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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寻找妈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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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说完这句话之后, 李星澍却摇了摇头。

“不,你回去了,以牺牲一条人命为代价, 你成功逃离了Cybereality & Co。所以我最不能明白的就是,你怎么会重新回到这里?”

“Cybereality & Co?”

“就是你父母为之工作的公司。”

安息抿了抿嘴, “也是构建整个系统的公司,对吧?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李星澍点点头,见安息神色有些复杂,猜到了安息在想什么, 安慰道:“不要责怪你的父母, 他们并不知情。他们是优秀的生物科学专家,却被公司上层窃取了研究成果, 从来研制缸中之脑。”

“这个公司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虚拟现实,重塑一个全新的世界。”

安息啧了一声, “疯狂科学家真是哪个世纪都有。话说回来, 你刚才说的以牺牲一条人命为代价,送我成功逃离是怎么回事?当时发生了什么?听上去非常惨烈。那个人,告诉我他的名字, 我想我应该记住他, 不对, 我应该祭奠他。”

这一次, 李星澍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眼神躲闪, 似乎有些后悔刚才一时性急说出了这件事。

“难道你又不知道吧?”安息挑眉, 假装看不出李星澍的犹豫。

最终,李星澍微微低头,直视安息的眼睛,黑暗中他的瞳仁映照着手电筒的光芒,如两团火苗在其中闪烁跳动。

“你已经为他做了最后的祭奠。你亲手将他下葬,为他守灵,你继承了他的遗产和血脉。”

安息越听越心头发颤,一个预感隐隐从心底升上来,像个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他是……我的……”

“他是你的父亲。”

砰——

炸弹爆炸。

“不、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完全没有印象!我不记得我父亲的死亡!”安息的嘴唇颤抖,连连后退,他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要把被遗忘的记忆一股脑儿倒出来。

没有人能够平静面对双亲的死亡,更何况深爱自己的父亲为自己而死。

李星澍快步上前,一把将安息揽入怀中。他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用力按住安息的后脑勺,将他死死抱紧。

“安息,我接下来说的话或许很残忍,但你一定要面对。”

“还有什么……”安息的话语闷声闷气的传来。

李星澍叹了一口气,环抱安息的双手再度收紧,“被Cybereality & Co豢养在缸中的那颗大脑,它来自一名世界顶级的生物学家。这名生物学家曾经挣扎、逃离、咒骂、哀求,却还是被抓了回来,活体解剖取出大脑,连接上Cybereality & Co的计算机,剥夺了原本的思想,成为一切罪恶的源头。这颗大脑,来自你的母亲。”

李星澍说完后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听到安息的回答。四周一片寂静,李星澍只能感觉到锁骨处有轻微的凉意。

那是泪水淌过的痕迹。

安息在无声哭泣。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系统给他伪造的虚拟现实定格在四年前。那时候他还是天之骄子,父母双全,即将收到世界知名科研公司的实习offer,即将与某个人坠入爱河。

那时候的他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是最幸福的时光。

这算是系统的怜悯吗?

一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母亲为孩子编织的最后一个梦境。

李星澍握住安息的上臂,将他推离自己肩头,接着双手捧住安息的白皙俊俏的脸蛋,弯下腰诚恳说道:“我很抱歉由我告诉你这些残酷的真相,我说这些是希望你能负起责任来。如果你不愿意,不,以我对你的了解,不会不愿意。抗击缸中之脑,抗击Cybereality & Co,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安息吸了吸鼻子,“怎么说?”

“就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系统也有感情,她永远不会伤害你,因为她爱你,她是你的母亲。我们要利用这份母爱,让你对她的程序产生影响,这样就能从内部对整个系统进行破坏,说不定,还可以将你的母亲拯救出来。”

“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送我走?留我下来,说不定早就能让我妈妈脱离苦海!”想到这一点,安息激动起来。

“那也是……系统的决议。”李星澍的声音轻的如同叹息,“本来你和我一样,在实习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成为玩家,从此永远困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但你的母亲给你开了后门,你被放了出去,同时被放出去的还有你父亲。我想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保护你的心理。父母都希望风雨由他们一肩承担,保证孩子安然无恙。我也……我也是如此……当时我想着,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也好,至少你能在我看不到的安身乐业。可是你怎么就回来了?”

