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周目（十二）
从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到家已接近凌晨一点，韩诺抱着睡熟了的莹莹轻轻放到床上掖好被子，掩上门去浴室冲澡解乏去了。 “叔叔！叔叔！我饿了！”次日天刚蒙蒙亮，在沙发上凑合睡了一宿的韩诺就被推醒。坐直身子望着充满元气甜甜笑着的莹莹，根本就不像个走丢儿童，而是……专门骗吃骗喝的臭小鬼！ 终于意识到这一点的韩诺想也没想就拨通了张队电话，“喂，张队吗，关于昨晚那个走失女童的事，嗯，还是没线索吗，那麻烦你再和福利院沟通一下，嗯，是的，我也没时间照顾她，嗯好的，谢谢。” “叔叔你要把我送走？”莹莹立马扑到韩诺怀里刚准备哭，就被韩诺抱到一旁坐好，严肃道：“小朋友，你老实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我叫莹莹！”见韩诺铁了心要送自己走，莹莹揉揉通红的眼睛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没有家……也没有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都坏人杀死了……只剩下莹莹一个人……” 脑海中某个片段突然苏醒，翻阅卷宗的时候记得看到过一起夫妻双亡案，但因为不是特侦队办的案所以也没细看，可如果那夫妻两真的是莹莹父母，那为什么查不到她的户口？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和精神状况不像流浪儿童，是被收养了？不，不对，收养了的话应该会有备案，难道是非法收养？可如果真被人收养了为什么她还会跑出来？ 太多的疑问笼罩在韩诺心头，可最让韩诺不解的是她身上那股和欧阳洛，不，确切的说是和w相似的气息。难道她也是死神？推论到最后只有这一条最贴合实际情况，顿生戒心的韩诺联想到如今下落不明的欧阳洛，莫可名状的焦躁重重砸在心头令他烦闷不已。掌心有冰凉触感传来抚平那股焦躁，韩诺错愕地低头望着握住自己手满脸担忧地莹莹，猛地抽出手站起来，“别碰我。” “叔叔……你凶我……”莹莹愣了下，随即用手抹掉眼泪：“叔叔你不要我！莹莹自己走！哼！”说罢就委屈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这孩子！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小孩，这样贸然跑出去难免不会遇到危险，而且……或许她能帮自己找到欧阳洛也说不定。再三权衡利弊后韩诺跑出去拦住边等电梯边抹眼泪的莹莹，“莹莹，饿了吧，我做东西给你吃。” “叔叔你真好！莹莹最喜欢叔叔啦！”莹莹用手抹掉眼泪，抱住韩诺胳膊直撒娇。 “叔叔！你做的饭真好吃！”莹莹边大口吃着酸酸甜甜的蛋包饭，边拍着韩诺马屁：“叔叔你等下是不是要去上班啦？莹莹会乖乖的在家等叔叔回来的！哪里都不去！” “你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韩诺看这小丫头对自己没有半点戒心，有意吓唬道：“你就不怕我去找老拐子把你给卖了？” “叔叔你不是坏人！莹莹能看出来！嘻嘻！”莹莹想了想，“坏人两个字都是写在脸上的！叔叔脸上没有！” 韩诺不禁有些哑然，真不知道该夸她直觉很准还是说她太过天然呆，韩诺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将这个社会的阴暗面让这么小的孩子了解太多，也便不再提这个，“我有钥匙会自己开门，你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嗯！莹莹知道啦！”说笑间莹莹已经吃完了，韩诺刚准备收拾盘子莹莹已经抢先端起盘子踮起脚搁水池里，又搬来小凳子站上去准备自己刷掉，生怕她摔跤韩诺急忙把她抱下来，“我来刷。” “叔叔！没事的，莹莹以前经常这么做！”莹莹趁韩诺抱着自己的功夫“吧唧”在脸上亲了口，“叔叔你去上班吧，莹莹会照顾好自己的！” 直至到了特侦队办公室，韩诺还在为早上的亲亲感到汗颜。他发现他根本招架不住这个小女孩，倒不如说是整个人被牵着鼻子走了。心知这样下去不行，韩诺刚点燃一根烟平复情绪，抬头瞅见刘蔡刚端着茶杯回到座位上，忽然起了心思，“刘蔡，你过来一下。” “……”刘蔡默默听韩诺说完，一脸为难地支支吾吾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好。” “我不去！不去不去不去！我就要在叔叔家！”