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9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失忆过？”
晴明子的提问咄咄逼人, 她身姿凛然, 眉眼间充斥着不容拒绝的强大气势, 紧紧盯着站立在那边的安倍晴明。
“……”
大阴阳师明显的愣了一下。清晖的月光从天际照耀在他的背后，似乎给他镀上一层飘渺的银光, 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 随风而散。
“真不愧是你啊。”
安倍晴明有些感慨，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抵在下颚, 湛蓝色的眼眸中居然还充斥着浅淡的笑意。
因为发带给了晴明子, 所以他现在一头三千银丝只能随意披散，蓝色的乌帽子倒依然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 和如临大敌的晴明子形成鲜明对比。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这件事情太过于惊骇，恐怕惊扰了姬君，晴明才作出如此无奈之举。”
这事也不能怨安倍晴明。
他的确是失忆了不假, 那会儿在使用了阴阳分离之术后, 他的记忆尽数消退，只余一片空白。好巧不巧的，那时晴明子正好通过空间转移来到此方世界。所以安倍晴明就被踢到了迦勒底。
接下来的发展就比较魔幻了。晴明子那一次使用三个圣晶石的召唤实际上被世界抑制力暗中插手，至于为什么插手，原因也很简单。
世界抑制力：嘎？我的命运之子咋不见了？
晴明子身上的因果线和安倍晴明不同，自然无法尽数替代。世界抑制力发现了不对, 所以在一通骚操作过后迅速启动了弥补计划, 首当其冲的就是从盖亚侧手中将这个世界的【安倍晴明】给抢回来。
然后盖亚侧这时候也发现不对了, 毕竟安倍晴明身上根本就没有同根源签订的契约，于是在接收到这个世界的通话请求后，盖亚侧爽快的将安倍晴明一jio踢走。
盖亚侧：讨厌的偷渡客！
安倍晴明就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最后又被踢回自己原本的世界。
这个平安京的世界还算高级，毕竟上通高天原下达三途川，也有一些浅淡的自我意识。它生怕自己还是凡人之躯的命运之子在频繁的灵子转移中出现差错，所以它在发现安倍晴明记忆不完整的时候，一股脑的就copy了另一位黑晴明的记忆，打包丢给安倍晴明。
所以，完全失忆版本的安倍晴明再次进化为了V2.0版本，虽然实力被削弱了一个Level，但是好歹记忆是完整版的。
但是……他的确是故意隐瞒晴明子的。
“哦？是吗？”
晴明子自然也是隐约猜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冷笑反问。
她指尖上的桔梗印还在悠悠旋转，似乎只要一个不合她心意，下一秒雷霆万钧就会降落在安倍晴明的身上。
安倍晴明有苦难言。
他当初刚刚从召唤阵里踏出来，又骤然接受到了失忆前自己的完整记忆。
所以便在第一时间内知晓了黑晴明的存在。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另外一个女性版本的自己，安倍晴明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安倍晴明：……
他那时候在想黑晴明什么时候性转了。
为了稳定这位疑似自己半身的晴明子，Caster选择了隐瞒，目的是以便观察。
不过再过两天安倍晴明就发现这位女性的晴明并非自己分离出来的阴暗面。
因为他做了一个梦。
事实上Caster和晴明子的关系并不如同晴明子那般所想的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虽然没有令咒，但是两人之间的的确确建立了魔力链接，只不过太过于细微所以难以被灵力庞大的晴明子留意到。
但是这链接已足够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例如Servant和Master之间的梦境联系。
安倍晴明梦见了晴明子的生前。
也正是如此，他才完完全全相信了晴明子的话。
即使剥离掉了黑暗面，但是刻在骨子里的冷酷淡漠还有多疑依然如同跗骨之蛆呢。
所以今日被如此逼问下，安倍晴明根本就无从作答。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根本不如同外表那般风光霁月，更不是任何欲望都无法沾染到眼底的出尘。
看看被分离出来的黑晴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德性就知道了。
安倍晴明，心中的欲望，其实要超越平安京大部分的鬼怪，甚至更加深重。只不过是仗着一身灵力隐而不发秘而不宣，粗暴的压制下去罢了。
“……此事的确是我不对，若是能让姬君解气，那尽管来吧。”
大阴阳师叹了一口气，郑重的收起了折扇，看样子却是全然不想抵抗的模样。
“……”
这回换晴明子无言了。
她倒也不是非要揍完黑晴明之后再揍一遍白晴明体会一下双倍快乐。特别是在听完Caster诚恳的解释之后。
毕竟还是同一个人，晴明子回忆了一下自己二十来岁的模样，也差不多是和安倍晴明这般一身刺，再用儒雅和善的面具遮掩住。
刚开始晴明子也是有一点怀疑的，她本来就觉得Caster身上有着浓重的违和感。
因为他，太过于光明磊落了。在安倍晴明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人性的弱点。
可晴明子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性格呢？
“那你告诉我，这就是你使用阴阳分离术，将自己灵魂分离的理由？”
“而且，我必须得告诉你，你分离出去的不是你想象中的心鬼，而是你自己的灵魂。”
晴明子真是不知道这世界的安倍晴明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的不学非学着人家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给自己灵魂玩切片。
