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皓月清辉（二十八）
第28章
阿尔忒弥斯没有办法从这几句简短的对话里面推测出来塔尔塔罗斯的心情如何, 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去决定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样做才是最好的。他思索了片刻，索性决定随机应变, 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套路说不定反而会带来奇迹也不一定。
“你自己进去吧。”
达拿都斯停在了宫殿的门口, 非常遗憾的开口。
他倒是很想要陪着阿尔忒弥斯一起进去啦……但是非常可惜, 如果塔尔塔罗斯并没有对他表示出邀请的意愿的话, 那么就算是达拿都斯也不敢轻易的违背塔尔塔罗斯的命令。
毕竟即便是他, 如果想要触怒塔尔塔罗斯的话也是需要在心底掂量掂量的……达拿都斯可是一点也不敢保证, 自己的父神和母神会不会在他们的兄长塔尔塔罗斯生气的时候愿意出面把自己这个蠢儿子给救下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达拿都斯对于自己的定位是非常准确没有错了。
他看着阿尔忒弥斯的眼神殷殷切切, 直让阿尔忒弥斯觉得一阵的恶寒。
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阿尔忒弥斯看着达拿都斯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但是达拿都斯并没有察觉到这种事情，他甚至还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的表现不错呢。
阿尔忒弥斯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一位死神，虽然看上去是个浓眉大眼的精英的样子, 但是实际上相处起来, 为人有些……傻气？
但是最后阿尔忒弥斯还是强行催眠自己那不过是一个错觉, 然后毅然决然的踏入了眼前的那一座漆黑的、古老而又巨大的宫殿之中。
塔尔塔罗斯看起来并没有想要给阿尔忒弥斯在见到自己之前先来上那么一套的考验啊、测试啊什么的, 所以阿尔忒弥斯可以说是顺顺利利的就见到了塔尔塔罗斯。
那一位几乎能够用“神秘”去形容的大神穿着长长的、黑色的袍子, 几乎是将他的全身上下全部都遮盖了起来, 连哪怕是一点点的肌肤都没有露出来。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面，与站在殿下的阿尔忒弥斯之间隔着层层叠叠的黑纱, 以至于阿尔忒弥斯根本就看不见他的面容究竟是什么样的，而只可以看见塔尔塔罗斯长长的黑发蜿蜒着垂在了地面上, 堆积起来, 像是某一种动物的丰软的皮毛一样。
“大神。”
因为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称呼塔尔塔罗斯, 阿尔忒弥斯干脆就顺着延用了达拿都斯和卡戎对于塔尔塔罗斯的称呼——这样至少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差错来。
听见了阿尔忒弥斯喊自己的声音之后，坐在上座上面的塔尔塔罗斯像是刚刚被人从梦中惊醒一样，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换了一个姿势。
阿尔忒弥斯觉得有一道目光穿过了那一层又一层繁复的黑色的纱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一种仿佛自己的全身都被看透、连带着思想都被剥离出来全部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的感觉。
“你来了。”
塔尔塔罗斯说。
阿尔忒弥斯摸不准这一位深渊之神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只能恭敬的回答了他的问题，甚至是在每一个小小的细节上面都表现的十分的注意。
“是，我按照您之前和我说的那样，来深渊见您了。”
阿尔忒弥斯稍稍的抬起眼来，那一双好看的金色的眸子在这样极致的黑暗之中更显得勾魂摄魄，带着一种别样的美感和野性。
“不知道……您刻意的传唤我来到这里面见您，是为了什么呢？”
阿尔忒弥斯问了那个一直以来都让他困惑不已的、同时也是最为在意的问题。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到深渊，和他面对面呢？
阿尔忒弥斯无论怎么样去翻找自己的记忆，都没有办法搜索出自己曾经和塔尔塔罗斯有过任何形式上的直接又或者是间接的联系。
塔尔塔罗斯并没有说话，但是阿尔忒弥斯看见他从自己的座位上面站了起来，朝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紧接着，阿尔忒弥斯就察觉到这一只手从自己的脸颊旁边擦了过去，穿过了他的头发，从他背在身后的箭囊之中抽出来了一根箭。
而直到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动作，阿尔忒弥斯的身体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简直是让阿尔忒弥斯的背后生出了一片的冷汗。
这甚至还是塔尔塔罗斯对于自己并没有恶意。
但是就算是这样，站在对方的面前，阿尔忒弥斯觉得自己甚至是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会被一击必杀的节奏。
