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对弈
在二猪和栓子的带领下,赵铭和袁义来到上党城东角的集市,这个集市虽不比洛阳大街那样宽阔繁华,但是也有不少百姓在这做些买卖交易,换得些生活所需,每天人来人往,在这上党城中也算热闹之处。在这战乱年间,那些遭黄巾贼寇或是黑山逆贼欺凌压迫以及家乡闹灾荒的百姓也都携家带口的流亡各处,而这样的市井场所,便成了龙蛇混杂之处,不乏一些难免依靠卖艺杂耍讨些生计。
赵铭见在这潦倒的上党城中也难得有这繁华之地,心中也算欣慰许多,也更暗自决心要让日后所辖之地皆是如此。
二猪一变东张西望的看着两边的热闹,一面给赵铭袁义带路,行了半晌,到一布帐之外,帐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二猪停下,指了指道:“赵将军,这就是那棋局处。”赵铭在人群之中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见帐外贴一白布,上书:“书生在此以棋会友,愿交天下知音,若能得胜一局愿奉千金,若输给在下,请捐十两白银献于受难百姓,书生再此先替天下百姓谢过。”
刚刚随着赵铭挤进来的袁义看了白布上所写的内容,提起兴致说道:“有些意思,十两白银与千两黄金,赔率诱人啊!哪怕输上几百把,能赢上一把也是赚的呢。”
赵铭心中也暗自琢磨:在这人人为了生计疲于奔波的乱世,那些懂得琴棋书画的无非是些官僚世家或者书香门第,十两白银在他们手里算不上多少,但是却足以救活几个吃不上饭的难民。但是这名书生未免有些狂妄了,万一输掉一把,那可就是千两黄金,也就相当于中了几千万的彩票,那一辈子都花不完了。究竟是狂妄还是自信?又是谁摆下这棋局呢?
怪不得连混黑社会出身的张燕都对此感兴趣,诱惑力之大,在这穷弊的社会确实少见。
赵铭还在外面琢磨的时候,帐内一小书童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碎银,看上去有十两左右,高声吆喝:“众位不要着急,人人有份,我家先生说了,每人二两白银,没有领到的再此稍等便是。”
看着小书童把手里的银子分给衣衫褴褛的百姓,赵铭更为好奇,就连小童都这样为他主人放心,就像只要有人来下这盘棋,就是来送钱一样。
领了钱的五个百姓兴高采烈的去买干粮吃饭了,剩下的却在排着队伍焦急的等候,人群中传来这样一段对话。
百姓甲:“这是谁这么有钱,一大早的就来,下了这十几把都输了,这得送了多少银子啊?”
百姓乙:“管他是谁呢,反正谁来都是输,我们有银子去买馒头就好了,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百姓丙:“老子还想去会会这书生呢,在这等了半天了,里面的还不出来,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啊?”
赵铭听着众人的七嘴八舌所言,心想张燕不是跟郭图一早就出门下棋了吗?难道里面的人是他们不成,怀着好奇的心理,赵铭便往帐中挤,却被小书童一把拦住:“我家先生还在里面下棋呢,不许外人打扰。”
赵铭看是一个孩子,便摸着小童的脑袋,和蔼道:“我是你家先生的故交,有事来找,先让我们进去。”小童见赵铭几人打扮不俗,也倒是好骗,愣愣的便让赵铭袁义进了帐中。
张燕郭图果然在此,一个不大的石台上刻着棋盘,上面七零八落的布着些许黑白相间的棋子。枯瘦的郭图一脸阴郁,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棋局走势,坐在其对面的是个年纪不大,同样枯瘦但却一身青蓝长衫的书生,一脸清秀,配上所着青衫,犹如仙风道骨一般,此时虽在于郭图对弈,但却一脸微笑,自信满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张燕乃是一届粗人,对这棋局对弈是满身力气却无用武之地,眼见郭图一把把的输,自己站在一边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憋的一脸通红。兜里的银子都快给郭图输净了,心疼啊。
对弈,现在统统都是指的下棋,什么象棋围棋五子棋,而在古时候,还没那么多棋牌类别,就一种围棋,起源于中国公元前约六世纪,围棋古称弈,郭图与那青年书生下的正是围棋。
赵铭以前对围棋很有研究,局里领导也挺喜欢下围棋,没事的时候总拉着赵铭下一盘,可是赵铭看着两人下的围棋却越看越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一旁的袁义用胳膊拐了赵铭一下,低声说道:“看出哪不对劲了吗?”赵铭问道:“总觉得不对劲,可就想不出哪不一样?”
“你数数他们的棋盘。”
赵铭打眼仔细观瞧,两人用的棋盘,是一整块大树干裁下的,厚约五寸,中间横竖用墨汁画就的棋盘宫格,虽然很是简陋,但这块棋盘应该有些年头,长年累月的使用,摩挲的溜光水滑,却别具一番风格。赵铭数了数横竖十七行,心里还不信,又数了两遍,没错,就是个十七行的棋盘。
赵铭一拍袁义,说道:“他这棋盘是十七行的,咱们不都是下十九行的吗?”
