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第 43 章
第043章
南云原就是个脸皮薄的, 被萧元景言辞调侃了几句后便有些受不住, 一时意气, 甩手走人了。
可等到走出段距离,她缓过来后,又觉得有些不妥。
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 这么做,算得上是不敬了, 便又有些心虚起来,站住了脚回头瞟了眼。
萧元景不远不近地缀在南云身后,见她回头,不由得笑了声。他稍稍加快了些脚步, 赶上了南云,也没再火上浇油调侃下去。
南云咬了咬唇,心下松了口气,又带着萧元景将这山寺大致逛了圈。
因着并不用赶时间,所以很是悠闲。
只是这么一番折腾下来, 早已经过了晌午,南云觉出些饿来,同萧元景提议道:“这山寺的斋饭虽不算很好,但也说得过去, 若不然就在此吃些, 再下山去吧?”
萧元景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点头应了下来。
山寺这边每日都有供给香客的斋饭, 南云少时随爹娘上山来时, 必定是会在此吃上一顿的。她回忆了下地方,熟门熟路地带着萧元景到饭堂去了。
两人用了斋饭,便已是午后,天愈发地阴沉起来。
南云一出门,看了眼天色,便生出不妙的预感来:“怕是要落雨的。”
“应当是,”萧元景却并没什么担忧的模样,他抬手揽了下南云,替她挡了一旁的香客,而后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山寺能留宿吗?”
南云是从没在山上留宿过的,听萧元景这么问,先是愣了下,随即道:“不成吧?”
“若真想留宿,总是有办法的。”萧元景眯了眯眼,随后又笑道,“不过在这里也无趣得很,倒还是趁着没落雨,快些下山去。”
南云点点头,走出几步后又道:“我倒是可以去借个伞来,以防万一。”
说着,她便又急匆匆地回了饭堂,不多时,抱了把油纸伞出来。
她来去匆匆的,萧元景这才得以问了句:“你如今借了伞,打算什么时候还?”
南云让他给问住了。
毕竟若她想要上山一趟,只怕半日都能耗进去,赶明儿若是专程为了还伞上山来,要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可若是不专程过来,等到下次再来,只怕就是一年半载后的事情了。
若是旁的地方,她或许就出银钱将这伞给买下了,可这佛门清净地,又着实办不出这事来。
萧元景早就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笑了会儿,才出主意道:“别为难了,到正殿前去多捐些香火钱就是。等回头什么时候想来了,再还伞。”
南云虽仍旧觉得不大妥当,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更好的法子,便只能依着萧元景的意思。
先前她到正殿来上香的时候,也捐了些许香火钱,不多,算是份心意。
萧元景这个未曾进大殿去上香跪拜过的,如今出手却阔绰得很,直接捐了张上百两的银票。南云看得眼皮一跳,连一旁的小沙弥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好奇他的身份。
“施主可是有什么宏愿?”那沙弥年纪尚小,想是修行也不大够,忍不住问了句。
毕竟在这种地界,就算是富贵人家有什么要紧事,想求佛祖保佑庇护,也就捐个几十两银子。而且还要事先同寺中知会好,请大师们帮着念念经。
像这样什么都不说,连名姓都不要记,直接扔了上百两银票进去的,还是头一个。
“天色不好,借了贵寺一把伞,”萧元景瞥了眼南云,慢条斯理道,“再者,给自己求个平安顺遂。”
南云:“……”
萧元景虽没明说什么,可方才那欲盖弥彰的一眼,还是让她觉着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算是发现了,萧元景这个人平素里是真没什么王爷的架子,还颇小气,若是记着了什么事情,寻着机会就要拿出来翻晒翻晒的。
但这事儿又的确是她理亏在先,所以只能哭笑不得地听着。
事实证明,这伞借得还是很有必要的,两人同行下山,才走了没多久,天际便开始隐约传来了阵阵雷声,间或还有电闪。
南云被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地抱紧了那油纸伞。
她倒并不是怕下雨天的雷声,只是这电闪来得太过突然,故而有些措手不及。
相较而言,下山是不费什么力气的,所以萧元景也并没再去牵着南云。但见她似是受了惊,便还是轻轻地勾了她的手过来,握在了掌心。
萧元景的手很好看,南云为他研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握笔的时候看起来赏心悦目的。看起来并不像是舞刀弄枪的手,但只有接触之后,才会发现他的手很稳,力气也很大,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
