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来人间一趟（2）
直到两人拖着袭击者走出舞会大厅, 进入旁边无人的咖啡馆，安息还沉醉于刚才日天日地日空气的自己。
安息：啊！力量！爽！
李星澍像个优雅绅士一般拉开座椅, 压着袭击者双肩让他坐下，微笑着与安息一起坐到那人对面。
安息还盯着自己的双手研究：哇！我, 贼强！
“咳咳。”李星澍不动声色的提醒。
安息这才如梦初醒, 急忙坐正, 和李星澍一起组成“面试时坐在对面的死妈脸面试官”二人组, 看着袭击者不说话，用沉默制造威压。
袭击者略显窘迫，一双手放在桌上也不是，放到膝盖上也不是。
安息真没想到，来袭击的是个熟人。
时髦青年。
这场游戏中的他一改之前的时髦造型, 穿着粗布的衣服鞋子, 裤子上满是补丁，俨然一个劳苦大众。
但安息眼尖, 还是一眼看出时髦青年戴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表价格不菲。手表的表带略有磨损, 大概已经戴了许多年。
安息：偷来的吗？还是黑市上买的二手货？
他最奇怪的是, 时髦青年分明看上去属于劳动人民, 为什么要戴手表？记者、律师、政府人员这类清末民初经典装逼职业才需要吧。
“交代吧。”安息的语气如同抓住了小偷正在审讯的阿sir。
“交代啥？”时髦青年有些懵。
“为什么攻击我们？杀熟吗？”
“不是的！”时髦青年连连摇头, “你们俩上场游戏牛逼上天, 我哪敢啊。”
安息也有些懵, 哥们儿, 你现在吹彩虹屁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已经动手了！
“那么是这场游戏的原因？在你的记忆里, 你和我们中的一人有私仇？”李星澍问道。
时髦青年飞速反驳：“不是的！我打你们是因为, 我气不过！”
安息：哈？
“如果没有你们大闹直播间，我也不用被强制加入这一场直播，都是你们的错！”时髦青年梗着脖子答道，“反正你们这么□□，被我偷袭一下肯定也没事。”
安息：……不得不说，是个耿直boy。
“哦。”李星澍点点头表示理解，眼神扫向时髦青年，“揍了之后呢？”
李星澍的声音平静到几乎没有一丝起伏，根本无法从他的话中猜测他的意思。安息坐在一旁都觉得低气压，一股山雨欲来的气场环绕着整张桌子。
安息抚胸：还好还好，李星澍从没这样和自己说过话。
“然后、然后……”时髦青年咬着牙磨蹭半天，终于孤注一掷一般的喊道，“然后对不起！二位大哥我错了！我只是一时撒气，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小弟，给你们做牛做马！”
安息：……这位朋友你起点文学看多了？
其实安息对他的袭击并不太在意，反正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而且论打架，是安息打赢了。
但是李星澍……
安息之前就发现了，李星澍对其他人不太客气，尤其是威胁到安息安全的人。
怎么说呢，有时候太护短也是个麻烦。
“行了行了，别中二了。”安息冲时髦青年摆摆手，“先告诉我你的名字，然后……你那表哪儿来的？从实招来。”
时髦青年急忙护住手腕，看到安息挑起眉，他又弱弱的把手放开了，“……我叫任天华，在这场游戏里的身份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手表是我家少爷给我的。少爷和我，还有你们都是一伙的，不要怀疑我们！”
安息：哦豁意外之喜！获得了新信息！
“你家少爷在哪儿？带我们去见他。”李星澍站起身来，将搁在一旁的礼貌拿起托在手上。他的身姿挺拔高挑，像一棵笔直的松树。
……
“李星澍？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安息站在船舱门口，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人，有些怀疑人生。
他们跟着任天华在船内走廊里绕了许久，终于停在一间豪华套房的门口。任天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套房的门就开了，穿着一身暗红色西装的年轻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目光先在任天华脸上扫过，眼神中带着疑惑，紧接着，他注意到了站在最后的李星澍。
惊喜的笑容瞬间绽放。
年轻人一把挤开安息，走到李星澍面前，“真的是你！看到船长日记的时候我还以为那只是故事背景而已。老天爷啊，我真是太高兴了，我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紧紧抱住李星澍，猛拍李星澍的背。
李星澍的表情却不似他这样狂热。
李星澍难得嘴角抽搐，努力想微笑但没笑得出来，他看向安息的样子简直是在求救。
“先生，打扰一下。”安息接收到求救信号，跨步上前把两人拉开，“我们来找您是为了正事，请问，您是吸血鬼吗？”
对于陌生人，安息就算心里再震惊无语，依旧能做到彬彬有礼。
那人扭头，上下打量安息，不一会儿又张大嘴，满脸恍然大悟，“是你！他就是你的、你的……”年轻人指着安息看向李星澍，希望李星澍把他的话补全。
“对，他是。”李星澍挠着头，不耐烦的咂嘴。