李星澍说到这里,也激动起来,“你不该回来,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想你承担那破责任!”

他之前在所有人面前,都信誓旦旦的说要安息担负他理应承担的责任。现在,李星澍终于吐露心声。他就像一个护短又大男子主义的丈夫,要把自家小妻子拉回去,囿于安宁和爱。

安息却摇摇头,“你已经把利害关系讲的很清楚了,我会自己做出决定。我要救我妈妈,我要拯救所有人。”

听到他这样说,李星澍一脸我就知道,抬手摸了摸安息的脑袋,“那么,欢迎加入Antisystem。”

……

尽管明白了李星澍到底在干什么,安息还是对他此刻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我们不是要破坏系统吗?你带我来酒吧干嘛?”

“当然是找破坏系统的方法。”李星澍牵着安息的手走在前面,拨开人群走到吧台前。

船上的酒吧完全是西式装修风格,像牛仔电影里的小酒馆。

吧台内侧站着一个阴郁瘦削的男人,别人穿着显得庄重又典雅的西服三件套,在这个男人身上却流露出一股颓靡的味道。

他大概是调酒师。

李星澍将安息引导椅子上坐下,自己却斜靠在一旁,冲调酒师抛了个媚眼,“嘿,小洋。”

“澍哥。”调酒师说起话来慢悠悠的拖着尾音,“我拿到本场游戏NPC名单的时候一开始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真的是你。”

“我以为我大闹直播间的英姿你们都已经观赏过了?”李星澍吊儿郎当的回复。

“是的,你的计划,我们都知道。”调酒师擦着酒杯,慢悠悠的转向安息,“看来这位就是……”

“没错。”李星澍打断了他,“上个直播间的监测数据,你带来了吗?”

刚才在路上,安息已经听李星澍笼统的介绍了一遍这个叫做Antisystem的组织,字面意义,反系统。

许多发现了《致命直播》不对劲的玩家,为了得到更加充足的调查时间,选择在五轮游戏之后假意失败,成为NPC,正式和系统接触,寻找从这里逃离的可能。

当时安息听到这里,一挑眉,“所以,你也是游戏的败者?”

李星澍:“是卧底!”

李星澍在上一次游戏中之所以大闹直播间,就是为了证实他的一个猜想。

现在,这个猜想是否正确,答案就在调酒师递来的一张纸上。

调酒师,Antisystem数据分析人员,能够从万千数据流的波动中抽丝剥茧,得到想要的结论。

“你猜的没错,系统在每一场游戏里都有个分身。”调酒师说。

安息:“什么意思?”

“我们主要是抓取系统对你的感应。”调酒师说着看了安息一眼,“澍哥闹出来的那一场很明显对系统产生了冲击,她必须快速做出应对,还得顾及到你。啧啧,妈妈很爱你。”

“根据我们在你身上做的定点监测,系统对你的反应来自游戏内部,而不是从外部输入了一个高级命令。这一点,印证了澍哥之前提出的一个假想。”

李星澍接过话头,“我之前认为,在每一场游戏中,系统都植入了自己的一个分身,假扮玩家,用来近距离监视游戏内动向。这个假想来自之前我们对系统数据的分析以及,你知道的,游戏内的NPC有名单显示,且大多数都是我们的人。”

安息点头表示理解,“所以我们要在这场游戏的全部玩家中搜查?”

“不,范围可以缩的更小。”李星澍说,“在上一场游戏里,系统见证了那一场大乱斗。所以我们有理由继续推断,她活到了最后。那么,目标就锁定在上一场的玩家中。除去已死的任天华,潘立辉,林依心,阿纳托利三人之中,有一个是你的母亲。”

安息:操!突然认妈!

