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第205章
云锦和公司里招聘来的设计师, 磨合得并不是很好。
设计师都是年轻人, 没才华的云锦看不上, 有才华的难免傲气了些。在云锦根据淘宝店的风格和定位, 提出了几次改进意见之后, 设计稿反复被毙掉的设计师撂挑子不干了，“你不是我想要的老板, 我也不是你想要的设计师。”
“只不过你自己心中天马行空的想法太多, 自己又根本设计不出来，所以才要招聘几个设计师, 帮着你把心中的想法一一变成成衣罢了。”
“按照你的要求, 修改过一次又一次的设计, 根本就不是我的设计了。这样的工作我没办法做，您另请高明吧。”
设计师硬邦邦地撂下了这么一通话，当天就扭头离开了公司。第二天，云锦收到了对方补交的辞职报告。
这一出事情, 让云锦十分意外, 她伸手捏了捏鼻梁, 回家之后忍不住对陈砚清感慨道，“年轻人真的是气性大啊……”
说辞职就辞职, 吵完架立刻走人, 第二天就补交辞职报告，连挽留谈心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云锦。
“怪不得公司里都喜欢有房贷有车贷的中年人……”云锦感慨道。随着公司这两年的飞速发展, 在庞幼嘉工作室阶段就已经一起工作的同事们, 基本上全都买了房, 每个月有不小的一笔房贷要还。
云锦能明显地感受到，自从有了房贷在身，大家工作时明显更踏实更努力了。
“唉……看来以后招聘的时候，有房贷要作为加分项。”云锦开玩笑道。
最关键的是，云锦在此之前，对辞职的设计师的不满一无所知。如今庞幼嘉进入娱乐圈发展，云锦在公司里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平等地商讨，她更喜欢和陈砚清聊一聊公司的事情了，“他既然心中对我早有不满，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和我沟通一下呢？完全没有显露出来，直接爆发了，爆发后就离职了。”
云锦自认为自己为设计师开的工资并不低，嘉锦公司如今的规模也不小，而且蒸蒸日上、前途无量，从哪个角度来讲，云锦都觉得在这是一份好工作。
不过对方辞职时毫无留恋，云锦猜测道，“大概是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宽裕吧……”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工资。
云锦好奇地询问陈砚清，“话说，你们艺术出身的，是不是都很抵触将自己的作品按照别人提的要求修改？”
云锦对辞职的设计师的义愤填膺感到不解，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她提出的修改要求并不是出于自身的喜好，而是出于店铺的风格和定位，以及顾客群体的偏好——唔，其实也可以说是按照云锦自身的喜好，毕竟这家淘宝店是云锦自己从零开始一手经营起来的，店铺的风格和定位都是云锦决定，老顾客们也都是她一个个圈回来的。
云锦以前做的乙方的工作，现在成为公司的老板之后，工作时也是甲方乙方切换着来。云锦能够理解作为乙方面对甲方反复提出修改要求时的暴躁……但是云锦觉得从设计师辞职之前的表现来看，乙方对甲方的不耐烦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想让自己的设计出来的作品被人指手画脚。
云锦禁不住反思，自己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公司里的设计师辞职了一个，会不会其他设计师也早就心怀不满？
如果只是一名设计师辞职，对云锦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是公司里的所有设计师都对她这个老板不满意，那就是一件十分重要，必须赶紧解决的大事了。
陈砚清听到云锦关于设计师是不是都不喜欢按照别人的要求修改自己的作品的问题，思索片刻，回答道，“我不知道别的设计师，但是我自己，将艺术创作和商业创作区分得很清楚。”
艺术创作为的是表达自己，自然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商业创作为的是赚钱，当然是付钱的老板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实现。
陈砚清的回答过于理想化，云锦听到之后，意识到拥有和陈砚清一样的资本的人很少。对于大多数设计师来讲，设计=工作=赚钱，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在工作之余进行艺术创作，只能在工作的时候，在表达自己和屈服老板之间找到一个平衡。
