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今生良人
王乐尚低垂下睫羽,红润的朱唇边缓缓勾起一朵漂亮的笑花:“没想到,那个传闻中『性』格暴躁的太子却待我极好。梁诏训想要置我于死地,而最后,为了我,弘冀甚至不惜得罪恩宠正盛的尹婕妤!”
顿一顿,王乐尚猛然将柔软白皙的小手从赵离献手中抽出,顿然道:“我不管旁人如何诋毁他,如何看待他,只要,他对我好,他便是我王乐尚今生的良人。”
说话间,王乐尚沉静如水样的眸光暗闪停留在那只粉『色』香囊上,神情也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轻声道:“若你不嫌弃,便留下它罢。至少,这一生,也算是我和你今生相爱过的凭证。离宫前,周伊春来过春令殿,她那般美好的女子,你为何不懂得珍惜呢?”
“忘了我吧,你这样的身份,又有如此的才情,南越国什么样的女子你寻不到呢?我是你哥哥的嫔妃,忘了罢!”
狠下心,王乐尚低低的说出这一番话,别转螓首,不敢再触碰赵离献英俊面容间那抹擦不去的忧伤之『色』。
突然间,内殿突然传来赵弘冀疼痛的呼喊声,惊惶的王乐尚透过大开的西虹窗看到春令殿外,御花园中,面『色』煞白的杭微。
她疯了!那一夜的血腥终究彻底摧毁了杭微仅存的心智。
凝望着怀中因失血而面『色』苍白的赵弘冀,我的泪水终于打翻在面颊,颤抖着双手捂上他胸前汨汨喷涌的鲜血,我这才突然间明白。
原来,原来刚才那个身着鹅黄宫装的侍女竟是由三王妃周伊美乔装而成。是她,用手中的利剑刺穿了我心爱男子的心房!
他宽厚的手掌抖索着艰难地触碰上我洁白的面颊,浓烈地血痕顿时染红了滑腻的肌肤,“乐尚,不要哭。这是我的报应。”
我遽然摇头,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呼吸浓郁地堆积在我的胸口,忍不住痛哭失声。
“乐尚,成为太子那年,我只有八岁。一天晚上,母后对我说,父王决定立我为太子。我摇头对母后说,我不要做太子。结果,母后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母后说,做太子是我今生不能逃避的责任!从那时起,年幼的我便意识到,我的快乐从此将变得不再单纯。”
“身份的更迭让弟弟们从此与我慢慢疏远,夺嫡的阴影让母后总是处在紧张的情绪中,我的日常用度和饮食更是让她『操』碎了心。后宫里那些莺莺燕燕,每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都紧盯着我与母后的一言一行,一个纰漏都可以导致母后与我命归黄泉。”
“乐尚,许多年来,后宫的宫人们都说,太子『性』情暴烈,侍奉太子要十分小心。真是可笑。他们哪里知道,这层暴烈原是我的保护『色』,为了太子沉甸甸的身份,我失去的太多了。”
其实,我并不爱杭微。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与四弟相爱。只是,父王下了诏令,我不得不迎娶她。
我伪装对她冷淡,对谁都宣称她是根木头,其实,我内心比谁都明白她的苦衷。所以,我只能用冷淡来表达对她的尊重与理解。
新婚夜,他们呈递给母后过目的那方血痕,是我割破自己的手腕滴溅而成。杭微,这么些年,她,其实也不明白,我为何会对她态度暴躁。为了保全她与四弟的『性』命,我假装暴怒的闯入她的寝宫,与她……
其实,那一夜我并没有与她有任何身体的触碰。只因尹婕妤的眼线已经觉察到她与长垣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她腹中的胎儿正是一个绝好的明证。
那一晚,杭微抽泣着服下了我送去的堕胎『药』,也是那一晚,我头一次与身为太子妃的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杭微泪眼朦胧的对我说,她,这么些年,委实对不起我,让我担了虚名,还要承受外界的风言风语。
乐尚,为了隐忍,为了保全太子之位,我不得已接受了尹婕妤送来的梁姓女。假装与她调笑,假装与她情意深长,你可知我有多么讨厌那样的自己。
直到,那一夜,我看到母后为我挑选的你,看着你与宫中女子不同的清澈如水的双眸,我的心,真的被打动了。
乐尚,我真的爱你。原谅我过早的离去,原谅我不能再陪着你一齐度过春夏秋冬的盛景,原谅我丢下你一人独留在这冰凉的人世间。如果,人真的还有来生,我只愿生生世世再不要出生在帝王家。
他的手缓缓的在半空中滑落出凄美的弧度,他黝黑的双眼缓缓在冰凉的冬夜中失去神采,血『液』因为失却温度而凝固,“不!!!”我失声的痛哭,不,弘冀,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离开,我甚至都来不及告诉你,我的腹中已经孕育了你的骨肉。
春令殿,这座小小的,精致的宫宇,承载了我与你相识后的浓情蜜意。可是,今夜,它俨然成为一座人间地狱。
鹅黄宫装下素颜的周伊美在刺伤你之后拔剑自刎,鲜红的血『液』四溅在光滑清幽的凤凰石间,合着黄澄的灯光,竟折『射』出一种凄艳的美。
明明,是尹婕妤假借的你的名号害死了三哥哥,为什么,周伊美竟要如此残忍的夺去你的生命!弘冀,你是我没入宫廷后唯一挚爱的人!
即使,那一夜你在目睹了三哥哥的死后变得神志不清,甚至会拥着我,口中却明白的叫着母后,弘冀,你可知,这样的你,仍然是我心头的挚爱!我失神怔忪的搂抱着已然失却温度的你的躯体,我的心,似乎也在一瞬间冷却。
窗外的一弯清月依旧,但它所照耀的这方宫宇中的人,却在这一夜彻底地改变了各自的人生轨迹。
我转过头,只见黑漆的夜『色』中,一名黑衣人的身影鬼魅的浮起,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却看得到一支晶亮的箭簇在那一刻准确的瞄准了我的眉心。
身在将门的我怎么会看不懂他的意图,我可以躲,但我已经不想躲了,与其活在人间忍受失去你的痛苦,不如借他人之手随你而去来得痛快。
我紧闭上双眼,凛然地想接受这即将到来的死亡,可是,为什么,等我睁开双眼,面前倒下的却是离献的身体。
他的胸口明晃晃地『插』着一支褐『色』的箭,他的双眼沉沉的合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我圆睁了双目,一种剧痛突然间剧烈的侵蚀着心脏,我颤抖着声音呼唤着你的名字,可是,离献,为什么你再也不和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