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 38 章
情深义重。
这是鸿钧对太一&九尾狐这对苦命鸳鸯最重要的印象。
太一那边嘛……毕竟在巫妖开战之前, 太一作为洪荒黄金单身汉的top 5, 能够憋住来自四海八荒的女仙女妖女神女鬼的搭讪勾搭甚至勾引，非得吊死在一棵树上地喜欢九尾狐, 还珍重她珍重到了憋了许多许多年，一定要在洞房花烛夜之中交付元阳什么的, 就这份执着和难得, 非“情深似海”不能解释。
#要是换成了一只狐狸精死缠烂打追元始，天天缠着元始就是要双修就是要快乐, 以鸿钧对自家徒弟的了解, 合籍之后再双修是不可能的，元始妥妥撑不到十年就能好奇双修的滋味, 然后原地说“善”, 先睡再说：）#
九尾狐呢？
道祖对这只小狐狸有着一些印象——虽然客观上，九尾狐出身不比三清兄弟，跟脚不比三足金乌, 不要脸程度不及接引准提，幸运及天道钦定程度不及女娲伏羲……
但，她认真。
紫霄宫三次讲道，一次讲道三千年, 一开课就不存在什么课间休息寒假暑假, 讲课途中也没有期中小测期末论文，道祖更不会去给学生倾情编写什么《甲的一生》或者《爱的春夏秋冬》, 紫霄宫的学风简直可以简单粗暴概括为“爱学不学, 爱听不听, 不要打扰老子悟道”。
就这种情况，哪怕是道祖极看重的三清，多多少少都有走神的时候——比如说在道祖讲湿生卵化跟脚不好之辈怎么修炼的时候，玉清元始就是不停打哈欠翻白眼并且疯狂眼神暗示道祖你别讲了这部分好无聊鸭。
也就是九尾狐了。
她！全！程！清！醒！
还不是那种“我在哪里，我为啥在这里，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的强行听课，而是那种手里有个小玉简和小刻刀，听到了好玩的地方就会低下头来刻两笔，觉得这部分不需要记的时候就托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你听你讲课，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给你卖萌示意她在听的正经清醒。
如果遇上听不懂的地方，她就还会噘着嘴给你传达一个“我没听懂”的信号，鸿钧不讲的话她也没啥意见，但一旦鸿钧发个善心就她不懂的地方多讲了两句，她恍然大悟之后脸上那个带着感激和快乐的笑容灿烂得可以比拟天边的云霞，妥妥会给老师带来满满的成就感。
试问哪个老师不喜欢这样的学生！
三清二圣女娲说你们呢！坐着蒲团的你们也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是怎么上学的！
于是道祖就记住她了，并且在之后合道的日子里，在关注几个徒弟怎么成圣之外，也多多少少留了点心思去看那只萌萌哒的九尾狐。
这么一来，也便知道了这朵鲜花看上了洪荒之上那最为耀眼的单身汉，知道了狐族成为了妖族天庭建立之后第二个愿意听帝俊太一号令的种族（第一个是三足金乌），知道了九尾狐帮着修帝王之道的帝俊做了许多妖族的制度建设，帝俊太一锻造招妖幡的时候她还细细看过写在招妖幡上的所有功法，呕心沥血将那些功法与她在紫霄宫听道的内容相照应，完事了还捐出了自己在紫霄宫做的笔记来给帝俊太一参考……
洪荒之内多敝帚自珍之辈，她那份笔记珍贵得让三清二圣都眼馋，如果不是对太一情深义重，怎么做得到这一步？
道祖嘛，就在紫霄宫搬个小板凳暗搓搓看狐狸追小哥哥，然后太一渐渐喜欢她，爱上她，还找帝俊说“哥哥我可以娶九尾狐吗？她跟脚虽然不好修为也一般但是我好喜欢她呀……”
越看，鸿钧脸上那属于老父亲的微笑就越深。
他甚至还想，如果九尾狐真的能劝动帝俊太一不要和巫族开战，完事了妖族把重点开始转移到给东皇办喜事上，他就顶着天道的压力，给妖族一个面子，亲自给他偷窥了许久的九尾狐证婚。
