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圆七闻 再鱼故人
这一刻的慕尘风有些后悔。 后悔不该带雨墨出来,更不应该不听“老人之言”,冒冒失失闯入这片妖都不敢深入的桃林。 他不知道此时被自己牵着的,到底是谁。 也不确定,就这样松手之后会是什么结果。 但有一件事他十分肯定,若当真松手,自己会再也见不到雨墨。 与之相对的。 雨墨此刻也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手中牵着的同样是自己。 两个人分明就在对方眼前,就在对方手边,但一切感觉都如隔世,异乎寻常的陌生。 “雨墨你还在吗?” “风哥你在哪里?” 相同的口吻,相近的担忧,却传不到对方的耳朵里。 慕尘风索性破罐子破摔,冲着身旁的桃树连踹几脚。 可惜,桃树纹丝未动,连一片叶子都未落下。 阵阵充满魔性的笑声传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从上空,从枝丫,从脚下,从一切能透过声音的地方,不断冲击着慕尘风的脑海。 虽然不痛不痒,但那种直达心灵的拷问,让他倍感煎熬。 好几次,他险些松了手。 无力地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水涔涔。 慕尘风知道这不是梦,但远比噩梦可怕得多。 平息片刻,慕尘风缓缓起身,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将那“镜”中的自己抱了个满怀。 霎时。 眼前豁然开朗。 雨墨那早已挂满泪痕的脸庞,在青色的月光下更显哀伤。 慕尘风的“大胆”之举,意外地将雨墨扑倒在地。 他感受着她胸口的柔软,闭着眼睛慢慢爬起。 雨墨羞红了脸,看着慕尘风身后的美景,喜不自禁。 放眼望去,尽是盛开的桃花。在这地界独有的青月下,美得令人心醉。 慕尘风尚未睁开眼,一脸尴尬。 “雨墨是你吗?” “嗯!”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地上厚实的花瓣,仿若千年不败的花床。 雨墨那张红透的脸,像极了如花美眷。 即便慕尘风定力再强,此刻也禁不住咽了口唾沫。 他闭上眼,她也闭上眼。就在四唇即将相触的刹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打断二人的“美梦”。 “遵照魔主吩咐,凡能够以真情入青魔幻境者,皆是客! 还请二位随小魔移步岛上静候……” 慕尘风连忙甩了自己两个嘴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雨墨这才回过神,意识到他们二人依然在那片桃林之中。 匆忙起身,整理仪容,但那些粘在身上的桃花瓣,她却舍不得拂去。 慕尘风循声望去,过眼之处只有一株株盛开的桃花,根本找不到那有些苍老的声音来源。 眉头一皱,慕尘风将雨墨护在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四周。 “你是谁,这里又是何处?还有你所说的魔主,他又是何人?” 一连几问,四周鸦雀无声。 突然其中一株桃花抖落一身花瓣,无数枝条燃起青焰,当着慕尘风和雨墨的面,变成一只浑身燃着青焰的青魔。 背上的焚骨青灯早已成为青色,壮硕的魔身没有丝毫魔气。 “何人?魔主就是魔主,岂来何人一说!二位随我来吧。” 青魔的声音听上去,倒像一位中年女子,颇具韵味。 它转身向前,每走过一步,地上的花瓣都会尽数变成青烟。 那些挡在青魔面前的桃花,也都会主动向后退去,让出一条路来。 二人相视一眼,款款跟在后头。 至于之后慕尘风和雨墨走了多久,他们也不清楚。 只知道那是一段极为漫长的路。 走在其中,不仅会忘却时间,甚至会忘记为何在此。 青魔没有再言其他,当真就像慕尘风眼中的“仆人”一样,安静引路。 …… 许久之后。 这片桃花盛开之地,终于出现了尽头。 不知为慕尘风和雨墨的心里,既有欣喜,又有失落。 似乎走出这所谓的“青魔幻境”,再见桃花朵朵将是一种奢望。 桃花尽处,白雾茫茫。 但依稀能看得清,那是一个被桃林围在其中的湖。 湖水清澈见底,当中可见游鱼。 当青魔走到湖边时,水里升起一朵朵彼岸花,连在一起如桥一般。 桥两侧的水上,冒出盏盏青灯,比河灯更为耀眼。 青魔率先迈出一步踩在彼岸花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要向两侧看,不要往脚下看,更不能心生杂念,否则就算水主来了,也不见得能救二位!” 水主?总觉得在何处听过。 慕尘风和雨墨略一犹豫,青魔的身影已然走远,即将消失在雾气中。 二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口中默念着青魔刚才的话,踩着彼岸花寸步不停。 看似很远的距离,竟然只用片刻。 慕尘风和雨墨穿过白雾的时候,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座小岛。 岛虽然不大,却长满各式花草。一间茅草搭起来屋子,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最令二人诧异的是。 岛上奔跑着许多紫色的狐狸、白色的猫,还有一些从未他们从未见过的“小家伙”,在相互追打。 无一例外,它们都是妖。 甚至慕尘风猜测,这些都是闯入桃林,再也没有出去过的妖。 眼看着妖如“宠物”一般,慕尘风和雨墨心里,都对那“豢妖之主”更为好奇。 片刻后。 二人终于驻足茅屋前。 青魔冲着茅屋行礼之后,又转身向着湖边的一个人影单膝跪下。 “魔主,两位客人已到。” 慕尘风和雨墨同时看向湖边,粼粼波光映在那个朴素的人影身上。 一位中年男子,脸上隐约可见胡茬,但丝毫不影响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英气。 男子坐在一个木墩儿上,身边放着鱼篓,手里撑着一根,看上去如同鱼竿的翠竹。 没有鱼线,更没有鱼钩鱼饵。 慕尘风不禁疑惑,就算那鱼儿再傻,这样也断难钓到鱼。 恰在这时。 清澈的湖水里突然窜出一条红鲤鱼,顺着竹竿滑落在男子手里。 他将鲤鱼缓缓放在鱼篓里,起身时张口轻唤。 “水儿呀,今晚咱们还喝鱼汤吧!” “都喝了十几年鱼汤,你就不腻?” 一个声音从草屋里传来,一道靓影开门而出。 朴素的衣着,还能看到一块一块的补丁。 但那一张脸,美得令慕尘风和雨墨有些窒息。 “人”虽中年,但那超然脱俗的气质,二人从未见过。 “只要是你炖的汤,哪怕只有水,我也喝不腻!” “还贫!” 这一男一女,正是以凡人之姿,在此度过十五年的鱼临渊和水色。 此刻水色手里端着托盘,茶杯茶壶似有清香,走到一张简单的藤桌旁放下。 鱼临渊看了一眼慕尘风和雨墨,不由喜上眉梢。 “看来这世间缘分,当真一‘妙’难言啊。” 透过二人身上的鱼魂,他一眼就能看穿对方身世。 慕尘风,正是当初在滦州城外遇见的樵夫老者,身边的小孙子。 而雨墨,则是看守滦州城门那戎装汉子之女。 此时此刻,就连水色也好奇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两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