云锦在网红行业工作这么久，身边一同工作的人不是像庞幼嘉那样有目标有野心的，就是像艾可可那样踏踏实实脚踏实地的。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选择网红这个行业最主要的原因都只有一个——这个行业赚钱多。
因此在云锦之前的工作经历中，几乎没有用奖金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奖金不够多。
第一次和这样清高有理想的设计师接触，云锦顿时有些不知道这个老板应该怎么当了。
“唉，我试着和大家谈谈心吧。”
云锦叹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没有点亮知心姐姐这个技能啊。
起初，云锦的谈心并没有什么收获，即使云锦反复强调让大家放心，只是随便聊聊，每个设计师都还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云锦的提问——
“进入公司的时间也不短了，还适应吗？”
“适应适应。”
“现在的工作强度怎么样？”
“挺好的/刚刚好/如果老板再多布置一点工作我也可以挑战一下。”
“我经常提出意见，让你们修改设计稿，会不会觉得这样很烦？”
“不不不/当然不会/经过老板的提点最终的成稿都比我一开始的设计好多了！”
嘉锦公司的设计师们一个比一个更有求生欲。
云锦看到大家的反应，心中忍不住想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工作的时候，在庞幼嘉面前时的样子了。虽然庞幼嘉比云锦还要年轻好几岁，刚开工作室的时候还是一名在读的大学生，但是因为庞幼嘉顶着老板这个身份，职场菜鸟云锦每次面对庞幼嘉都很紧张。
今天依次和云锦交谈的设计师们也一样，即使云锦说了，随便聊聊天，不必将她当做老板，也压根没人真的敢相信——“谁信谁是傻子。”云锦当年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出乎云锦意料的是，除了那些员工对老板说的套话之外，她这次的谈心竟然真的有所收获。
设计师苏雅和云锦聊完之后，原本都要离开办公室了，却又调转脚步，“老板，你今天和我们聊天，是不是因为龚明辞职的事情啊？”
龚明正是前几天辞职的设计师的名字。
云锦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龚明突然辞职，让我挺意外的，我想着是不是平时和你们沟通不够，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想和你们好好谈一谈。”
云锦笑着说道，“你们心底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想要加薪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苏雅听到云锦的话，连忙摇头，“不不不，不需要加薪，我对现在的薪水已经很满意了。”
苏雅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翻到她和龚明之间的微信聊天界面上，递给云锦看，“老板，你看完聊天记录，应该就明白龚明为什么会突然辞职了。”
云锦一目十行地看完聊天记录，眉头越拧越紧，最后将手机还给苏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果然，龚明辞职这件事根本不算“突然”。
早在两个月之前，龚明就在微信上对苏雅频频抱怨自己这个老板。
“昨天晚上我改那件大衣，一直改到晚上十二点半，老板一直抓着大衣口袋的实用性不放……女装大衣的口袋要什么实用性？有东西谁会放在口袋里，肯定要背包的啊！真是服了老板了！今天头疼欲裂地来上班，老板见到我的之后，立马又告诉我还有两件需要改！”
“我真觉得好笑，咱们老板懂什么设计啊？在她眼里，设计就等同于淘宝爆款吧，天天脑子里琢磨的都是怎么能让淘宝店的销量更高，就是钻钱眼里的一个人。”
“越是外行的人就越要指挥内行！她学过设计吗？她懂什么啊？之前和陈砚清订婚的时候，网上就早就有人把她的履历全都扒了一遍，就是一个没听说过名字的大学毕业的，大学时学的专业是行政管理还是酒店管理什么的……我记不清了……反正是个和设计沾不上一点边的专业！”
“从小到大一天画笔都没拿过，一堂服装设计课都没上过，这样的人当老板来对我的设计指手画脚，真是气死我了！”
原来龚明早就对她心怀不满了。
云锦现在倒觉得龚明辞职是一件好事，公司里有这么一个员工，对公司的氛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苏雅脸上的神色十分紧张，她刚才将聊天记录给云锦看，但是在云锦真的看完之后，苏雅又担心老板会不会对她也留有不好的印象，连忙解释道，“老板，我和龚明其实不熟，他说的话我一句都不认同……”
云锦打断苏雅的话，“嗯，我能看出来，你在微信上都没怎么理他。”
