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诸神黄昏（五）
第5章
阿尔忒弥斯今日在战场上面的表现不得不说是无比的惊艳, 如果说之前赫克托耳只不过是因为他是被女神阿芙洛狄忒送来的人，无论如何都必须给予礼遇的话, 那么现在他的态度里面无疑就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心。
这大抵就是英雄与英雄之间的彼此欣赏与惺惺相惜吧？
当然，这是赫克托耳单方面的, 对于阿尔忒弥斯来说，那显然还差了些什么。他的确是比起其他的神明来对于人类的优待要更多一些, 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他就不是一位神明了。
在神的眼中，即便人类这样的生物拥有着再怎么样巨大的潜力, 在真的被逼到自己的面前、在屠刀抵上自己的咽喉之前, 于神明的眼中，人类与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生物都没有任何的差别, 顶多只不过是个头大了一些的蝼蚁而已。
所以尽管赫克托耳那边有着一个粗壮的单箭头, 但是在阿尔忒弥斯这边却是并没有放在眼中，最多只是会觉得，这个人类在【人类】这一族群里面, 倒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能够入得神明的眼的这样的程度而已。
不过，因为阿尔忒弥斯的出色的表现, 所以他自然也会获得能够与这样的出色所匹配的待遇。他被安排进去了比起之前来要更加豪华和舒适的营帐里面, 而营帐里面摆着的诸多吃穿用度的东西很显然也要比之前来的更加的精致和得用了不少。
更为明显的变动，应该就是之前那个阿尔忒弥斯还没有来得及走进去看一眼的军帐是多人混住的, 而如今这个则是一人独用的帐篷。
这也算是对于优秀的将领的一种优待了吧。
不过这样一来, 倒似乎是便宜了某些不请自来的客人。
“嗯？”
阿尔忒弥斯坐在营帐中央的椅子上面, 眉头微微一动, 随后看向了营帐的门口。
那里是一片的沉寂与黑暗, 只有帐外的风时不时的刮过，撩的那帐门时不时的抖动。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就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阿尔忒弥斯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是耐心耗尽，屈起自己的指节来，在面前的桌子上面轻轻的敲了敲。
“我说——不管你是谁，来找我又有什么目的，总是这样藏头露尾也不是个事情吧？”
暗中窥伺之人像是被阿尔忒弥斯的这话说动了，又或者是觉得自己已经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了——总之，无论是因为考虑到了什么，又或者是出于一种怎样的考虑，那站在暗中之人还是掀开了营帐的门进来了。
“……是你啊。”
阿尔忒弥斯抬起头来看了看，对于对方的到来并不觉得如何的出乎于意料之外。
“我也没有想到……居然真的是你，阿尔忒弥斯。”
雅典娜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黑发的青年，随后皱了皱眉。
“你这个伪装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问。
比起下一秒就有可能抽出武器来进行战斗的死敌，她看上去似乎关心担忧阿尔忒弥斯的成分要来的更多一些。
尽管阿尔忒弥斯为了不引人注目，将自己的一头银发全部都变换成了子夜一样的黑色，多多少少是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但是，那一张过分的昳丽了的面容却没有加上一丝一毫的修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展露着。
“阿尔忒弥斯，你应当庆幸今天看见你的是我。如果是别的哪一位神明的话，你的存在早就已经被递到神王的面前了。”雅典娜顿了顿，疑惑的问，“你是真的有认真想过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吗？”
“对啊，不然呢？”
对于她的疑问，阿尔忒弥斯很是不解。
……那你倒是把你的脸藏起来啊！比起你银色的发，你不觉得你的脸才是更加具有辨识度的吗？！
雅典娜的现在的心情很是有些一言难尽，她的目光里面都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
以前的种种的疑惑似乎都在知晓阿尔忒弥斯是男性之后有了解释。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才会在希腊这种没有任何的节操的神代里面成长为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啊！
如果雅典娜能够知道用现世的词语去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的话，只怕会顿时化身成为咆哮帝吧。
“不过，雅典娜。”
那人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了起来，带着过分了的惑人。往日里面银发清冷还多多少少能够将他容貌上的艳色遮掩一二，现在换成了黑发，比起神明来更会让人觉得那是魅人的妖精。
“你倒是和我预想之中的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把我直接告到宙斯那里去邀功呢？”
雅典娜垂下眼来，像是在想着什么，良久才轻声道：“对于我来说，谁在神王之位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而且，我还记得你当年和我说的那些话。”
