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衣孟尝

两个孩子刚松了口气，远处又似隐隐有人声传来。叶随云心中一紧，想：“这些人追的好紧，看来是没找到我们，又返头搜了回来。不知还有没有猎狗。”幸好听声音距离尚远，还有时间逃跑。他拉起谷灵灵跑出山洞，朝山下逃去。　叶随云这一疾跑，牵动身上伤处，尤其是几处刚被咬到的伤口更是好像几十把小刀在割一样。但此刻两人性命攸关，他只得忍着疼，一声不吭。叶随云心知这一次再被追上，可就没那么好运了，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心中就一个念头，跑的越远越好。别看谷灵灵比叶随云还小着好几岁，脚下也着实不慢，丝毫没有拖沓吃力的感觉，看来她曾在轻功上下过功夫，当然叶随云此时心中惶急，根本未注意到这些。　两人手拉手从山坡滑下，来到了官道上，侧耳仔细听去，身后虽有呼喝声，好在并未夹杂狗吠，看来追兵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发现二人行踪。抬头一看东方已经微微翻出了白色，叶随云知道已经过了一夜，待会儿天一亮，就更无所遁形，非被抓到不可。　正心中发愁之际，远处官道上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叶随云心中一喜：“天助我也，来的正是时候。”只见两匹快马从远处急驰而来，因为距离尚远，还看不清马上人的容貌。叶随云拉着古灵灵缩身路边，不一会儿二马秉辔跑到近前，这才看清乃是两个年轻女孩，当前一人年纪甚小，瞧年龄比古灵灵也大不多。　叶随云心想：“小姑娘就是你了，就算对不起也要抢了这匹马，你不过是走慢点，我二人被追上可就没命了。”心中打定主意，绝不伤人。眨眼间马到近前，叶随云纵身跳出，双手一拦。马上姑娘见状急忙一扯马缰，那黄驹一声长嘶站定不动。　女孩怒道：“不想活了吗？”只见这少女肤若凝脂，容貌秀丽绝伦。叶随云不禁一呆，竟忘了说话。　那少女见状脸现怒容，正要喝骂，叶随云回过神来，嘻嘻一笑，双掌齐出，一招‘双龙出水’，推向对方肩膀，所使的乃是家学掌法。　满想着将马上人推下去，哪知少女右手一带拨开了双掌，左手再一探便抓住了他右腕的穴道，叶随云顿时全身酸麻，又惊又怒。　那少女纵身下马，一脚将叶随云踢到在地，伸足踏在他后背道：“哪来的小毛贼，就这点三脚猫把式也敢拦路抢劫。哈哈哈。。。”　叶随云头顶挨地，心中暗暗叫苦，直呼倒霉，怎么碰到的全是武功如此高强之人，更何况这女孩儿比自己还小。　他以前是学了武不敢随便用，但年轻人总是跃跃欲试，想找人试试手，结果一动手，连着两回都被打的一败涂地，霎时真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谷灵灵扑过去抓住那女孩手臂哭道：“姐姐，姐姐，不要打了，有人在追我们，随云哥哥不是要伤害你，他们抓到我们会杀死我们的。。。。。”她年纪幼小，着急之下更是语无伦次。那少女也大概心中明白了一二，因她这时也听到不远处传来嘈杂人声。　这时第二匹马也已来到近前，马上是个年纪稍大的女孩儿，看起来与叶随云相仿，容貌清丽，两个眼睛甚是灵动，背负一把七弦古琴。　叶随云担心叶家人追上来，心中焦急，无奈被踩在地上，想要开口求饶，一转头整个脸都贴在地上，吃了满嘴的土尘。那背琴少女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师妹，快放开他吧。”　那师妹得意的一哼，放开叶随云，对师姐道：“看来他俩是被人追赶到此，师姐，救他们不救？”　背琴少女道：“既被我们撞见了，怎能见死不救。”说罢转头道：“小妹妹来，上我的马。”将谷灵灵拉上马背，又对师妹道：“你也来和我们共乘一骑。”少女答应了，也一跃而上，接着下巴一扬，示意叶随云上她的马。　叶随云也顾不得身上灰土，翻身上马，一拉缰绳，两马绝尘而去。藏剑山庄的追兵正好也已赶到，眼睁睁瞧着几人跑远，大呼大嚷叫骂，却无可奈何。　四人纵马狂跑两个时辰，好在三个女孩子身子甚轻，那马儿也负担的起，丝毫不显疲累。在确认安全后，四人下马休息。叶随云依着奶奶教的规矩，双手抱拳道：“感谢两位女侠的救命之恩，叶随云谢过。”　两个女孩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师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说。”叶随云心想自己本打算救人，却搞得灰头土脸，害这小妹妹也三番五次的冒险，还有什么好说的，况且又怎知这两人和藏剑山庄没有瓜葛，还是及早离开为是。　他正想开口告辞，却见谷灵灵已经叽叽呱呱的说了起来，也许因为刚刚脱险，心情轻松，所以说话也变得机灵流畅了很多。尤其是把叶随云怎样三番两次的舍命相救说的更是动情夸张。