“今天谢谢你为我解惑，放心吧，我不会觉得你和他想法一样的。”
从龚明和苏雅之间的聊天记录中，云锦能看出来，龚明一开始是想要撩苏雅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龚明觉得自己和苏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同事关系，苏雅是他有好感的女生——对着同事骂老板当然很蠢，对着一个自己有好感想要追求的同事骂老板，如果用得好，没准就成了敞开心扉交换秘密的利器……
当然在云锦看来，还是很蠢。
如果苏雅对龚明也有意思就罢了，但是从两人的聊天记录里看，苏雅对龚明明显没意思，不过是因为同事关系，也不好将关系弄得太僵，敷衍着聊上两句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龚明竟然敢对着苏雅骂她？云锦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也并不值得云锦花心思去弄明白。
苏雅走出办公室前，对云锦说道，“老板，虽然你不是设计专业出身，但是我觉得你完全不比专业出身的人差！你的天赋和审美，比很多专业出身的人要厉害多了！”
苏雅说完话，还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仿佛生怕云锦不信一样。云锦看到苏雅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谢谢，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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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世上，有苏雅这么想的人，也有龚明这么想的人，前者和后者相比，大概还是后者更多一些。
学历是求职者的敲门砖，云锦原本以为自己做了老板，这块敲门砖对自己而言已经没用了，万万没想到，她要是拿不出一些真才实学出来，下面的人也很容易心中不服。
云锦对陈砚清说道，“如果我想认真学设计的话，你有老师可以引荐吗？”
陈砚清思考了一番，“有。”
陈砚清拿出纸和笔，在上面写下好几个行业巨擘的人名，“这个是我老师的师兄，后来转到服装设计行业了，这个是……”
云锦看到陈砚清写下的人名，不是在北京就是在上海，连忙问道，“有没有我们本地的？”
公司开在这里，她现在又是唯一的老板，很难经常跑去北京和上海学习。
陈砚清思考了一番，写下一个名字，对云锦说道，“现在人在我们市的，我只能想到钟川老师。”
“不过钟川老师招收学生一向严格，我只能做到帮你介绍，钟老师愿不愿意收下你、指导你，都要靠你自己，我是一点忙都帮不上的。”
“即使是名校推免的毕业生，成绩和履历都十分漂亮，达不到钟老师的标准，钟老师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云锦听到陈砚清的话，顿时紧张起来，但还是点头说道，“我想试试。”
这不过是她学设计之路的入门考验罢了，她总不能在遇到第一个困难的时候就直接放弃。
陈砚清询问云锦，“你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那个辞职的设计师的原因吗？”
“其实你完全不必放在心上，你们公司里的其他设计师，不是都挺佩服你这个老板的？”
“那个辞职的设计师，大概是太年轻吧，狂傲过了头，明明只有一分本事，却觉得自己有十分。”
陈砚清在得知这件事之后，好奇地让云锦为她指出来，淘宝店里的哪些款式是那个辞职的设计师设计的。陈砚清看过之后，觉得只是平平，又从云锦的电脑里看到了完全没有修改过的初稿，那就更不怎么样了。
陈砚清皱起眉头，对云锦说道，“就算摒除掉我的感情因素，你设计的衣服也比他设计的衣服好多了。你完全不用在意那个设计师说的话，设计师与老板终究要合得来才行，现在嘉锦公司刚刚成立设计部门，等过上几年，合不来的设计师或者被你辞退或者主动辞职，不断招聘新的设计师填补进来，最终设计部门里就都是和你的设计理念一致的设计师了。”
云锦听到陈砚清的话，忍不住笑了，陈砚清的建议实在是简单粗暴，看得顺眼的设计师就留下，看不顺眼的设计师就不要，最终剩下的设计师就都是看得顺眼的了。
云锦对陈砚清说道，“我倒也不止是因为龚明辞职这件事才决定却学设计的。”
就像龚明“突然”辞职一样，云锦去学设计的决定，看似突然，其实已经酝酿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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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从陈砚清口中得知，钟川是一名对学生要求很高、极其严格的老师，云锦自然不敢贸然前去拜访。
