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目（五）
“干得不错，刚才他已经全部交代了。”过了会儿，韩诺走过来拍拍正趴着栏杆抽烟的夏飞肩膀，“叫上刘蔡晚上去喝两杯吧，这次我假装不知道。” 换做往日早就开心蹦起来了的夏飞此刻有些迷茫的望望韩诺，“韩队，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已经扭曲到这个地步了吗？区区五万啊！区区五万块就能买到一条命？人命就这么轻贱吗！” “你还没习惯？”韩诺点燃一支烟，视线随着划过晴朗天空留下一条痕迹的飞机移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办了那么多起案子，有哪起是单纯为杀而杀？不论有多大苦衷多少无奈，在决定实施犯罪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无辜的了。” 这起堪比小说的案中案一经曝光很快又掀起了一股“韩诺潮”，所有人都为韩诺仅凭一个地址就揭穿了这场完美地借刀杀人案而敬佩不已，局里也公开表扬了韩诺，蜂拥而至的媒体趋之若鹜，不过大部分都被夏飞拦住了就是。 “娄强，经我们调查你们夫妻关系恩爱和睦，为什么要指使汪松去杀了她？”正在为案件做最后审讯的韩诺手指敲着桌子，一脸冰冷地望着脸色惨白面容枯槁的斯文男人。 “是我做的，我承认，而且我也很爱她，所以想一直和她在一起。”眼窝深陷的娄强嘴角扬起诡异弧度，面容有些狰狞，“我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我担心我妻子离了我活不下去，所以就想带她一起走。” “那你为什么要拖汪松下水？”因为这种荒诞不经理由而杀人，这种怎么看都是疯子才会做出来的行为令众人大骇，而韩诺显然有应对经验直接发问。 “嗯？互相帮忙啊！我让他女儿有钱看病，他帮我杀掉我妻子，不是挺好的吗？两全其美。嘿嘿，警察同志，我什么时候可以被枪毙呀？她已经在那边等我了，我不能耽误太久呀！不然她会寂寞的！” “疯子。”韩诺冷冷吐出两个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置成绑架案？不单是为了洗清自己嫌疑借刀杀人吧？” “哟，不愧是韩队长！我是打从心底佩服你！”娄强依旧嘿嘿傻笑，“我怕我妻子知道是我杀了她会嫌弃我讨厌我，所以就想了这一出呀！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在那边看见我了也不会怪罪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爱我，多棒呀嘻嘻！” 娄强那几乎坏掉了的语气和模样让韩诺打从心底感到厌恶，如同看垃圾一样瞥了娄强一眼，审讯一结束立马离开连片刻都不曾耽误。 又回想起审讯经过的韩诺拧开床头灯，暖黄色的亮光驱散周身弥漫的寒意，韩诺点燃一支烟走到阳台俯视着那逐渐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栋还散发倔强光芒的城市，忽而一阵凌风刮过，韩诺稍抬头便见着对面大楼顶层边缘屹立着一个身穿黑袍的死神身影，就这么久久伫立着与他对视。 以为自己眼花了的韩诺定定神，发现那死神从对面消失了，只当自己最近劳累过度产生幻觉刚打算进屋，死神那张戴着狰狞面具的脸就凑到韩诺面前，几乎零距离的和他面对面。 并未惊慌的韩诺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嘴巴叼住烟摆好架势静观其变，只要对方一有动作就立马制服，可那死神只是站在阳台上既不过来也不离开，就这么默默盯着他，直到盯得韩诺全身发毛。 “叮咚——叮咚——”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破僵局，那死神瞬间不见，一直萦绕于周围的寒意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韩诺深吸口烟决定将这离奇之事当做幻觉，平复好情绪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等候许久的红裙女生，总觉得有些眼熟：“你是？” “韩诺哥哥，我是住你隔壁的依依啊！你不记得了吗！我刚搬来的时候就跟你打过招呼了呀！”依依撇撇小嘴一脸委屈，“韩诺哥哥，我家莫名其妙就停电了，可以帮我看看吗？” 这才想起是隔壁邻居的韩诺点点头，随着依依走到那一片漆黑的家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察看电闸，“闸跳了。”瞬间灯火通明的的屋子让依依松了口气，笑着朝韩诺道谢。 “你一个人住？”韩诺见玄关只有同样大小的女鞋随口问了句，孰料依依立马低下头搓着手很是难为情的样子，“我父母离婚又各自再婚了……我不想跟他们任何一方住就自己搬出来了……” 被依依的话触动情绪，韩诺想到自己父母也有些感伤，随口来了句“以后要帮忙就找我。”看见依依用力点点头韩诺也笑了笑，却不知道正是他这无心一句话扇动了蝴蝶翅膀，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系里有一个去特侦队参观学习的名额，为了公平起见采取自愿报名+匿名投票的方式进行选拔，下面统计名单，请想去的举手示意。”偌大阶梯教室内刹时举起密密麻麻的手，而唯一没举手的欧阳洛成为异端，就连高举双手的杜越也很不理解地望望欧阳洛，一脸匪夷所思：“这基本上就等于内招啊！只要你表现优异毕业后进去十拿九稳啊！这么好的机会你咋不要？” “想啊，我当然想要。”欧阳洛撑着脑袋叹口气，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想放过，可一想到进入特侦队就要天天面对韩诺便直打哆嗦，“唉！江湖之大，何去何从哦！” “你是智障吗？你是智障吧！”杜越一脸“你是白痴”的神情，却瞅见一脸难办的辅导员视线落在欧阳洛身上，“这么多人想去，那不记名投票恐怕也难以选出结果，欧阳洛是唯一没举手的人，不如这个机会就让给他吧！” 辅导员此话一出，教室立刻嚷嚷起一阵不平之风，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种草率结果可想到欧阳洛的特殊身份也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接受，只有杜越气的好几天没理他。 “大家好！我叫欧阳洛，达龙学院刑侦系大三学生，很荣幸能参加这次的见习活动！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身穿警服阳光不减反而添了几分帅气的欧阳洛站在夏飞旁边向众人恭敬地鞠个躬，环顾一周没发现韩诺踪影忐忑的心这才放下来。 “夏飞，把碎尸案的监控录像找给我。”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欧阳洛心里咯噔一下身体瞬间僵硬，机械性地转头看着刚推门而入的韩诺脸上也浮出诧异但很快被掩盖，一如往常板着脸回到办公桌前坐定，一没搭理二没询问就这么开始忙活起来。因韩诺的突然到来而被打断了的欢迎仪式就这么草草终结，所有人都没再看他各自忙起各自的事，有些尴尬地欧阳洛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旁边同样尴尬的夏飞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这一周你跟我后面就行。” “夏飞，”正翻阅桌上厚厚一叠资料的韩诺头也不抬，“我要的监控录像呢？” “我现在就找！”夏飞立马应允，用眼神示意欧阳洛随他离开。 “欧阳洛对吧？”韩诺忽然又出声唤住刚推开门的欧阳洛，“今天起你跟我后面。” 韩诺的话直接让特侦队笼罩在一种诡谲气氛中，不仅是夏飞，就连一直各自忙碌的众人也纷纷停下手中活计，用一种无比心疼与可怜的眼神盯着欧阳洛，看的他浑身发麻。 直到被折磨了一周后，瘦了整整三四斤的欧阳洛才明白当初那同情眼神的含义。 “韩诺你不是人——”终于解脱了的欧阳洛想到韩诺那严苛的工作态度就不寒而栗，凡事亲力亲为熬夜加班也就算了，为了蹲守嫌疑人几天几夜坐在车里不合眼也就算了，这些姑且算是常规工作倒也没太计较，可是让他在那血腥现场和尸体亲密接触推演犯罪过程是真的不能忍啊！一个礼拜都没什么食欲的欧阳洛在脱下警服的那一刻，忍无可忍的扒在窗前怒吼。 “欧阳洛！等一下！”刚踏出公安大楼的欧阳洛突然被赶来的夏飞拦住，“你别急着走，韩队找你。” “啊？”欧阳洛一听那个恶魔还要折磨自己，立马跟个霜打茄子似得焉了下去。 “这一个星期里你表现的很出色，局里已经同意你毕业后直接进入特侦队。”韩诺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有些慵懒，坐在桌前递过去写好的鉴定报告，“这起碎尸案能迅速破案你功不可没，队里打算晚上聚一聚犒劳犒劳你，顺便提前欢迎下你这个未来的新同志。” “从你语气里我可听不出来半点欢迎的意思……”欧阳洛在心里嘟囔了句，脸上却堆满笑和依旧面无表情的韩诺形成鲜明对比，“这怎么好意思啊……而且破案什么的本来就是本质工作，吃饭什么的太客气了……” “在这边坐会儿吧，等下班了你跟夏飞先过去。”韩诺抬头看眼时钟，不由分说就擅自替欧阳洛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