悄悄转身，抹了抹眼泪。　欣欣的眼泪，也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但她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韩笑三人心中也都很沉重，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顿午饭，在这样的沉闷中，慢慢吃完。　趁着欣欣妈收拾洗刷碗筷的时候，欣欣和弟弟，拿出了学校留的作业，写了起来。　弟弟拿出了一套题目。　欣欣则掏出了一本有些旧的方格本，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地上，开始写字。　梁妍好奇地凑上去：“欣欣在写什么？”　“写日记，每个周末回家，老师都让写一篇日记。”　写了很久，欣欣才将这篇日记写完。　“大姐姐能不能看看欣欣写的日记？”梁妍的好奇心又来了。　欣欣倒是没多想，没什么个人隐私的念头，这日记，写了本来就是给老师看的。　梁妍拿起方格本，仔细看起来，田恬也把小脑袋凑了上来。　忽然，韩笑听到虎妞二人组，低低的压抑着的抽泣声。　扭头一看，两人正在抹着眼睛里的泪水，使劲抱着欣欣，不撒手。　搞得欣欣有些心慌，胡乱地给她们擦着眼泪：　“大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我写得不好？”　“不是不是，欣欣写得真好，大姐姐这是，嗯，欣慰，很欣慰。”梁妍说话还有些哽咽。　韩笑走过去，拿起日记，看到梁妍翻到的这一页。　越看，心里越沉重，总算明白她们俩为什么哭了。　年仅十岁的欣欣，在她的日记中，工整地写着：　“有一次干活的时候，我跟妈妈说：‘我想了一个好主意，可是妈妈你不要骂我，好吗？’　妈妈说：‘好吧！’　我说：‘妈妈，你可以卖了我，我什么都会干，让我当保姆都行，做饭，洗衣服，看孩子，喂猪，都可以。　只要肯出五万，我一定干得好。　虽然我做事有些慢，可是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嘛。　再说，姐姐没我活泼，呆呆，眼睛不好，记性也不好，怎么找回来呀！　还有，弟弟又太小，又懒又笨，干活肯定干不好，要被人说，我读的书也比他多，也肯定找不回来。　所以我卖掉，我可是找得回来的。　我听说现在，心脏、肾、角膜，还有骨髓都可以换，甚至连脑袋都有人说能换，那么脑袋里那些什么元细胞可以换吗？应该可以的！　希望有好心人到来，有好的医院，能够治好爸爸的病，我一定非常地感谢！　今天，有三个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来到家里，说可以帮助爸爸治病！　爸爸应该会好起来吧！妈妈再也不用这么劳累了，姐姐也能继续上学了。　大姐姐们虽然有些笨，连猪都不会喂，饭都不会做，但我真的很开心，很感激他们，长大后，我也想成为像大哥哥大姐姐这样的好人。”　看着欣欣稚嫩的小脸儿，却能让人感受到，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成熟。　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学校，至于学得如何，却全看自己了。　午休了一阵，欣欣妈三人，又要继续去插秧苗。　韩笑三人，也跟着过去了，站在田垄旁边，又聊了一会儿。　这次他没让虎妞二人组下去体验了。　倒不是怕她们凉着，而是怕她们坏事。　插秧可不像喂猪，虽然现在欣欣家栽的秧苗，要求也不高，但万一给人家栽坏了，影响了收成，那可就耽误事儿了。　欣欣倒是已经轻车熟路，还时不时指挥一下弟弟，她们俩先填平田底的杂草，随后再帮着妈妈插秧苗。　欣欣弟弟的两个同学也又跑来，他们本来也想帮忙的。　不过被欣欣妈强行制止了。　这可不是自家孩子，还是金贵着点儿，万一出什么事情，她可对不起邻里乡亲。　至于自己的孩子，虽然也心疼，但是家里情况如此，也没办法。　又待了一会儿，韩笑三人准备告辞。　临行前，欣欣妈又和韩笑说了些，她之前打听到的一些信息，看看还有没有希望。　据说，现在燕京有比较厉害的专家，也在研制渐冻人症方面的新药，说是有些效果的，但欣欣妈不知道具体联系方式，不知道基金会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还有一些专门援助治疗渐冻人症的国际和民间组织。　欣欣爸也同意，可以把自己当作一个典型病例，参与到实验治疗和研究当中，只要能节省一些费用就行。　大部队已经处理完慈善物资，总算把一脸郁郁的韩笑三人给盼了回来。　这个季节，天黑得已经有些早。　离开的时候，幽寂的大山中，只有韩笑这些人的几辆车灯，划破重重暗幕。　那一道道光亮，好像是刚刚点亮的希望，又好像是绚烂过后，即将幻灭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