猜也能猜到，肯定是因为安倍晴明觉得自己内心中有心鬼将要诞生，再结合一下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实力很有可能为祸一方，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心鬼分离出去，顺带割舍自己内心的阴暗面，这一波美滋滋不亏。
可是现在晴明子却告诉他说，黑晴明根本就不是他的心鬼，而是他实实在在的半身。
“您说什么？”
Caster的脸色终于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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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大人，欢迎回来。”
两个人一起回到庭院的时候，气氛肃重的连雪女都感受的出来。
这会儿都快天亮了，妖怪又不需要睡眠，所以几位式神都在庭院内坐着乘凉。
雪女应玉藻前的要求漂浮在中间充当人造空调，清姬则盘在一旁的走廊木桩旁边数星星蓝月亮，玉藻前更是直接毫不客气的征用了晴明子摆在走廊上的小茶几，相当闲适的斟茶喝，衣袂掀起间，动作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晴明，你过来。”
虽然讶异于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玉藻前却像感觉不到一般，直接朝着晴明子勾了勾手，示意他两过来。
“你母亲在离去的时候曾经有拜托过我好好关照你。”
母亲？
晴明子一愣，想起久远记忆中不告而别，只留下寥寥数语的天狐，一时间有些沉默。倒也忽略了玉藻前平日惯常用的自称更换问题。
“虽说是不同世界的晴明，但也许那个世界的我没有如此巧合的遇到你，所以现在就干脆一并说了。”
玉藻前斜斜的倚靠在走廊的木柱上，慵懒的支着下巴，暗金色的妖瞳明亮锐利，摄人心魄。
“原来如此，多谢前辈挂念。”
她和Caster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谢，乖巧的就像两个弟弟角色。
“行了，不必多礼。”
九尾天狐最看不得安倍晴明这幅毕恭毕敬的样子，他面上也带上些许不耐烦，抓在手中的绘扇一扫，上面就浮起飘渺的狐火，隔着老远都能感受上面惊人的热度。
“你是半妖，体内同时拥有着灵力和妖力两种力量。但理论上来说，这两种力量无法共存，由于天狐的独特血脉，才得以同时存在。”
“所以现下有两种办法：一种就是将妖力尽数转化为灵力，老老实实当一个灵力足以比肩大妖怪的大阴阳师；或者将灵力转化为妖力，成为同你母亲一样的大妖。”
玉藻前说的这些，晴明子在生前因为无人指引，一直等到遇见那个名为“八岐”的神明之后才得以了解。但是因为她已经选择了人类的道路，所以这些对她已然无益。
反倒是年轻小伙安倍晴明一脸若有所思。
“我建议你将灵力转化为妖力。人类的寿命存在太多局限性，而我们天狐，几乎拥有与天同寿的悠久生命。”
其实不消玉藻前说，明眼人都知道该如何做选择。身为人类毕竟限制颇多；而转变为妖怪不仅寿命更长，届时要是真的可以依靠信仰之力登上高天原，转化起来也会方便许多。
事实上历史上还真有不少大妖怪是通过这一条途径跻身八百万神明行列的，例如南海某位据说拥有万年道行的一支竹，传闻在他得道飞升的时候仙乐渺渺，云雾蒸腾，羡煞旁人。
“现在，伸出手来。”
晴明子拢在袖子下的指尖微顿，犹豫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的挽起袖子伸出手去，迎着玉藻前的目光在指尖绽放出清澈的灵力。
晴明子自己的情况自己当然最了解，所以当下也只能祈祷这位大佬不要看出什么不对来才好。
“例如——”
玉藻前的扇柄一收，隔空拍到了Caster和晴明子的指尖上，想要用自己庞大的妖力引导出蕴含在他两身体中的天狐血脉。
“嘶——”
结果晴明子岿然不动，反倒是安倍晴明嘶哑的低吼一声，双手按住自己的头颅，弯下腰去。
“你——？”
晴明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想要扣住他的手腕，正在此时，变故陡生。
身穿蓝色狩衣的大阴阳师浑身灵力骤然收敛，转而换之的是冰冷的妖力，正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中逸散出来。
“你没事吧？”
晴明子想要拉开Caster的手，却在下一秒和他指缝间毫无感情的暗金色竖瞳对上视线。
“啪——”
蓝色的乌帽子率先从一头顺滑的银发之上滑落，砸落到庭院的地上，沾染了点点灰尘。
原本平整的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一双银色的狐耳，配合着安倍晴明如今冷酷的暗金色瞳孔，像极了传说中纤尘不染的狐仙。
什么狐仙，分明就是狐妖。
晴明子看着他背后七条遮天蔽日如雪般洁白的狐狸尾巴，陷入了沉默。
“七条尾巴？”
玉藻前“蹭——”的一下坐直了，往日里玩世不恭的脸色一变，变得冷肃起来。
他缓缓的从走廊上站起，紫色的妖力冲天而起，简直要让晴明的庭院结界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一、二、三……八、九。
九条紫色的尾巴在他身后逐一显现。
伴随着妖力的解放，他每迈出一步，身上红白相间的繁杂宫装就开始片片褪色，转而换之的是雍容华贵的黑金色调。就连他挽起的头发都从层层叠叠的发髻中解放而出，化为深紫色的长发垂落在身侧。
玉藻前擦满白/粉的精致脸庞也开始铅华洗尽，展露出内里最真实的模样，从柔美踱步，俊美锋利如同刚出鞘的剑。
“你对你的灵魂做过什么？”
九尾天狐眼含怒意，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般，恨不得狠狠收拾一下安倍晴明这个莽撞的小子。
站立在一边·呆若木鸡·晴明子：……
Caster现场表演大变狐妖都没有让她如此惊讶，但是在看到玉藻前如今的模样时，晴明子沉默了。
所以，
这位长辈，到底是只公狐狸还是只母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