“接下来要做什么很清楚了。正好这场游戏需要我们一个一个把玩家揪出来,那就顺着它玩下去吧。”李星澍歪着头,对安息扬起笑容。

……

就在他俩商量对策的时候,安息一直放在吧台上的手掌之下,凭空出现了一张纸。

安息拿起来一看。

《船长日记·二》

旁边两个NPC也凑过来管闲事,安息只好把纸片摊在吧台上,供李星澍和调酒师一起阅读。

……

两个星期后,晚8点。

狂风。

“发电报!”我吼着,“告诉他们风浪太大无法靠岸,要是他们坚持登船,就自己乘小船过来!”

既然决定停靠香港岛,我就让秘书也面向香港售卖船票。我从来不否认我对钱财的热爱,更何况抓住一切机会是本就是商人的基本修养。可惜,香港的船票只卖出几张。

“他们还不放弃?”听到秘书报告客人决定乘坐小船接近的时候,我实在没好气,“通知轮机长减速,让舵手下锚。”

这群人简直疯了,风浪大到我的船都没法确保航线稳定,他们竟敢乘小船出海?真是群不要命的疯子,而我待会儿还要作为船长微笑着欢迎他们。

万圣节化妆舞会的声音远远传来,上帝啊,我多想换身衣服走进去,和腰细腿长的女巫跳舞。都怪那个船厂老板!该死的,我当初应该提高报价。

谁会想到呢,我心心念念的化装舞会上竟然出了人命。那个有一双蓝宝石眼睛的姑娘,我记得她,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真可惜,我应该趁早邀请她,夜半时分来我的舱房一聚。

船上竟然有一群香港警察,我不明白,香港岛早就归属于大不列颠了,怎么还让这群黄种人占据警官位置。

那个叫肖瀚海的警长很快确定了凶手,快到我几乎想要耻笑他。不愧是大清政府养出来的猪猡,恐怕连一本推理小说都没看过,随意抓个人就算结案。

那个叫做安息的犯人是谁我并不关心,希望他们今晚别再来烦我。

该死,为什么又出事了!

一名叫做阿纳托利的爵士无端落水。

看在上帝的份上,有谁会在平稳行驶的海轮上落水?哦俄国人,俄国人,西伯利亚的野蛮人!

将他打捞上来又花费了我几个小时,救上来后我才发现,那竟然是个孩子!

该死的疯子。

今晚怪事一箩筐,现在我终于能休息了。上帝保佑,愿我安眠。

……

全部读完后,三人对坐无言。

安息:“我觉得,船长日记就是游戏提示吧。”

李星澍摸着下巴:“嗯,应该没错。日记嘛,每天会更新,把这艘船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告知我们。看来这场游戏并不困难。”

安息:大哥,别立flag。

“有我在,你哪一场游戏不是一路赢到底?”李星澍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个向雌鸟卖弄漂亮羽毛的雄性极乐鸟。

安息很想吐槽自己的聪明才智才是重中之重,不过还是随他去了,“这么有信心?”

“当然。”李星澍凑近安息,“我们打个赌如何,假如我在三天内揪出系统的分身,你就给我一个吻。”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熟稔,好像是曾经调笑着说过很多遍。

“你很喜欢用亲吻打赌。”安息一动不动任由李星澍靠近。

“没办法呀,谁让我的恋人不肯主动呢,我只好帮帮他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只是一些片段。”安息看向吧台的木质桌面,“但我记得一个约定。”

李星澍眼睛一亮,“什么?”

安息在脑中重放之前看到的场景,模仿李星澍的语调:“在你离开之前,给我最后一个吻。”

李星澍笑了,笑容中有欣慰和甜蜜,“四年了,这个吻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当时没亲?”安息不相信。

“没亲。”李星澍言之凿凿。

安息收回目光,“那回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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