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莹莹见韩诺回来刚准备冲上去送个爱的抱抱，便见着跟在韩诺身后的刘蔡，嘴当时就撇下来，一听韩诺要将自己送到刘蔡那儿寄养，立马嚎啕大哭，紧紧抱着韩诺大腿死活不愿松开：“莹莹会很乖，莹莹什么家务都会做！叔叔不要送莹莹走好不好！莹莹不想走呜呜呜——” 韩诺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会败在个小女孩手上，认命地叹口气，转身朝刘蔡道：“既然来了，一起吃个晚饭吧。” 谢绝了刘蔡一块帮忙的好意，在厨房忙活的韩诺看了看十分拘谨的刘蔡，又望望十分放松彻底当成自己家了的莹莹，形成鲜明对比的二人让韩诺无奈笑笑，“打个电话给夏飞，喊他一块来。” 片刻后，提着两瓶酒赶来的夏飞见韩诺做了满桌的菜当时就被吓着了，“啧啧，我说韩队，你今天是特意喊我们来庆祝你有闺女了是吧？” 毕竟谁也没想过向来独行惯了的韩诺会主动邀约，因为以前的韩诺根本就不喜欢这些热闹场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 “来来来，喝喝喝！”难得有机会可以肆无忌惮的好好喝一顿，自然不肯放过这机会的夏飞不停劝着刘蔡酒，早就被灌的脸通红的刘蔡各种摆手拒绝却拗不过夏飞，“哎，韩队又不陪我喝，我也不敢劝他酒，你就陪我喝个尽兴呗！嗝，大不了明天你大睡一觉，嗝，我给你打掩护，嗝~” 难得没有批评夏飞，韩诺靠着椅背一脸放松的望着吵吵嚷嚷的两人，刚想点烟想起有孩子在只得搁回桌上，连日来阴郁的心情被这融洽一幕感染，竟缓和了许多。 “叔叔，原来你姓韩呀，以后莹莹就喊你韩叔叔！嘿嘿！”正逮着个烤鸡腿啃的莹莹见韩诺光顾着看他们，抓起桌上另一只烤鸡腿走到韩诺面前搁他碗里，“叔叔，你多吃一点！” “韩队，你这白捡的女儿还真懂事啊，长得又这么可爱，挺好的嘿嘿，好歹以后有人陪着你了！嗝！”大概真的是酒壮怂人胆，喝高了的夏飞打着酒嗝说出平常根本不敢说的真心话，“有时候我真替你着急，我比你还小一两岁啊！我老婆都快生了，你到现在连女朋友都不谈，我看啊！怕是等我孙子，嗝，等我孙子出世了也喝不到你的喜酒啊韩队！你不知道，我们都替你愁着呢！” “夏副队长，别喝了，你喝太多了。”刘蔡拽拽已经开始说胡话的夏飞示意他别说了，“那个……韩队，要不我先送夏副队回去吧？” “夏飞，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八婆？”韩诺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臭着张脸半天没说话。 “哼，韩叔叔有莹莹了！莹莹以后要嫁给韩叔叔！才不用你们替韩叔叔发愁呢！”莹莹当然不愿意看着别人欺负韩诺，理直气壮地抱住他，示威似得朝他们翻了个大白眼。 夏飞没忍住，直接一口酒喷在了刘蔡脸上，“咳咳，小丫头，你小小年纪的咋就思想这么复杂呢！” 对这一出荒唐闹剧彻底忍耐到极限，韩诺起身走到衣架旁取下外套穿好，“时候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明天准时上班，来迟一秒扣当月全部绩效。” “韩队——”心知是自己得罪了韩诺，夏飞立马哀嚎一声，“韩队啊，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我本心不坏啊！我可是全身心为了你啊！” “少废话。”懒得和夏飞贫嘴，韩诺瞅眼站不稳了的刘蔡和夏飞两个勾肩搭背晃来晃去，好心提醒：“到家了跟我说一声，莹莹，你在家等我。”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莹莹拽住韩诺胳膊，也不等他拒绝率先就打开门冲到电梯间按下了按钮。 将两人依次送回家后已是夜深，街边商铺大多关了门，冷冷清清的见不到几个行人。偶有车辆从旁边驶过卷起地上落叶碾压成土，被光秃树桠折射下的月光照亮，颇有种萧索凄清的意味夹杂其中。许是被这氛围感染，亦或许是被密闭车厢内那挥之不去的刺鼻酒味给熏得头疼，韩诺摇下车窗任由飒飒凉风吹拂自己，好让那浑沌的脑袋瓜能清醒些。 不经意间瞥见不知何时睡着了的莹莹，韩诺只得将车停到路边，脱下自己风衣给莹莹盖上又重新系好安全带，这才停在原地待酒味彻底散去后才摇上窗，重新发动车子向家里驶去。 路过一个公园时，韩诺鬼使神差地再次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竟有种欧阳洛就在这儿的错觉，韩诺手扶着方向盘犹豫了会儿，望眼仍在熟睡的莹莹，拨了个住在附近的队员电话让他帮忙开车把莹莹送回去，等人到了目送他们离开，这才独自走进了那座早已熄了灯黑漆一片的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