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光耀晨星（十二）
第12章
耶和华原本是不应该这么早就清醒过来的。对于神明来说时间是最为无用的东西, 他们挥霍着大笔大笔的时间，像是一个一掷千金的富豪一样潇洒, 一点也不心疼。
但是，阿尔忒弥斯的血液带来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说阿尔忒弥斯如今身处九层地狱的最底层，按理来说应该是与外界的一切都没有联通的才对；但是因为这一片世界里面只有阿尔忒弥斯和耶和华两位神明的缘故，所以耶和华依旧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那发生在与天堂之间隔了遥远的距离的地方发生的事情。
他皱起眉来, 感知了一下，果然没有在天堂发现阿尔忒弥斯的存在。
但是耶和华却发现了那一个站在水晶天的门口路西菲尔。
“路西？”
耶和华有些疑惑的喊了他一声。
站在水晶天门口都快站成了望夫石(bushi)的路西菲尔终于听到了来自于神明的声音, 那一张表情有些晦涩不明的脸上终于是稍微的亮堂起来了些许。
“吾神！”
路西菲尔想要将自己内心的那些关于路西法的存在的秘密全盘托出，但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这个事情吐露出来哪怕是半个字。
路西菲尔的眼神之中立刻就充满了惊疑不定。
“路西？”
耶和华注意到了他的那游移不定的表情。
“吾神，我……”
路西菲尔的眼神里面带上了些许的求救的意味。
耶和华细细的感知了一下, 恍然大悟。
“法则禁止你说出来某些事情……既然如此, 路西, 不必多言, 将这些事情放在你心底就好。”
“是。”
路西菲尔恭敬的低下头来。
在关怀了一下路西菲尔之后，耶和华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的目的。
“路西。”
“阿尔呢？”
路西菲尔听到了来自于上帝的声音稍微的严肃了一些，随后忐忑不安的, 却又像是意料之中的得到了从耶和华那里而来的对于阿尔忒弥斯的行踪的询问。
“……抱歉，吾神。这全部都是我的过错。”
路西菲尔的脸上是一片的愧疚之色, 光耀晨星这些许的黯淡却似乎反而带上了另外一种的绝美来。
“我把他，弄丢了。”
作为全知全能的主, 耶和华不过是闭目感知了片刻, 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并没有训斥路西菲尔什么, 反而是伸出手来，轻轻的用自己的意识摸了一下路西菲尔的头。
“这不是你的失误，地狱并不是你可以去接触的东西。”
耶和华从自己的座位上面站了起来。
路西菲尔原本还站在水晶天的门口和神对话，但是突然之间，他面前那一扇紧闭的门被打开来。站在门后的耶和华浑身上下都笼罩着圣光，看不清他的面容，即便是身形也是模模糊糊的样子。
“吾神！”
路西菲尔惊呼了一声。
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的是……神，从水晶天出来了。
“我去地狱一趟，将阿尔带回来。”耶和华道，“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吧，路西。我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误，无需挂怀。”
“是。”
路西菲尔是不会反抗来自于上帝的决定的，他低下头，用一种尊敬的态度离开了。
耶和华的身形也在原地一闪，随后再不见踪影，就好像是这里之前都不曾有人存在过一样，只余下了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风刮过了水晶天门口的那一小片空地上面，甚至是因为这里的纤尘不染，以至于是连一粒尘埃都不曾被吹起。
*****
阿尔忒弥斯可不知道自己的这么一次放血的行为居然会引得小伙伴亲自下场出手捞人。
他估摸着巴尔应该力量补充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对方的脸色已经好转了不少，于是就要收回自己的手臂。
巴尔下意识的护食，扒拉着阿尔忒弥斯的手臂不想要他收回去，但是在触及到了阿尔忒弥斯望过来的凌冽的视线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接着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收回去了手。
阿尔忒弥斯似笑非笑。
“怎么？”他问，“你这样子……”
“莫不是还想要把我整个都吃下去不成？”
巴尔的喉咙清晰可见的动了动。显而易见，阿尔忒弥斯的这一句玩笑话对于他来说大概是真的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巴尔之前因为饥饿和缺少力量而导致了双眸泛出血光，然而现在，他其实已经吃饱了，咳是眼瞳之中的血光却一点也没有散去。
阿尔忒弥斯从这一双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血红色的眸子里面看到了极致的忍耐与满满的垂涎。
毕竟，之前被尝了一口滋味的那神明实在是太过于美味，美味到巴尔甚至是都快要因为那滋味失去了神智，满脑子都只想着自己应该要怎么样才能将对方一口吞下。
但是在与阿尔忒弥斯的那一双金色的眸子对视上的时候，巴尔却是浑身一凛，之前还火热的情绪就像是被什么人从头浇了一大盆的冰水那样冷却了下来。
随后巴尔才意识到，自己之前闪过的都是……什么样的念头。
“阿尔，我……”
巴尔讪讪的，有些做贼心虚一般的甚至是不敢去和阿尔忒弥斯对视，挪开了视线。
阿尔忒弥斯看了看巴尔，冷笑了一声。他的这一声冷笑简直就像是在巴尔的心脏上面跳着芭蕾，本该是肆意张狂的恶魔都颤抖了一下。、
接着，阿尔忒弥斯的手一翻，不知道是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块手帕，将自己手腕上面还残留着的些许大的血液擦拭干净。白绢的绸面上顿时就染上了点点的金色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不小心留在手帕上面的一抹月痕。
巴尔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阿尔忒弥斯手指的动作而转动着，他的眼睛深处沉淀着深沉的、若是被人看见了的话一定会感到胆战心惊的欲//望。但是因为这些情绪甚至是连主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所以便被隐藏的很好，犹如不存在一般。
“那个可以给我吗？”