这些话如果是大人来说，不免有夸大其词之感，但从谷灵灵这样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反更让人觉得真诚可信。　叶随云也不便阻拦，就站在旁边听着，有时听到谷灵灵夸自己勇敢颇觉不好意思，心想自己这点功夫人家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夸奖可让人笑死了。　说了半天，两个少女终于听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这小女孩是红衣教中之人，但对之后的事情也了解了个大概。经过两人介绍，叶随云得知，年纪小的叫唐西瑶，也只比谷灵灵大两岁，今年才十二岁，她的师姐叫慕容云清，年方十五，江湖上送了个外号叫“潇湘飞燕”赞她轻功了得，都是来自万花谷。如果是个有点江湖经验的人自然会大为惊讶，但是偏偏叶，谷二人都是初出茅庐，不知道万花谷的名头有多大，也就毫不惊奇。　唐西瑶笑对叶随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大英雄呢，就可惜武功太差了点，哈哈。”叶随云这两天受了太多挫败，也不把这些取笑放在心上，他心胸豁达，听到话中含讥讽之意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慕容云清忙接口道：“师妹这么说不对，叶大哥明知自己本领不够还肯挺身而出，值得我们敬佩才是。如果不是他，灵灵小妹妹恐怕早已经被害了。”叶随云心中好生感激，但又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呆在那里。　唐西瑶点点头道：“这倒是，好啦，叶家哥哥，瑶儿给你配个不是啦。”说完拱手行礼。叶随云慌忙摇手：“不敢，不敢。”　慕容云清微微一笑道：“按理说我们本该帮你送这小妹妹回家，无奈我二人也身有要事，不能耽误，没办法啦。”　叶随云点头道：“两位请便，叶随云再次谢过。”慕容云清点点头，转身上了马。　唐西瑶从行囊中拿出一对小木偶，对叶随云道：“叶家哥哥，你是个好人，可惜我有事要去办，帮不了你。”她看看手中木偶，说道：“这对木偶是我师父所赠，送给你。往后你有事，拿着它到万花谷也好，到唐门也好，都能找到我。”　叶随云不肯去接，装了半天大人，此时一急说话又变回孩子的语气，道：“奶奶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况且是你们帮了我。。。。说着看见唐西瑶微有失望之情，他心头一热，双手接过木偶，道：“那就谢谢你了。”唐西瑶银铃般一笑，转身上马，一拉马缰，同慕容云清绝尘而去。　叶随云把两个木偶挂在腰间，拉着谷灵灵的手，不知该去哪里。家是肯定不敢回去了，只好漫无目的往前走。一连几日，饿了就去向别人要吃的，别人看见他们两个小孩，满身泥污，衣衫破烂，认为就是两个小乞丐，心中可怜他们，也就随便施舍一些。谷灵灵跟在叶随云身边也知两人的情况，倒也很是乖巧，不哭不闹。　如此走了两个多月，来到一处小村镇，一打听此处叫做风雨镇，已经是河南地界，离洛阳也就不到百里路。叶随云向一家客栈的掌柜求了半天，那掌柜看谷灵灵年纪幼小很是可怜，也就同意他们在客栈后院的马棚边上找个草铺睡觉。　睡到半夜，叶随云肚中饥饿难熬，翻来覆去。他以为谷灵灵已经睡着，哪知听得身后传来肚子咕咕的声音，他转身一看，谷灵灵睁着两个大眼睛也看着他。叶随云知她同自己一样，心想：”这小妹妹是怕自己麻烦，饿了也忍着不说。”心里不禁歉疚。再一看，谷灵灵那脏脏的小脸面黄肌瘦，心知这段时间她也吃了很多苦。总算她倒是很懂事，从来不哭闹，想到此叶随云坐起来笑道：“饿了就说嘛，我也饿呀。恩，我去找点吃的。”谷灵灵一听高兴的说道：“好啊。”说完发觉自己一高兴声音太大了，忙捂着嘴，吐了吐舌头。叶随云微微一笑，轻手轻脚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了门，叶随云发起了愁，别看在灵灵面前装的自信满满，那是他知道，这小妹妹现在完全依赖着自己，绝不能表现出无能为力，不然她一个小女孩又怎能支持的住。可现在却到哪里去找吃的呢？　眼光扫了一圈，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心想：“难道真要自己当完了乞丐，再去当小偷？”毫无头绪的走着，突然见前面冲过来一大帮手持火把的人，手中拿着棍棒长刀。因为被藏剑山庄追赶的阴影还在心头，叶随云有些害怕，站在路当中不知如何是好。　那群人冲过来一看，是个小叫花。其中一人问道：“哎，小乞丐，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男人从这儿经过？”　叶随云摇摇头装成傻乎乎的样子道：“没有看到一个人，倒是看到好几只恶狗往这边去了。”　那人也没明白什么意思，恶狠狠地道：“没有就别挡着路，妈的八子，大爷一生气打断你的狗腿，滚一边去。”