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棋中的子
“那你也早点歇息。”龚玥玥看着赵长垣淡然一笑，回到房间里，阖衣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在想着一些事。
黑夷大王突然离奇死去，黑夷内部动『荡』不安，甚至整个天下风云突变，这一切，似乎都在按着某个已经设定好的棋进行着。
那是什么呢？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然后坐起身来，披着衣衫下地，走到窗前站定，静静地看向窗外——一轮皎洁月光，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此刻的罗宣城，看上去是那样宁静，和谧，每个人都沉浸在梦乡里，全然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靠近。
“『乱』自东起，天地将倾。”
八个字突兀从脑海里划过。
『乱』自东起，天地将倾。
这是“九辰秘笈”里的一句话，她当时根本无法领悟它的意思，而此刻想起来，却是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乱』自东起，说的就是，这场前所未有的变『乱』，自东方而起……
东方，那就是大德，就是龙华城！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乱』世好比一局棋，每个人不过是棋盘上的子，绝不能轻易改变其走向。”
是这样吗？
龚玥玥无力地合上双眼，不管她做什么，都还是无法改变未来的一切吗？
“看起来，你很不听话。”一道冷冽的声线突兀从后方传来，龚玥玥悚然一惊，迅疾咽头，却见面具人站在离她数步的地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我说过。”龚玥玥的声音很低，很沉：“我不是你的工具，并且不想做你的工具。”
“可你有得选择吗？”
面具人一闪，忽然欺近她身畔，抬手捏住她的喉咙：“龚玥玥，最后告诉你一次，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任意胡为，本君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那么，死亡呢？”龚玥玥看着他，突然微微地笑了。
对方先是一怔，继而低头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胸前，因为在那里，抵着一个圆筒。
“这是——”
“传说中的绝命针。”龚玥玥眉梢微几天扬起：“你见多识广，想必很清楚。”
“你——”他脸『色』微变：“快把它拿开，否则我就立即下令，炸毁整个罗宣城！”
“好啊。”龚玥玥眼里也浮起几分绝决：“我是不在乎，让所有人为我陪葬的，至于你，不管心中想着如何的鸿图大业，至少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朵……”一个声音突兀传来，龚玥玥吃了一大惊，本能地往后退去，面具人倏地消失无踪。
“你在做什么？”赵长垣大踏步走过来，眼里满是惊异：“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哦。”龚玥玥垂下手，将针筒藏入袖中，满脸若无其事：“我不困，睡不着，于是走到窗前，想看看风景。”
“看风景？”赵长垣满眼疑『惑』，但看情形，似乎并没有发现面具人的存在，这让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来，我陪你。”赵长垣将她拉到窗前，两人并肩而立，抬头望出去，却见空中一轮明月如洗。
“这月光如此美好，让人真地不敢相信，会有血腥和灾难发生。”
“是啊。”龚玥玥点头：“赵长垣，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是有人，故意要让黑夷，甚至是诸国动『乱』，好从中获利……”
“你说什么？”赵长垣吃了一惊：“你说在黑夷发生的一切，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不权权是黑夷。”龚玥玥话音幽凉：“还有大德、西齐、东元……天衡大陆上每一个国家，都逃不过这场洪水似的灾劫。”
“是啊。”赵长垣点头：“你说得完全没错——这就是一场洪水般的大灾劫。”
说完，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里浮起几许感慨：“幸好，在这场灾难里，我遇见了你，你也遇见我，给使天地翻覆，可我们俩始终在一起，对不对？”
“赵长垣。”龚玥玥不禁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
龚玥玥闭上眼，却不知道该如何把下面的话说出口。
“你怎么了？”赵长垣把她的头抬起来，眼里闪过几许好奇：“你这几天变得好奇怪，总是心神不宁……”
“你说得不错！”龚玥玥忽然尖叫一声，将他推开：“我就是心神不宁，就是思绪败坏，就是……觉得自己很失败很失败……”
“你这怎么了？”赵长垣伸手抱住她：“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奇怪，也从来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啊。”
“我没事。”龚玥玥有些倔强地摇头：“你走吧。”