莫名让人觉出几分安全感来。
南云虽并不害怕,但却并没拂开,由萧元景牵着自己的手,并肩下山。
及至过了茶肆,走到半山腰时,酝酿许久的雨到底还是落了下来。
这种时节的雨水总是来势汹汹,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南云急急忙忙地撑开了伞,高高举着,为萧元景遮雨。
她的身量在女子中并不算矮,可到了萧元景面前,就很不够看了,所以这撑伞的动作便显得格外勉强。
再加上这段山路崎岖,走起来艰难了许多。
没走两步,萧元景便叹了口气,从她手中拿过了纸伞,而后道:“凑近些。”
这油纸伞一个人撑绰绰有余,可两个人就不大足了,若是想都遮起来,就必须得紧紧地贴着才行。南云平素里或许会有所顾虑,但如今却是没半句废话的,当即就依着萧元景的意思,凑得近了些。
饶是如此,她另一侧的肩上却还是难免淋了雨。
萧元景见着后,索性抬手揽上了她的肩,将她向自己带得更近了些。
这么一来,南云便相当于是躲在了他怀中,被遮得严严实实,鼻端霎时盈了他惯用的那股檀香的味道。不知不觉的,她耳垂微微泛起红来。
随着雨势渐大,山风也呼呼作响,但萧元景的手却仍旧很稳,略调了调伞的朝向,若无其事地向前走着。
风雨交加,若是孤身一人在这山间,想必是会胡思乱想的。可如今有萧元景在,南云也顾不得想什么,仿佛满心都被那檀香给塞满了。
雨势虽来得迅疾,可这时节的雨,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豆大的雨滴就缓了许多,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只是山风仍在,携卷着小雨吹进伞中。
南云的裙摆早就不成样子,沾满了雨水,好在有萧元景护着,上身倒是没什么大碍。
及至到了山脚下,萧元景松开了南云,又将油纸伞随手递给了她。
南云接过伞来,连忙要去给萧元景撑,这时才发现他的一身衣裳早就不成样子,仿佛是从雨水中捞出来似的,尤其是后背与左侧,早就已经湿透。
她愣愣地“啊”了声,随即连声认错。
虽说如今这样是萧元景自愿的选择,但南云还是觉得不好,若是早些发现,她是绝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的。
“得了,”萧元景抬手在她唇上点了下,“哪来那么多话?”
南云觑着他的脸色,知情识趣地闭了嘴。
萧元景通身的衣裳,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差不多是湿透了的,如今的滋味自然不会有多好。他也并不想听南云请什么罪认什么错,自顾自地向候着的马车而去。
南云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心中揣度着萧元景的心思,琢磨着该怎么办才好。
自落雨开始,顺子就在忧心忡忡地等着,一见萧元景过来,先是松了口气,可等到看清他的模样后,却又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下意识地瞪了眼南云。
在他看来,南云的情况可是要比萧元景好些的。
让主子挨淋受凉,自己却撑着伞,这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情|事以外,南云的感觉一向是很敏锐的,当即就看出了顺子眼神中的谴责来,自觉冤枉,但也无话可说。
萧元景虽也知道顺子的想法,但还是凉凉地问了句:“看什么呢?”
顺子:“……”
这下无话可说的人换成了他。
等到萧元景与南云都上了马车,顺子才颇有些懊恼地在手背上抽了下,算是长个教训。他方才怎么就忘了?南云不是寻常的奴婢,而是将来宁王府的侧妃,王爷愿意宠着惯着,哪儿用他来有意见。
南云一上车,便随即去翻车上备着的衣裳。
这是萧元景惯乘的马车,里面一应的东西都是齐全的,有他爱的茶叶,有用来打发时间的闲书,自然也有备下的衣物,以防出门做客时弄脏了衣裳。
可等到翻出衣裳来,南云才意识到仍旧不成。
这马车上备着的只有外袍,并没中衣,可萧元景如今却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若不能换了里边的衣裳,单换个外袍也没什么用处。
在这种地界,还偏偏是这样的时候,想要临时添置衣裳并不方便,更何况萧元景也不见得有这个耐心等。
他如今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南云思来想去,硬着头皮提议道:“若不然,你随我回家中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