然而世事无常，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按照任何人的“我原以为”来进行。
哪怕他是道祖。
——灾难发生得令人猝不及防，从后羿拉弓射死九只小金乌开始，事情便注定了滑向不可逆的深渊。
其实以鸿钧的人生观来说，他完全能理解妖族天庭蒸蒸日上，太一还是黄金单身汉的时候九尾狐喜欢太一，但就他看来，妖族开始盛极而衰，九尾狐也看出了巫妖一战得不了什么好结果，更为此劝过许多次，差点还被一意孤行的妖神们孤立，这时候理智点的话，她应该速速抽身才是。
至于狐族有点被好战情绪感染，她作为狐王都一度被狐族长老们开会吐槽说过于保守？
抛弃了狐族就是。
至于因为她在妖族好战的情绪之中几度在凌霄殿上劝说诸妖神以和为贵，到最后竟被诸多妖神孤立，她在妖族的职权都被一削再削？
削就削，谁稀罕呢，放弃了妖族即可。
——我尽力救你们了呀，可你们就是不听，那我就没办法了，只能首选保全自己了呗。
偏偏，九尾狐最后还是参了一场她本就不赞同的战役，差点把自己弄死。
偏偏，到了这样地步的九尾狐，仍然愿意跪在他面前，求他给东皇妖皇一条生路。
情深义重，竟至于斯。
“你真是个傻子。”鸿钧怜悯地看着面前的九尾狐，叹了口气，却并未扶她起来，只道，“我本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道祖没让起，九尾狐便仍跪着，只是默默跪直了身体，浅笑：“或许您和我一样，只是您还没遇上您的太一而已。”
鸿钧：……干！
你特么不吐槽我是个单身万年的老处男你能死？
你就是恋爱脑！辣鸡操作！
可九尾狐是何等洞悉人心的大佬，看一眼道祖的表情她便知道道祖在嫌弃什么，想了想劝说道祖答应她的几种办法，随后先是坦诚道：“您不能理解我的做法，可能是觉得……我是个满脑子爱情的傻妖怪，白瞎了紫霄宫九千年讲道时您对我的特殊照顾，也白瞎了您在讲道之后，明明与我并没有师徒缘分，却白白关心了我这么多年。”
她这么柔软与卑微，让鸿钧不自觉叹了好多好多气，多了好多遗憾：“你也知道我关心了你许多年啊。”
“您教我的幻术与魅术。”九尾狐仰头，满眼孺慕，“您当年说过，幻术魅术都是很细微的法术，自己用法术要细微，对身边细微的灵气流动也要足够敏锐，我记住了，这些年来也是这么做的，而这许多年来身边那些微妙的，我却查不到来源的灵气流动……我若是还猜不到是您在关心我，便白瞎了您对我的教导了。”
鸿钧好笑，却也觉得至少这一点上九尾狐符合他的要求。
“我能叫您一声老师么。”九尾狐见道祖脸色放晴，想了想，轻声道，“虽然我跟脚不好，天道不让，我本就不在您收徒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无论如何，您对我到底有传道受业之恩，不叫一声老师，倒显得我不知尊师重教似的，您放心，即便我叫了您一声师父，也与天道无关，我拜的是您而不是天道，不会强求您赐我鸿蒙紫气，我也不稀得做什么天道圣人。”
“你啊。”鸿钧忍俊不禁，“这是鸿蒙紫气的事儿么？”
九尾狐也从道祖的笑容里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什么，当下又是俯身.下去：“那……弟子拜见老师！”
曾经的九尾狐爽朗大方，明媚无双，是一个看一眼便让人心旷神怡的美人，如今看她下拜，却有点身形纤弱瘦骨嶙峋，仿佛下一秒便能随风而逝的意思。
道祖不自觉也有点心疼，看了憔悴支离的她看了好半天，没忍心，便亲自把九尾狐扶起来：“罢了罢了，你都绕了这么一大圈，又是套关系又是叫老师，无非是想让我答应你而已，你放心，我给你这个机会，只是你得付出一些代价……”
得了这么一句话，一直平静得仿佛无事发生的九尾狐眼眶都立刻红了：“我知道，老师说罢。”