巴尔忍了又忍，还是向阿尔忒弥斯讨要了那一方手帕。恶魔原本就是顺从着自己的欲望行//事、向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收敛的物种，如果不是因为审时度势的话，巴尔大概是绝对不会放开阿尔忒弥斯的。
“这个？”
阿尔忒弥斯看了看原本打算当作垃圾丢掉的手帕，无所谓的把它丢给了巴尔。
“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反正他也是打算扔了的……那么扔给谁、扔到哪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巴尔紧紧的攥住了那一小块手帕。
他看上去像是想要同阿尔忒弥斯说些什么的样子，然而那削薄的唇才刚刚开启了一道缝，连一声气音都还没有来的及发出来的时候，他却看见阿尔忒弥斯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人的到来一样，眼睛亮了亮。
“你怎么来了？”
那个看上去素来都是清清冷冷的人，如今却是噙着一抹虽然略显寡淡但是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问。
随后，下一秒，巴尔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匍匐着跪倒在地面上，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就被刻印在自己的骨血之中的，要对那一位降临之人呈上绝对的恭敬来。
“我来找你。”
一道与其说是清冷，不如说是冷漠要来的更多一些的声音在巴尔的耳边响了起来。他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只能看见来人垂在地面上的、正好落在他眼前的这一片视野范围之内的白色的袍角。
“啊。”
他听到阿尔忒弥斯轻声的惊呼。
“居然打扰到你了么？”
“无事。其实在发生这样的事情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呼唤我的。”
“没事啦，我又不是走不出去。”
阿尔忒弥斯看上去和来人相谈甚欢。
“我带你离开，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着的地方。”、
那人却不为所动，提出来了这样的建议
巴尔用眼角的余光觑着，他似乎是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就伸出手来，像是想要牵住阿尔忒弥斯的手腕，像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要从地狱离开，即便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不！”
就连巴尔自己日后每每回想起来都很是震惊，他当年究竟是怎样做到在那样浩荡的神威之下还可以抬起头来，并且冲着对方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的。
“你不能带他走！”
因为这一抬头，巴尔才看清来人的面容。
浅淡到近乎是白色的金色的长发，同样是金色的、灼灼有如融化的黄金一般的眼眸，俊美到用一切言语都无法去形容和描述的容貌，还有对方额头上面的张扬的六枚羽翼的形状的印记。
而此刻，那一双金色的眸子正淡淡的垂下来望着自己，巴尔没有在对方的眼睛里面找到自己的影子，又或者说，这个人，在他的眼睛里面是落不下任何的存在的倒影的。
在和对方对视上的那一个瞬间，巴尔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办法思考，像是整个人都被冻结了起来一样。
巴尔看见那人皱起了好看的眉来。
“……污秽之子。”
金色的眸子看着自己，里面有着冷漠和不喜，丝毫不加以掩饰。
不知道为什么，当被对方这样的否定了的时候，巴尔居然觉得从自己的胸膛下面那一颗跳动着的心脏处，传来了一种可怕的疼痛。
他明明根本就不认识对方。
但是在这一刻，他居然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对方的袍角字字句句的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子民了吗？
只是因为诞生在这里，所以，就再也入不得你的眼中了吗？
但是这些显然都是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因为他在男人的威压之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完整的说出第二句话来。巴尔勉力的抬了抬眼皮，看见那金发的男子伸出手来，轻描淡写的在空中一划，一道【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回去了，阿尔。”
耶和华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他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在地狱多待。
而同样的，对于地狱孕育出来的巴尔，也很难指望耶和华可以对他有什么好感。
“我知道了。”
阿尔忒弥斯跟着他走了过去，在一只脚踏进了穿界门里面的时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转过头来看向了巴尔。
“我该走啦。”
“……”
巴尔没有说话，他还趴在地面上，但是却坚持要仰起脑袋来死死的盯着阿尔忒弥斯。
那是来自于深渊的恶魔，在仰望和垂涎着九天之上的神明。
阿尔忒弥斯看着巴尔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日后说不定还会再在地面上相见呢。”
“啊对了，既然雅威已经来过了这里，那么地狱很快就会开始发展，这样的话，你也能够获得必要的食物了，即便是我离开也不会再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阿尔忒弥斯这样说完，就再没有一丝留恋的离开了。
巴尔看着他的背影在自己的面前消失，在他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像是他当初诞生的时候那样的孕育生命的泡泡出现，但是巴尔都无暇去顾及。他只是盯着阿尔忒弥斯离开的方向，直到穿界门消失都不曾挪开目光。
明月原本就是九天之物，又怎么可能长久的在地面停留。
“……我会去地面上的。”
巴尔的声音沙哑。
“所以，在那之前……请你一定要在那里等着我……！”
然后，他将再也不会，让他从自己的面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