阿尔忒弥斯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真的和塔尔塔罗斯站在对立面上进行战斗的话，那么对方对付自己，大概并不会比掐死一只蚂蚁要困难多少。
虽然这里面多少也有一些是因为阿尔忒弥斯如今身处这比冥府还要更加深的深渊之中，获得不了月亮的力量加幅，甚至是连自己本身的力量的发挥也受到诸多的限制的缘故，但是……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惊胆战。
而这个时候，阿尔忒弥斯才反应过来，塔尔塔罗斯已经从他的那黑纱掩盖的王座上面走了出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阿尔忒弥斯当初构筑身体的时候，是按照女性的指标来的。又因为永葆着童贞的关系，看上去就像是尚未张开的二八少女。所以当他站在塔尔塔罗斯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便拥有了十分可笑的身高差。
比如，阿尔忒弥斯不过堪堪才到了塔尔塔罗斯的肩膀那么高而已。
塔尔塔罗斯微微倾身的时候，那黑色的长发散落在了阿尔忒弥斯的脸颊上、肩膀上，和他的银色的长发紧密的纠缠在了一起，乍一看上去像是一匹黑白双色的织锦。
阿尔忒弥斯稍稍后退了几步，将这个有些过分暧昧了的距离重新拉远，这才看清在塔尔塔罗斯的手中握着一根金色的箭。
那是阿尔忒弥斯的箭囊之中唯一一支金色的箭，就是当初为了向双子神赔礼道歉，所以被阿芙洛狄忒送给了双子神的那两支爱神之箭的其中一支。阿尔忒弥斯持有的是能够产生爱情的爱情金箭，阿波罗拿着的则是可以让所有的情感全不都冷漠如铅的爱情铅箭。
而那也正好是双子神的箭囊之中唯一例外的颜色，所以自然是分外的醒目。
塔尔塔罗斯长久的凝视着那一支箭，像是在想着什么一样。阿尔忒弥斯不敢妄动，两个人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之中。
最后还是阿尔忒弥斯先受不了这种气氛了，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大神？”
塔尔塔罗斯这才像是被从某个遥远的梦境之中惊醒，回过了神来。
这一位深渊之神或许是因为长年都身处于地狱里面的缘故，所以拥有着过分的苍白了的面容。那一双眸子也同样是漆黑的，在看着你的时候，就仿佛深渊正在从下方沉默的注视着你。
“这根箭，是被你送到我的面前来的啊……”
塔尔塔罗斯轻声的感慨着。
“？”
阿尔忒弥斯一脸的莫名其妙，他隐晦的察觉到这背后或许有着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故事。
但是很快，阿尔忒弥斯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阿尔忒弥斯看见塔尔塔罗斯做了一个非常骚的操作。
他当着阿尔忒弥斯的面，将那一支爱情金箭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
阿尔忒弥斯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您这是个什么操作……？
而最可怕的，大概还不仅仅是这个程度的突发事件。
爱情金箭并不会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所以就算是那一支箭刺入了塔尔塔罗斯的胸膛，塔尔塔罗斯的胸口处也没有哪怕是半点的血迹流出。
只是很快，塔尔塔罗斯的睫毛就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阿尔忒弥斯突然有了一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下一秒，那一种预感就应验了。
因为阿尔忒弥斯清晰的在塔尔塔罗斯的那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瞳孔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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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渊和冥府之中，是没有白昼与黑夜的区分的。因为无论时间如何变化，这里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象。
但是在地面之上，月亮已经落了下去。晨光女神厄俄斯从天际经过，手中捧着的金色的壶朝着地面上撒下了露水，落在了花朵与草叶上。
等到她将天空擦洗一新之后，阿波罗驾驶着太阳马车从大海的东方出发，一点一点的经过和巡视着地面。
在日光照亮了山林之后，阿波罗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不见了。
他找不到阿尔忒弥斯的踪迹了。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太阳的光在一瞬间炽热猛烈了起来，阿波罗让日光照遍了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但是都没有能够发现阿尔忒弥斯的身影。
于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他的月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