“乖。”道祖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实在是有点舍不得这段才开始却要立刻结束的师徒缘分，神情复杂地看了九尾狐半晌，才道，“我前次闭关，卜到的结果是第五次量劫中，天道消散，圣人隐踪，洪荒破碎，灵气断绝。”
九尾狐瞳孔突然一缩。
“天道爱散不散，圣人们各自都有保命的本事，他们的死活，他们自己想办法。”道祖沉声道，“但，洪荒之上有许多生灵，灵气断绝之后洪荒不存，万灵俱灭，实在是杀戮太重，罪孽太过，不管那时我还在不在，都不想这一幕发生。”
九尾狐咬了咬嘴唇：“所以？”
“所以我会安排，让你与太一都在那个时候得到新的身份。”鸿钧道，“你们若是有本事过了那一次量劫，重新开启新的纪元，那么天开于子，地辟于丑，到那时便会是新的一片天地，如此一来，帝俊也好，九只小金乌也好，都能有一条生路。如果你们不能……”
九尾狐明白道祖没说完的下文——如果不能，戌终时天地昏蒙，亥初时人物俱无，那别说她和太一了，这片天地之下的所有生灵都活不下来。
但这样的结果，已经让九尾狐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道祖郑重拜了下去：“多谢老师。”随后便给道祖露出了自己的命门——方便道祖动手杀她，“我没别的问题了，您动手吧。”
“我会轻一点。”道祖的手覆在她的天灵盖上，轻声道，“不会让你太疼的。”
九尾狐笑了笑，从容地闭上眼睛：“无妨。”
“就是这个样子……”回忆完了往事，小黄鸡自己都要把自己埋云里去了，小声道，“我知道我当年见不得任何种族强大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也……也没什么办法把时间倒回去做点什么，如今……我得先对太一与你，甚至包括后来的截教都说一声对不住。”
风少阳和苏微那妥妥都不是会被一声对不起收买的人：“只是对不住么？”
“我有偷偷给你们弥补的。”小黄鸡弱弱道，“轮回之后不带记忆的规则不是我在为难你们，这实在是大道的意思，但……太一你一出生就带着记忆带着东皇钟，这是我悄悄给你留了个口子。九尾狐那边有点麻烦，毕竟太一有个只愿意认他为主的法宝，一应记忆悄悄存在东皇钟上就是了，但九尾狐却没有，于是苏微你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骗得过大道。还有云霄……她自己以为她是骗过了轮回留住了记忆，事实上要没有我给她收拾残局，就凭她敢骗轮回这一点，足够她在十八层地狱受刑受到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如今转世重修的一日。”
“那你巴着微微想要什么？”风少阳凝目，“想重掌此间天地，继续倒行逆施？”
小黄鸡摇头，自嘲道：“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苏微不禁一声冷笑。
#你也知道啊→_→#
小黄鸡不敢回苏微的冷笑，只敢专注于自己的诉求开口：“我明白，只有天道无情，才能毫无偏私地对待世间万物，公允地为世上生灵计算是非因果，一旦天道有了情，便难免偏私，一旦一碗水端不平，就不配掌管一方天地。”
它这会儿这么明白，倒让风少阳与苏微都有点不知从何处下手的意思，只好问：“所以？”
“我只想安安生生读过这次量劫，活下去。”小黄鸡小声道，“当年因为偏心做下的那些错，我会慢慢去还，百世轮回也好，千世劫难也罢，既欠了因果，我也不会不认，只想有朝一日若有还清的可能……也不求重掌天地，只要能作为芸芸众生之一，体验体验真正活着的感觉，余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