“朵……”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经被她一把推了出去。重重阖上房门，龚玥玥靠在门板上，不停地呼哧喘着气。
“朵儿。”赵长垣在外面不停地敲打着：“朵儿，你快开门啊，有什么事，咱们俩商量着办，不是很好吗？”
龚玥玥却只觉得头晕脑涨，根本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跌跌撞撞奔到床边，扑进被子里，把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长垣终于失望地离去，而龚玥玥心中却长长舒了口气——只要再过两天，赵长垣便会忘了这件事，自然不会再追问。
另一个问题却从她脑海里浮了出来——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且，他似乎是想通过她得到什么，所以虽然一再被她激怒，却始终不曾下手。
可惜她看不透的却是他到底想得到什么，抑或者，是她根本不敢去想。
罢了，她何必想那么多呢，现在最重要的，便是陪着赵长垣，她既然喜欢他，真心想和他在一起，自然便珍惜眼下的一切，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想到这点，龚玥玥突兀地变得兴奋起来，从床上一跃而下，抓起件衣服匆匆奔出门，便朝赵长垣的房间奔去，谁知道刚跑到廊下，忽然看见人影一闪，竟然从赵长垣房里闪了出去！
在塔河边，他们停了下来，风声簌簌，自耳际刮过。
“看起来，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话。”
“你说，其实是有人希望黑夷混『乱』，好乘机浑水『摸』鱼。”
“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长垣沉默。
龚玥玥看他一眼：“你在掂量，黑夷在你心中的分量，是不是？”
“没错。”赵长垣点头：“以前，我觉得黑夷很重要……可是现实嘲讽了我——你看看整个黑夷，有我在的时候，他们会互相争夺，没有我，他们一样会互相争夺，也就是说，我的存在对黑夷而言毫无意义。”
“那你是觉得灰心了？想放弃了？”
“不。”赵长垣摇头，目光变得幽邃：“倘若他们能收敛一些，或者我会选择守护他们，但是现在，我真不愿意守护他们，尤其是遇见你之后，我发现自己更愿意去过另一种生活，一种悠闲自在的，只为自己而活的生活。”
“赵长垣？”
赵长垣轻轻叹口气：“这个世界不过是一台戏，一方唱罢，我方登场，毫无悬念可以言，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你说得对。”龚玥玥点头，忽然霁颜一笑：“倘若你现在想离开，我们便纵马直奔天边，不，我们去海外，把这里的一切都扔掉！”
“好。”赵长垣点头，一把握住她的手，几步冲到马边，再次跃上马背，带着我朝前方冲去。
直到越过塔河，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极目朝来时的路望去，但见罗宣城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龚玥玥心里才长长地吁出口气来。
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种想沉睡和封闭的感觉。
一种很疲倦的感觉。
龚玥玥情不自禁地合上双眼，倒进赵长垣怀里。
月光下，男子深深地注视着她，眼里闪过几丝怜惜。
“赵长垣。”龚玥玥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你知道吗，对我而言，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什么？”
“对我而言最快乐的事，就是在梦河城……我不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我的心愿——我真地喜欢，那种受到威胁的感觉，不喜欢被人恐吓，利用，我讨厌那些围在我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我知道。”赵长垣不由抱紧了她，亲吻她的脸颊：“朵儿你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和委屈。”
龚玥玥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为什么心有些痛。
“放心吧，等离开天衡大陆，我们会去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那儿的一切都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
“嗯。”龚玥玥愈发搂紧了他，眼里两行泪水潸然而落。
“不要哭了。”他俯身亲吻她的脸颊，抱紧她：“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一定不会再见让你有丝毫的伤心。”
“赵长垣。”龚玥玥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不知道为什么颤抖得厉害。
再次上马，赵长垣没有丝毫犹豫，打着马朝前走去。
河水缓缓地流淌着，风轻轻吹，远处有牧羊女的歌声幽幽地传来。
一切美好得不能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