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苦不堪言
实际上城楼与角楼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走过去也就几十步之遥。但此刻龚玥玥只觉得自己如同晾晒在寒风中的腊肉,身不由己苦不堪言。
狂风将她吹成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天空和沙地在她眼前旋转,惊慌失措是必然的。然而,一想到要被活埋的痛苦,她立刻强打精神,把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对面角楼那个目标之上,以手代步,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我记得,我减肥了呀!”她在心中懊恼的自责。“早知今日,真应该管住嘴的。”自从她把杨依依这副身体接手过来,至少往身上多塞了十斤肉。怀孕之后更是以了不得的速度疯狂长膘。生完了孩子,她倒是尽力减肥瘦身了,可革命尚未成功,她便在此处自尝苦果了。
不仅觉得胳膊快要被自己的体重拉断,最让她煎熬的,是被麻绳磨扎到皮开肉绽的手掌。每向前挪动一次,对她来说,都像是将爪子放在烈火中烹烤。可如今哪里是娇气的时候,脚下似乎已经感觉到沙涛的『舔』舐。那一浪又一浪被风卷起的沙窝,像极了来自地狱的鬼手,狠狠撩在她脚上,让她心中寒凉。
疼总比死好!她如此给自己添油打气,将痛楚和疲累抛诸脑后。这一刻对她来说,应该就是冲破了所谓的生理极限。
好在距离真的不算远,也好在她龚玥玥真不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子。当她一手扒住角楼横龚时,激动的涕泪横流。
手烂了不要紧,以后慢慢保养总会好起来的。她自我安慰了一番,又用手背『揉』了『揉』眼泪,便毫不犹豫的顺着横龚往上攀爬了起来。
这座角楼的设计,本就方便人攀爬。所以此时此刻,她倒是真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我这女汉子算是没白当……今儿个也算是给自己当了一回黑骑士。”
她洋洋自得的说着,灰头土脸却还笑容满面。尤其是当她发现角楼最高的那处了望台已经近在眼前时,她更是激动的大喊大叫。
可中国自古有一句不受待见的成语叫“乐极生悲”。就在她信心满满的抓住那看似最后一根横龚时,脚下那根横龚发出“吱嘎”一声脆响,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让她双脚落空,如牛顿的苹果般自由落体了。
“啊——”这一声惨叫,汇聚了她所有的悲伤与绝望。当真是天要亡她?她还没来得及和爱人亲人告别……
那个象征着生存希望的了望台离她越来越远,倔强的眼泪终于滑出眼眶。“相公,我尽力了。”说完,闭上了眼睛,等待那真正的黑暗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在她身上。
当背后那“魔爪”揽住龚玥玥的腰身时,她下意识的浑身紧缩,屏住呼吸,大脑和心脏似乎同时宕机。
能憋多久是多久,这便是她此刻唯一所想。直到她把自己憋得意识模糊,真的离死不远时,她才绝望的深吸了一口气……
预料中的窒息和沙石灌口并没有发生。虽然吸入的空气并不怎么新鲜,其中还夹杂着些许沙土味道,可总体来说,流畅,舒适,足够赖以生存。
她猛地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暗无天日,只是这并不美好的夜空下,多了一张生动美好的脸,如今正笑『吟』『吟』的望着她。
“恶少……”她喊出此人的别号时,激动的潸然泪下。从未觉得潘景元帅成这样!简直堪称天下第一美男!
