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目（十三）

“你们猜我是不是死神？”　“你都这样说了那肯定不是啊！”　“真没劲，干嘛那么聪明。”　坐在真皮沙发上不停抖动二郎腿的西装革履的高胖中年人边抽烟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在那红黑聊天框内互相辩白身份的几人，手放到键盘上刚准备打字，搁在鼠标旁的手机忽然震动，在这漆黑家中成为巨响生生败坏了男人兴致。　“我不是说过了吗！拿钱堵住家属的嘴，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他们就是。嗯？跟她说敢闹事一分钱都别想拿！”男人不耐烦地叮嘱几句就挂掉电话，“不就是气体泄漏死了几个工人，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当一回事？”男人正暗自腹诽，却发现屏幕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红色进度条，一个小死神正带着进度条往前奔跑已经行进到50%，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下一轮游戏，男人索性靠在沙发上静静等待进度条跑到头。　90%……95%……100%……瞬间被渲染成血红一片的屏幕吓了男人一跳，与此同时紧锁的落地窗忽然被风吹开，死神伴随着无尽夜色呼啸而来毫不留情地举起匕首扎入男人心口，默默欣赏着那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的凄惨死状，嘴角扬起残酷又美丽的笑，跃至阳台栏杆上仰头望望那被云层遮住的朦胧弦月，伸直双臂身体后仰直接从三十米的高空垂直下落，轻盈地犹如融入夜色即将隐于黑暗的黑羽毛，孰料一阵诡异飓风席卷而来硬生生将那副死神面具吹了下来！　见大势不妙，死神抓住面具迅速消失，根本顾不上管那个站在平台上笑盈盈凝视这一切的红裙女生。　“韩队，这是半个月来的第四起了啊……”夏飞望着同样死法的邓憨，满脸纠结：“陈非跟邓憨都是市里纳税大户，这要是没把杀害他们的凶手逮住，别说刘局了，怕是上头都要找我们麻烦了！”　勘查完尸体的韩诺面色愈发阴沉，走至阳台点燃一支烟眺望那高楼平台上的红绿探照灯，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来。　或许这件案子，他真的破不了吧。　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还真是可笑。　韩诺掸掸烟灰，回到屋里朝已经结束勘察的队员们挥挥手，“收队！”　待韩诺回到家中天色已蒙蒙亮，拖着疲乏身子走进卧室见欧阳洛睡的正香，弯腰轻轻在额头印上一吻又轻轻替他掖好被子，这才放轻脚步进浴室洗澡解乏去了。　“小诺哥哥，我不想死呜呜呜——”白茫雾气中隐隐出来孩童哭声，韩诺循着哭声独自往白雾深处挺进，愈发浓烈的白雾阻隔他的视线，只能靠着那依稀难辨的哭喊声勉强找出方位。　忽有缥缈空灵的歌声自空中响起，白雾蓦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逼得韩诺后退几步，瞳孔因恐惧而不断放大，死死盯着眼前那正熊熊燃烧着的破瓦房！　“呜呜呜——救命——”　“呜呜呜——救救我——”　“救命——”　身陷火海中的孩子们哭泣呐喊，求助的眼神落在韩诺身上拼命向他伸出手，“小诺哥哥，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滋啦——”是皮肉被火烧焦的声音，不顾一切冲进火海的韩诺早已被灼烧的体无完肤，哪怕火焰攀爬至身上也全然感受不到疼痛似得，跪在地上抱起已经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刚准备逃离，怀抱中的小女孩却突然化作一具焦炭！与此同时那些前一秒还在苦苦求救的孩子全部化为人形焦炭，周身燃烧着烈焰歪歪扭扭高举双臂走向韩诺！　脖子忽被人掐住，呼吸逐渐困难的韩诺惊恐地看着怀中小女孩伸出黑糊糊的手死死掐住自己脖颈，拼了命地想将她丢出去却只是徒劳，只得任由自己逐渐失去意识……　“韩诺！韩诺！快醒醒！”就在韩诺以为自己快死掉的时候忽被人唤醒，睁开眼看见蹲在浴缸边满脸担忧的欧阳洛，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火海和孩子，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揉揉欧阳洛那蓬松短发，“我睡了多久？”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淹死了啊！”欧阳洛指指满满一浴缸的水，很是生气地朝头靠着浴缸边缘这才免于溺水的韩诺道，“我起床的时候看见浴室灯还亮着，就想着进去吓吓你，谁知道进去了就看见你闷在水里都快断气了都！