安息：？？？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年轻人向安息伸出手，“你好，我是唐啸，是李星澍一直在笼络的——”
“是同事。”李星澍打断了唐啸的话。
安息：？？？x2
“现实中认识的人？”安息问道。
“哪有什么现实！”唐啸拍着安息的肩说，动作爽朗又豪迈，“我的第一场直播正好碰到澍哥当boss，他全程追杀我，诶嘿，没杀得掉。然后他跟了我好几场直播，一直在卖安利，让我去搜寻世界的真相，加入他们的温暖大家庭……”
安息被他搂着，原本保持礼貌微笑，但听到后来，笑容不知何时已经褪去了。
第一场直播碰见李星澍，之后一直遇见，卖安利，世界的真相……
这个人的经历和自己如此相像。
李星澍对多少个人这样做过？自己只不过是那多少分之一吗？
李星澍就像一名优秀的猎头，在每一场直播中游走，寻找他认为的潜力玩家。
安息曾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他曾以为自己和李星澍之间真的有过纠葛。
是他多想了？
唐啸还在不停说着，完全没在意有没有人听，“不过没过多久澍哥就不见了，我当时特别忐忑，以为澍哥放弃我了。所以澍哥你干嘛去了？”
“我遇到了更重要的人。”李星澍一把将安息从唐啸怀里抢过来，搂着安息往套房里走，大衣的衣角随着脚步晃动，俨然一个社会大佬。
他一边走，一边在安息耳边轻声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安息被他温热的吐息刺激得一缩脖子，心中的怀疑有了一丝松动。
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这家伙难道会读心吗？
“你在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李星澍继续说，“你眼睛一眨我都知道你脑袋瓜里又冒出了什么歪点子。”
安息：你就吹吧。
“好了，说正事。”安息从李星澍怀里钻出来，站在沙发前，看着任天华关上房门。
“不用隐瞒了，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唐啸将自己扔到沙发上，又补充一句，“吸血鬼。”
“自我介绍一下吧，说不定我们在彼此的人物设定里有姓名。”安息自告奋勇，“我先来。”
“我是个无业游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有两个人，一是亲人，一是仇人。亲人是弟弟，仇人是……我不知道，大概是北平的守卫军。你们一个是富家少爷，一个是船厂老板，大概都和我没啥关系。”
安息说完，学着唐啸的样子，也把自己扔到了沙发上。
“接下来到我啦。”唐啸的表现让这个房间看上去如同高中男生宿舍夜谈，下面该轮到他讲鬼故事了。
“我不算富家少爷，我的父亲是大清的官员。北平的守卫军可能与我有点儿关系，十几岁时我被父亲送去北平习洋枪，学西法，加入新军。后来战争爆发了，父亲担心我这棵独苗，又把我接了回去。我的人物关系里只有一个重要的人，是我当年在北平的同窗，看来并不在你们之中。”
唐啸说完后，安息和他两人一同转头，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李星澍。
安息心里很愁，他想没这么倒霉吧，人设一个都对不上，那么这四人小队等同于不存在。
最后的希望，李星澍！
李星澍低着头，一直没吭声。
安息刚想发问，唐啸那边已经开口：“澍哥？”
澍哥没理他。
“喂，你睡着了吗？”安息还是憋不住问出声。
“没有……”李星澍的声音低低传来，“我在想，我可能……算了，你们先听我讲吧，但是一定要稳住情绪。”
“我也在北平参加过新军训练……”
他刚说第一句，唐啸的眼睛就亮了。
安息看看依旧低垂着头的李星澍，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唐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也是官家子弟，我的父亲一心想着把我扔去战场历练，战争开始后，我离开新军，被抽调去了北洋水师。后来……战败了，你们都知道。我的战友全都牺牲，我无意继续在军队里待下去，带着我从北洋水师学到的东西，南下开办了造船厂。我记忆中的人际关系和你们不太一样，在我的印象里，有两个人因我而变成了吸血鬼。一个是在北平为救死囚受了重伤的山匪，一个是我曾经的同窗。”
他说到这里，终于抬起了头来，眼前是两张神情突变的面孔。
一张盛怒，带着杀意，另一张则满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是你害我变成了吸血鬼！”
“是你把我变成了吸血鬼！”
安息和唐啸一左一右咆哮着向李星澍扑来，李星澍往左一扭躲开唐啸，同时接住了安息。
“哇哦，来自小王子的投怀送抱。”这种时候他还不忘调戏安息几句。
安息一双眼睛血红，尖牙已经露了出来，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李星澍。他们之间明明有着最亲密的姿势，安息的模样却仿佛将匕首刺进仇人胸口。
他一字一顿，将话语嚼碎在唇齿间。
“终于找到你了，我最憎恨又最感激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