恶少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笑着说:“还好赶上了,不然要给大白鹅赔个老婆了。”他找到骆驼和马后,想将它们牵入幽兰谷,只是发现沙暴竟然随风转向,比他率先一步入了谷,他只得另辟蹊径,将它们安置在沙暴停歇处的一间石屋旁,自己赶紧追着风沙奔了过来。没想到上了城楼,却不见龚玥玥的人影。找了几圈,才发现她在对面角楼上奋力攀爬……
看到恶少,龚玥玥这心总算是放进了肚子里。这些人平日里飞檐走壁,她觉得好不科学,但此时此刻此地,却显得多么珍贵。可是不到半分钟,龚玥玥放松的脸瞬间又僵硬了起来,因为她发现,恶少手里抓着的角楼横龚也在悄悄开裂。“我擦,这什么豆腐渣工程……小心……啊……”
话音还未落地,两个人一同自由落体。但这一回,不再如刚才那般幸运,迅速纷纷坠入沙地。
恶少的手始终死死抓着龚玥玥没放,但翻滚游动的沙流,像是深渊,更像是沼泽,将两个人生生扯开,分别陷落在两个角落。
龚玥玥心里更多了一份难过,自己死了也就罢了,竟还连累了别人。她被沙流越冲越远,望着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恶少,心中悲哀的想着,他或许是自己在这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人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往沙窝里陷,她想要挣扎,却没有任何着力点,反而加速了下陷的速度。眼睁睁看着自己从胸口到脖子一点点被吞没,她的视线也渐渐被泪水冲刷到模糊一片。远处角楼上似乎落下一个身影。她认为自己神经错『乱』产生了幻觉,想伸出手来将眼泪擦干看个究竟,此时此刻却已经无能为力。当她的脸被沙流吞没前,她还是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恶少比龚玥玥沦陷的更早一些。可他适时的拉住了角楼底层的架龚,想凭着蛮力,从沙流中钻出来。可还是那句话,大自然的威力是强大的,可怕的。他憋着气背着将近半层楼的沙堆,本就不堪重负,再加上这沙流暴走时产生的冲力,让他根本无法招架。
就在他剩下最后一丝气力时,忽然感觉到肩头搭上一只手,在他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往上拉去。他立刻打气精神,借着这股外力,一脚踏在角楼底部,用尽全力,从沙堆里蹦了出去。
抱着那豆腐渣式的角楼,恶少抖落脸上的沙尘,定睛一看,发现救星原来是赵长垣。对方此刻也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你没事了吧?有没有看到我娘子?”赵长垣火急火燎的问。
恶少指了指最后看见龚玥玥的地方,喘着粗气说:“在那个方向……”
话音未落,身边人已经踏着角楼一跃而下,瞬间后,将自己淹没在这犹如惊涛骇浪的沙海之中。
恶少与赵长垣小时候很不对付,这并不完全是恶少假装出来的。恶少是个正人君子,也是个英雄。但他也有七情六欲,知道亲疏之别。大人们总喜欢把赵长垣与潘竹青放在一起比较,这在恶少看来很不服气。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哥哥,已经足够优秀,为何还要拿来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白脸争高下?
再加上赵长垣小时候被管束的太严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杨依依那位他极不待见的“腿部挂件”以外,他几乎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玩伴,用恶少幼时的话来说——“跟个小娘们似的”。
所以才会出现小恶少趁小赵长垣『尿』急在墙角“浇花”时,用弹弓『射』他屁股蛋子,最终被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的情节……
虽然恶少绝不是记仇之人,赵长垣也是个坦『荡』君子。可这件小事,却是两个人童年关系的标志『性』事件。那时的恶少,谈不上讨厌赵长垣,可也绝不会打心底里喜欢他,欣赏他。
但与赵长垣的疏离感,在某一天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某一天,恶少还是与往赵一样,跟狐朋狗友混迹在一起寻欢作乐。不记得是谁忽然挑起话题,有些幸灾乐祸的说:“诶你们听说没?姓赵的那小子昨天三更半夜一个人跑上山去,连杀好几头狼!今儿一早给背到医馆,据说,就剩一口气了。”
有人立刻不可思议的问:“他疯了还是傻了?”
“听说,是因为杨依依那小丫头『迷』了路被困在山上,他找她去的。”
“哎呦喂,我还真糊涂了,你不会是听反了吧?”
桌面上油光满面的男人们七嘴八舌的八卦了起来,只有恶少带着一抹浅薄的笑意,喝下了杯中美酒。
几天后,又一个消息从某位狐朋口中传到恶少耳朵里。
“二爷,我听我那个在赵府里当差的哥们说,赵长垣这回玩大发了。”
“他又怎么了?”恶少不解的问。
“他都好几天不吃不喝了,身上还有伤,瘦的快脱型了,这可是奔着死去的啊。”
恶少若有所思的愣了半晌,随即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活腻了?大好年华,前程景秀,这么作死是为了什么呀?”
狐朋接着他的话,也面『露』不屑:“就是,不就是娘们跑了吗?反正他又不喜欢,休了再娶一个回来就是了。”
“又是为了那头羊?”恶少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疑『惑』。
“可不是吗。您看,他也真是古怪,成亲以前对人家不理不睬。现在人家跟咱大哥走得近了,他又立马眼睛红了。”
恶少一听到这儿,便立刻显得有些烦躁:“你胡说什么?跟我大哥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