袁义微微一笑“外行了吧,你光会下棋,却不知道围棋的历时,秦汉时的围棋就是十七行的,到了隋唐时期才演变成了十九行,出了行数变化之外,规则却都差不多。”
这边两人正在嘀嘀咕咕,那青年书生低着头也不看他俩,只是懒懒的说道:“观棋不语方君子也!”
旁边张燕坐不住了,扯开大嗓门说道:“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就是仗着棋艺高超,在这蒙钱,老郭,我兜里的钱可被你输光了,你这一把再输,我可没钱替你出,你自己想办法!”
郭图老脸一红,却一时寻不到话头反驳,都输了十几把了,输钱是小,他自己也觉得丢人啊,刚刚还在聚精会神的想办法,被张燕这浑人一打断,思路有没了,抬头看着赵铭和袁义两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更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老赵,你围棋下的好,要不你替郭先生把这残局收拾收拾?”袁义突然开口说道。
赵铭也觉得不就是下棋吗,总不能还没下棋先让人给吓死吧,输了大不了配上十两银子。便问那青年书生:“这位先生,我能替这位郭先生下完这残局吗?”
青衫文士抬头打量了赵铭一眼,一双眸子清澈明亮,却是透着股别样风采,文士直起腰来摸了摸光溜溜的颌下,微微一笑说道:“阁下一身武人打扮,却精通此道,以棋会友,无妨,无妨。”
“你快点给我起开把,回去还钱啊,说好你借我的!”张燕伸手老实不客气的把郭图提留了起来,还不忘提醒一下双方的债务债权关系。
看了半天,赵铭也看出来了,两人虽然郭图和这位青衫文士都是棋道高手,但下棋都是中规中矩,有点像是日本人下棋的方式,讲究棋道。只不过青衫文士妙招迭出,变幻多端,所以郭图才会屡战屡败。其实赵铭不知道,围棋本就是中国人发明的,到了唐朝才被日本遣唐使传回了日本,论下棋,中国人是他娘日本人的祖宗,什么狗屁棋道,都是学的中国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连孙子都在孙子兵法中说了,兵法只是在规则范围之内的变化而已,并不是不择手段,只是到了后来中国人太注重输赢,只要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无所不用其极,不太讲究那些规矩了,棋道反而在日本发扬光大而已。
赵铭上来就按照后世自己的那一套下,出其不意,和郭图的风格大相径庭,青衫文士本来好整以暇,准备杀掉郭图留下的最后一条大龙就胜局已定然后拿钱,却被赵铭出其不意的给他破了,虽然跟那时的规矩不太相符,却在围棋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青衫文士收起轻视之心,全神贯注的投入到两人的博弈之中,两人你来我往,刚开始赵铭还摸不透对方的底细,但是随着局势的发展,下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半个时辰刚过,就逐渐把郭图留下的颓势逆转过来,还隐隐的占据了上风。
随着局势的发展,大冷天的,青衫文士额上却殷殷的渗出些许汗珠,拿着手中的黑棋不停地摩挲着,真应了举棋不定那句古话,刚才拉住赵铭两人的小童给两人端上两杯热茶,刚开始赵铭也没顾上喝一口,这个时候借着对方思考的功夫,端起还有余温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也换上刚才青衫文士那副好整以暇的神色,得意的看着对方。
青衫文士琢磨半晌,突然将手中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扔,展颜一笑,说道:“阁下棋艺高超,天马行空,在下认输了!”赵铭很是诧异,自己只是刚刚才占据了上风,对方就扔子认输,太出乎意料了,这千两黄金来的也忒容易点了吧。听对方认输还夸赞自己棋艺高超,赵铭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一副谦虚表情,说道:“先生承让了,兵家胜败都属平常,何况这戏玩之物,对弈之道,这棋局之上,却真的难有不败之人,先生不必太过在意。”
听赵铭这一说,青衫文士笑的更灿烂了,刚要再客气一番,旁边兜里钱被郭图输个精光的张燕却还没忘了千两黄金这一茬,急忙说道:“这位先生,别的咱就先不聊了,说好的千两黄金,您看是不是该拿出来了。”张燕说完,还无耻的把大手往那位青衫文士面前一伸。
青衫文士露着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满面春风非常淡定的对张燕说道:“千两黄金的,没有!”
张燕差点被青衫文士的回答气的一口气出不来呛着,牛眼圆睁,撸胳膊挽袖子,那铜钵大小的拳头在青衫文士的脸前直晃荡:“好你个贼文士,蒙钱蒙事儿蒙到我头上来了,老子可是讹人的祖宗!”
张燕说罢,伸手抓起青衫文士的衣服领子,提溜起来便要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