考试之前，她肯定要先做一番准备。
钟川如今是美术学院的教授，除了带研究生之外，也为本科生上课，云锦在网上找到美术学院本科生的培养方案，将上面的课程全都记下来，将书本一一买齐，开始补齐自己的基础知识。
【任务56：每天观看视频公开课1小时，期限30天，奖励30积分。倒计时：30天0小时0分。】
云锦收到久违的系统任务，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她在自己的微博上搜索了一下，看到自己上一次接到系统任务的时间——这一次间隔的时间前所未有的长。
云锦将新任务的内容发布在了微博上，微博下方立刻出现了大片的回复。
“锦书又来写任务系列了！啊啊啊啊高兴！我还以为锦书不准备在微博上写这些了呢！”
“我也是，之前看到锦书上综艺、管公司，忙得不亦乐乎……我也以为再也看不到锦书的任务系列了，还偷偷难过了一阵子。毕竟上综艺、管公司这样的事情，距离我们普通人都太遥远了，我们就算想向锦书看齐，也实在是学不来。还是锦书一直发布的任务比较好，我决定从今天开始，跟着锦书一起看视频公开课！”
“锦书每天看一个小时，那我就半个小时吧！正好是上班路上坐地铁的时间！”
这些评论都是老粉发布的，新粉则全都在不明所以地提问。
“这是什么任务？谁发布的？云锦又去参加综艺了吗？”
“任务56……前面的55个任务在哪里？”
“这个积分和倒计时是什么啊？”
好在老粉们十分热情，一一解答新粉们的问题。
云锦默默地关掉微博，看来粉丝们也都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新任务了。看着最近十分沉寂的系统，云锦心中生出几分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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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网上的公开课资源很多，云锦搜索了一圈，将钟川老师所在高校的服装设计专业的视频课程，找到了七七八八。
云锦心中不禁感慨，虽然进名校从名师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有心学习，获取知识的路绝不会是闭塞的。
云锦最先看的是钟川老师讲课的视频，她已经搜集过钟川老师的一些获奖作品，对于钟老师的设计风格有所了解。如今再结合着讲课视频一起看，更有启发。
多亏了这一次的系统任务，否则云锦还真不知道如今公开课的视频资源已经如此丰富，系统这一次发布的任务，明显是在帮助她。
……系统这么温柔，云锦实在是有点不习惯。
看完钟老师的视频之后，云锦又看了其他几个老师的公开课视频，一边看视频，一边好奇地找了找其他老师的代表作品看……
之前没有比较不知道，比较之下，云锦顿时发现，钟川老师的风格是她最喜欢的！
钟川老师的每一件衣服，云锦都觉得很漂亮，即使是夸张的秀场款，云锦从中感受到的也是经过提纯和浓缩之后的美，不像其他老师的一些秀场款，云锦看到之后只会冒出满头问号。
当然不是其他老师的设计不好，只是云锦的脑回路和他们的脑回路对接不上罢了。
这么多老师的脑回路，她全都对接不上……云锦意识到钟川老师可能真的是她难得遇到的适合自己良师，因此这个机会她更加不能错过，之后在学习时更加勤勉。
系统任务只有一个月，云锦却为自己的学习留出了半年的时间。半年之后，到了云锦为自己规定的时间，尽管云锦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地尽善尽美，不，她甚至觉得自己哪里都没有准备好，但还是告诫自己不可以无期限地拖延下去，让陈砚清帮忙在钟老师面前引荐他。
钟老师同意了，约定好的见面地点就在钟老师的家中，将由陈砚清陪着云锦一起去。
春末夏初，云锦去见钟老师，身上穿的是自己设计的裙子，同时凸显了云锦姣好的身材和干练的气质。鞋子、发型和首饰，云锦也都是精心搭配的，既然她想要成为钟老师的学生，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设计师，如果自己都不美，又怎么能让钟老师相信她拥有创造美的能力呢？
“我这身打扮没什么不妥吧？”云锦紧张地询问了陈砚清很多次，陈砚清丝毫没有不耐烦，每一次都注视云锦许久，神色认真地回答道，“很美。”
在陈砚清的陪伴下，云锦鼓起勇气，按下了钟川老师家中的门铃。片刻之后，大门打开，云锦看到为他们开门的人，心中不由得浮起一丝惊讶——
站在她眼前的就是钟川老师？
必然是的，长相和云锦观看过许多次的视频公开课里一模一样。
但是云锦没想到的是，钟川老师竟然是一名……女装大佬？
不，按照钟川老师的年纪来说，叫做女装老爷爷更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