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目(八)
打开电脑飞快确认了刘蔡发来的情报,韩诺的目光停留在“法人代表:林琳”一栏上,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亮。 “诶林琳你看,那不是你男神韩诺吗!”刚放学准备吃午饭的林琳正和同学走在路上,忽被捣了捣胳膊。林琳理理头发和同学打了声招呼便向韩诺走去。“韩大队长,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请你吃饭。”韩诺的拳头攥紧又松开,望向林琳的双眸已没有了当初的厌恶与疏离。 林琳狐疑的打量韩诺一眼,“不用,有什么直接说。” “关于欧阳洛的。”韩诺不由分说就拽住林琳的手,不顾周遭诧异眼光拽着她就往车里走去。 “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我。”车开到郊区一条荒无人烟的小路才缓缓停下,韩诺锁死车门朝坐在旁边的林琳道,脸上是抹不开的冷峻。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林琳双手抱拳有些好笑的盯着满脸认真的韩诺,“你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为什么还不放弃?” “他是我的,我有权利知道他的一切!”韩诺捏住林琳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眸里闪烁着危险讯号。 挥手打掉韩诺的手,林琳冷哼一声,随即饶有兴致地坏笑道,“跟我上次床,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 “你真以为我没法子让你开口?”没想到林琳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韩诺暗暗捏紧拳头以平复情绪。 “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我可不敢确保欧阳洛会出什么事哦!”林琳半个身子探过来,伸手环住韩诺脖子趴在耳边悄声道:“是要欧阳洛的性命还是跟我做,你自己选。” “你把欧阳洛怎么了?!”韩诺伸手抓住林琳衣领,压抑已久的怒火腾腾上冒。 “他啊,现在挺好的。”林琳依旧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在韩诺耳边哈了口气,“但是只要我几句话,立马就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韩诺沉默了会儿,紧抓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打开车门将林琳撵了出去,“滚!” 早就预见这一结果,林琳跳下车扫眼有些颓然靠着座椅的韩诺,心满意足的笑笑,关上车门大步离开。 “韩诺哥哥,我帮你吧!”林琳刚走,先前的红衣少女忽然坐到副驾上。韩诺猛转头看着那凭空出现的微笑女孩,“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这世界上唯一不会害你的就行啦!”少女娇羞一笑,“依依是我的名字,只有你才能叫的名字。”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那些事情?”面对这个打破他平静生活的罪魁祸首难捺心中恼怒,“明明很多时候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事!”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为他而死呀!”依依语气忽然正经起来,“你相信人是可以预见未来的吗?”见韩诺一脸不信任少女低垂眉眼挡住那略黯然的眸光,“我知道你终究会因他而死,所以我想阻止你。” “如果我愿意呢?你能让他回到我身边么?” “韩诺哥哥你疯了吗!”依依的嗓门陡然尖利:“欧阳洛只会害了你!” “无所谓!”韩诺毫不客气地直接回怼,“这世上唯一不会害我的就是欧阳洛!” “韩诺哥哥,你不信我没关系,你早晚会知道真相的。”被韩诺这么一吼,依依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深深瞥眼盛怒的韩诺,委屈巴巴的消失了,“你会后悔的!” 忽就起风了,仲秋的风清清冷冷地吹在身上,韩诺不禁打了个寒颤,倚车靠着掏出根烟点燃深吸口,白色烟圈随着银杏树凋零枯叶随风飘远,活了快三十年从不曾像今天这样迷茫过,“欧阳洛,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韩诺仰天嗟叹一声,扔掉还未抽完的半截烟,重重踩了上去。 “韩队,你少抽点烟啊,办公室全是烟味!”刚走访完的夏飞刚推开门就被一股浓烈烟味熏得捏住鼻子直抱怨,走进去见偌大办公室内只有韩诺和那堆成小山地烟蒂彻底傻了眼,“其他人呢?” 韩诺整个人颓废地靠在椅背上,一根接一根吞云吐雾,远没有往日凌厉风行的精干模样。没有得到回应的夏飞扭头瞥眼窗外被厚重积雨云压得抬不起头灰蒙蒙一片的天空,偶尔响起几声雷鸣,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嘀嘀嘀——”急促喇叭声在瓢泼大雨的洗刷下渺渺不可闻,路上撑伞赶路的行人不时充满同情的瞥眼身侧飞奔过去的落汤鸡们,抬起被雨水打湿了的裤腿深一脚浅一脚的避开水坑,谁也没空搭理那个在路边纸箱里冻得瑟瑟发抖虚弱嚎叫着的小黑猫。 “喵?”头顶的雨忽被挡住,小猫睁着那圆溜溜的无辜眼睛好奇打量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冷峻面容透着憔悴的男人,半个身子扒着纸箱伸出舌头舔舔那蹲下身为自己挡雨的好心人,湿漉漉毛发紧紧贴着皮肤露出瘦骨嶙峋地身体,男人伸手轻抚小猫的头,听见它传来舒服的叫声,男人动作不由僵住,愕然地发现眼前那瘦小的猫咪逐渐变幻成一个孩子的眉眼。 十年前,大雨磅礴的傍晚。 “嗯,我还在回去路上,还有会儿才能到家。”面容还稍显青涩的韩诺挂断母亲的催促电话,步履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就在不久前,大雨还在积蓄力量没有汹涌而下的时候,正在学校做完拉伸训练的韩诺忽然接到母亲电话,喊他晚上回去吃饭,说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他认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韩诺一口气灌完整瓶矿泉水,稍一使劲就将瓶子捏扁,“咣当”一声扔进垃圾桶里。 八岁那年,身为特警队长的父亲因公殉职,留下年幼的他和母亲。家境优渥的母亲心疼韩诺年幼又太过深爱他的父亲并没有再嫁,只是脸上失去了昔日的笑容,这一切都被韩诺看在眼里。所以当他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达龙学院刑侦系后,韩诺举着录取通知书认真地告诉母亲,告诉她可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母亲自然是摇摇头拒绝了韩诺的心意,可一段日子以后多年来不曾擦脂抹粉素衣朝天的母亲渐渐开始重新打扮起自己,出门次数愈发频繁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虽然母亲不说但韩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没打算主动提,直至今天母亲主动摊了牌,韩诺明白母亲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另一个人共度余生,那么他眼下能做的就是看看那个男人到底人品如何,值不值得母亲托付终身,如果这男人对母亲是真爱,那他会笑着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恩爱无双。 “这娃还活着?” “不知道啊,下午的时候就躺这躺着了。”前方围了一堆人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撑起的伞阻隔视线让韩诺看不见发生了什么,透过伞缝张望发现是个十来岁的小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便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手覆上孩子脖颈见还有脉搏,讶异于他滚烫的身体,韩诺摸摸额头发现烫的吓人急忙拨打120,同时脱下外套抱起孩子坐在路边,将外套盖在他完全不合身的破烂衣服上,好让他暖和些。 有好心人买来伞撑开放在他们面前挡住雨,韩诺礼貌地说声谢谢,便目送那些看热闹的路人离开。雨越下越大逐渐模糊韩诺不停向马路上张望的视线,下身被雨水浸湿而传来的丝丝凉意让他不由打了个喷嚏,揉揉冻得通红的鼻子,韩诺伸手又试了体温,发现比刚才还要烫上几分顿时慌了,可眼下也没什么可以降温的东西,情急之下韩诺索性将自己冰凉的手覆在孩子额头,用处虽不大但好歹也能起点效果。 视线中忽然有蓝红环绕的灯光闪烁,在密集雨幕中看的朦朦胧胧不甚真切,直到那灯光临近了才认出是救护车的顶灯,如释重负地韩诺松了口气,抱着孩子顾不上打伞就往救护车冲去。 “诺诺你没事吧!”接到医院通知赶到病房的母亲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韩诺冲自己笑了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招呼跟在身后提了一大堆营养品和水果的男人进来,郑重其事地介绍了男人的身份。 韩诺看着坐在对面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又望望依偎在他身边小鸟依人的母亲,心下已了然几分,又见男人弯下腰替母亲挽起被雨水沾湿点边的裤脚,而母亲习以为常地模样让韩诺明白这个男人并非作秀给他看而是平日里就是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母亲也便彻底放下心,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母亲走完一辈子,父亲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吧?韩诺如是想道。 母亲和那个男人很快举行了盛大婚礼,也就在那一天,韩诺看见了母亲多年来不曾展露过的,最甜蜜,也是最幸福的美好笑靥。 同时,也是最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