说着一脚踹过去，叶随云闪身一躲让开了这一脚，那人不禁大怒，嚷道：“他奶奶的，小乞丐找死。”举起棍子要打，旁边一人拦住道：“别惹事，招呼正主要紧，不然老爷怪罪下来可不好担着。”那人点头称是，狠狠看了叶随云一眼，招呼众人向叶随云来的方向追去。　叶随云心有怒气，但是因为近来的遭遇，对自己的武功也就不怎么有信心，刚准备离开，忽闻身旁的弄堂里传来一声呻吟。　叶随云吓了一跳，看着黑漆漆的弄堂不知是该跑还是去看个究竟，正犹豫间又听得一声咳嗽，像是有人受了很重的伤，叶随云好奇心大起，也顾不上害怕，挪步走了过去。只见巷子深处的垃圾堆里躺着一个人，白色的衣襟上血迹斑斑。　叶随云忙过去将那人扶起，一探还有鼻息。想到看来刚才那群恶汉就是在找他。此时也顾不上是谁，先救人要紧。无奈这人又高又重，叶随云只得拖着他走。　不一会儿回到马棚，叶随云已经是气喘吁吁，谷灵灵一看叶随云背着个满身是血的人，吓得差点叫出来。叶随云示意她不用害怕。去舀点水来。谷灵灵跑到后院，那里有井，吃的没有，水倒是取之不完。　那人几口水下肚，神智似乎也清醒了些，对叶随云道：“谢谢你，小兄弟。”　叶随云问道：“这位大哥，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毕竟是年轻人好奇心重，随口就问了出来。　那人又喝了两口水，缓了缓道：“我叫陶寒亭，江湖人称白衣孟尝。。。”说到这里，陶寒亭一想，两个小孩又哪里管我的外号叫什么，不禁苦笑，接着道：“这里方圆百里，势力最大的就是‘南霸天’宋天南，他的儿子宋笑声害死了我的妻子，我一怒之下杀了宋笑声，刚才那些人就是南霸天的手下。”　叶随云点点头道：“杀的好，可是他们害死你妻子，难道官府不管吗？”　陶寒亭喘气道：“这里就数宋天南的势力最大，当地官府和他蛇鼠一窝，又怎么会管。”说道这里，想起被害的妻子，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只听他自言自语道：“我陶寒亭一生助人为乐，广解善缘，结果到头来，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当好人就是这样吗？”说着伤心不已。叶随云和谷灵灵不知该怎么劝解，只有在旁默不作声。　哭了一会儿，陶寒亭抬头问道：“小兄弟，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千头万绪叶随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只说：“陶大哥，我叫叶随云，她叫谷灵灵。我要送她回家，可是我们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两人胡乱走到了这风雨镇。”　陶寒亭问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叶随云道：“听灵灵说她家叫什么‘荻花宫’。”　陶寒亭脸色一变，问道：“你们是红衣教的？”　叶随云回道：“这个小妹妹是，我的家在余杭郡杭州城。”　陶寒亭点头道：“恩，管他什么红衣教不红衣教，天下哪有好人坏人之分。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坏人也不一定就不能做好事。”叶随云听着他的话，似乎是朝自己说的，又好像是陶寒亭在说给他自己听，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陶寒亭缓了缓气，平静下来道：“小兄弟，那荻花宫我听说过，可是据这里有千里之遥，你们是去不了的，不过你们要打听红衣教的事情，我倒是有些线索。”　叶随云精神大振，喜道：“陶大哥，你快说，该怎么找到红衣教。”　陶寒亭微微一笑道：“你是男子汉，这小妹妹可没你那么忍得住，她肚子都响了好几回了。”谷灵灵一听，很是不好意思，小脸微红。　叶随云按照陶寒亭的指点，在风雨镇外一个破庙里找到一包干粮带了回来，谷灵灵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给叶随云和陶寒亭分了食物，自己也拿着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陶寒亭犹豫了半响道：“这个地方很危险，我本不该让你们去，但若要找红衣教的线索，可能也只有此处最近，不知告诉你是对还是错。”　叶随云道：“陶大哥请说吧，无论如何，我也要把灵灵送回家人的身边，否则我一个自己都照顾不了的人，难道一直带着她吗？”　陶寒亭点点头，说道：“从风雨镇往南一百多里便是洛道，你可以去找找看，我知道那儿经常有红衣教人出没。”说着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但是你记住，有个地方千万不可接近，叫做李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