“你不是会贸然行动的人，在已经彻底的站在了宙斯的对立面、当初不得不用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离开的你如今会这样大大咧咧的、几乎可以说是不加掩饰的回来，只能是因为你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吧？”
雅典娜轻轻的抬了抬眼皮。
“阿尔忒弥斯，从很早以前我就认识到了一点……你不是那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情的人。”
“你喜欢将一切全部都放在自己的掌控、自己的计划里面，而不允许其他人打乱你的棋局。”
“你当初不是问过我，要不要加入你的计划吗？”
实际上，从在发现阿尔忒弥斯的第一时间却没有将这个消息上报给宙斯的时候开始，雅典娜的心里面便有了觉悟。
“如果可以的话，阿尔忒弥斯，让我成为你棋盘上面的棋子吧。”
阿尔忒弥斯难得有些惊讶了。他从座位上面站起来，打量着雅典娜，不知道对方是失心疯了还是爱逗自己玩。
“雅典娜，这可不是玩笑哦。”
“……我像是会和你开玩笑的人吗？”
雅典娜反问。
阿尔忒弥斯比了一个手势，示意是自己的错。对于雅典娜这一种的做事情一板一眼、认真过头的人，他总是会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这种会是叶迟归喜欢的类型，他可以把对方气到跳脚甚至是风度全无。
“我还是很好奇，是什么让你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阿尔忒弥斯问。
雅典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你还记得，当年你和我提出那个构想的时候吗？”
雅典娜问。
阿尔忒弥斯只是稍微的回想了一下，往日里面的景象顿时便栩栩如生的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是因为……帕拉斯？”
雅典娜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点头应了一声。
“你知道帕拉斯当初是怎么死的吗？”
她笑了一下，像是嘲讽，也像是哀伤，独独没有笑容本该有的意思。
“我们的好父神想要插手海界的掌控和管理，但是又苦于没有办法涉足。他注意到了我和帕拉斯的交好，于是来找我，希望我能够成为他在海界的一枚暗棋。”
雅典娜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垂上面戴着的那一枚珍珠耳饰，这大概是这一位战争的女神身上仅有的一点点的、属于女性的身份的饰品吧。
但实际上，那里面存放着的应该是帕拉斯的灵魂，被雅典娜这么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精心的温养，想来不日就能够重新清醒过来。
“总之……因为我的原因，帕拉斯逝世了，我费尽心力将她的灵魂截留下来，养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能够重新睁开眼睛的这一天。”
雅典娜轻声道。
“我希望她可以大大方方的、不必有任何的顾虑的生活在阳光下面，用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在沙滩上面踏着海浪，又或者是在海波之中穿行，而不是需要隐姓埋名，生怕自己的存在被发现。”
雅典娜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话后面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想要达到那样的目的，那么宙斯便绝对不可以继续坐在神王之位上面。
就算是如今她已经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被众多的神明与人类敬仰着、尊敬着、仰慕着的主神，但是在雅典娜的心底，她或许却并不想要这一身黄金的铠甲，而是想做当年那一个穿着布衣麻裙、站在沙滩上面，看海浪涌上来淹没了自己的脚趾的少女。
而她的挚友站在她的身边，在和她一起看着海面上刚刚升起来的朝阳与早霞。
她放下了自己全部的骄傲，成为了宙斯手中的一柄尖刀，等的却也不过是这一个瞬间。
雅典娜想，如果真的在他们这一代的神明之中，有谁可以取代宙斯成为新一任的王的话，那么可以让她心悦诚服的，只有阿尔忒弥斯。
她屈膝，在阿尔忒弥斯的面前单腿半跪了下来，身上金色的铠甲撞击在一起，发出了“叮叮哐哐”的响声。
“我愿奉你为王。”
雅典娜轻声说。
“自此之后，我将成为你的矛你的盾，为你扫平所有阻碍，送你登临王座。”
阿尔忒弥斯惊呆了。
“不……我对神王之位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雅典娜打断了他的话。
“神王的更迭原本就是必然的事情，诸神与世界的转折点就在前方，然而固步自封刚愎自用的宙斯显然已经没有办法带领众神走向下一个纪元。比起随随便便哪一个蠢货来指手画脚，我宁愿听从你的吩咐。”
阿尔忒弥斯听着她的话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问：“我搞不懂，雅典娜……你想要的是什么？”
雅典娜迎上了他的目光。
“你也说过，人类就相当于是我的孩子。而与此同时，我希望展现给帕拉斯的是一个足够美好的世界。”
所以……
“我愿天下清，山海平，滟滟千万里，明月共潮生。”
“阿尔忒弥斯。”
雅典娜指了指自己的双眸。她的眼瞳闪耀着光彩，像是灼灼的融化了的黄金，又像是有虹彩落在了她的眼底。
“我以明眸女神的双眼，看到了未来的景象。”
在如今乃至于是绵延无数个纪元之后的长久的时代之中，唯有你，当为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