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我早就说过工作也要适度啊！你看你累的！洗个澡都能睡着！真的是气死我了！”　越说越气的欧阳洛转身就走却被韩诺拽进浴缸，不由分说地堵住那还在喋喋不休地嘴巴，与此同时双手开始快速褪去欧阳洛那湿透了的衣物，“欧阳洛，谢谢你。”韩诺用那诱人犯罪的低音在欧阳洛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臊得脸通红的欧阳洛想推开韩诺却被搂得更紧，感受到那炽热胸膛传来的心跳，不由伸手覆上那张轮廓分明的硬朗面庞，凝视着他的清澈眸子里载满深情，“韩诺，答应我，永远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　虽然不明白欧阳洛这句话的含义，但还是应允下来了的韩诺点点头，手按住后脑再次吻了上去……　“韩诺，我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所以……”过了许久，欧阳洛将手覆在躺床上睡着了的韩诺胸膛聆听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吐出意味不明的话语。　“叮咚——”急促门铃声突然响起，韩诺打开门发现空无一人，只当恶作剧的韩诺刚想关门，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英伦格子装的棕发男孩，扬起那毫无血色的惨白脸旁咧嘴笑了笑，狰狞且扭曲。　“你好啊，韩诺。”男孩从格子短裤里掏出一根波板糖，“吃糖吗？”　“韩诺哥哥！快关门！”依依突然出现在男孩身后着急的喊了句，说时迟那时快韩诺立马关上门，只听轰隆一声似乎有什么爆炸了，随即传来重重倒地声。担心依依安危的韩诺急忙打开门，可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既没有依依也没有那个诡异小男孩，仿佛刚才的那一切只是幻觉。　“依依？你在吗？”越想越觉得奇怪，韩诺到隔壁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应答，依依难道不在家？刚才的那一切真是因为最近太忙了才产生的幻觉？韩诺甩甩脑袋将那些荒谬想法驱逐出去，恰在这时手机忽然震动，韩诺刚接通电话夏飞那焦急声音就传了过来。　当韩诺赶到现场时夏飞等人已等候许久，扑鼻而来的强烈血腥味在东辰购物中心b座18层的这废旧平台上格外明显。韩诺举高封锁线刚准备进去却被夏飞拦住，询问的视线落在脸色菜黄的夏飞身上，“那个……韩队……现场有些血腥……你要有心理准备……”　就连见惯血腥场面的夏飞都这么说，韩诺望望周围脸色同样难看的队员们，皱皱眉便向血腥味的源头走去。　四处散落的断肢残体横亘于那灰色瓦砾堆中，从断面就出的鲜血早已将灰浸染成暗红，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小型尸山。韩诺强忍胃部不适观察伤口断面，发现断面极不规则很明显是被炸断的，回想起家门口的那一幕心中涌出强烈不安，寻找半天没有发现头部，“夏飞，尸体的头部找到了吗？”　“那个……韩队……在你头顶……”夏飞艰难地往上指了指，顺着手指方向抬起头的韩诺见着了噩梦般的一幕：横梁凸出来的钢筋上串着一个人头，被剜去眼球的眼眶空洞洞地阴森可怖，绝望地嘴巴扩张着，露出那同样黑洞洞不见牙齿与舌头的口腔内部，只能从脸型和长发辨认出是个女生的头。　“……依依？”韩诺声音颤抖地冒出一句，似是自问似是难以置信。　“韩队，死者你认识？”从没见过这般离奇恐怖的死亡现场，出于职业素养还是走到韩诺身边的夏飞见韩诺脸色不对急忙伸手抓住韩诺胳膊，“韩队？你没事吧？”　“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早上明明才见过依依，可已经出现的尸斑宣示着死亡时间远远不止3个小时，想到那个诡异男孩就涌上阵阵恶寒的韩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当听见夏飞说出的时间和依依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吻合顿时震惊了，东辰购物中心离家少说也有半小时车程，依依是怎么在瞬间被转移到这儿的？　将一个月以来发生过的所有非常规事件在脑中过了遍，不管是出现在眼前的死神，还是那一连串的凶杀案，甚至是那诡异男孩和依依惨死，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些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至于到底是何种联系，韩诺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否则迟早会被那滋养而生的恐惧给吞没。　“韩队，你说咱们市不会真来了死神吧……”随韩诺离开的夏飞吐吐舌头，望望远方那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