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捉虫】
大都会。
一家普通的酒吧, 大白天的生意倒是比平常好了很多, 虽然依然放往常的歌单，却没有了平日里客人们的高声谈笑，大多数人都埋头喝着闷酒，明明是酒吧却安静地跟高档餐厅似的。
酒吧老板一脸提不起劲地靠在吧台边上，两眼无神地打着哈欠，手里摇晃着手里的杯子, 把挂在吧台前面的电视机打开，想要来一点热闹。
不巧的是，电视打开, 播放的正好是星球日报的记者在直升机冒死拍下的……超人和一个狰狞丑恶的怪物战斗的画面。
几乎是超人指定记者的露易丝·莱恩在直升机边缘抱着话筒，在狂风中喊得声嘶力竭：“正义联盟的其他英雄都已经全都倒下，这个怪物的实力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的智商似乎不高，让超人把战斗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目前平民的伤亡数字还算乐观……但是，超人已经战斗了一天一夜，他还能坚持吗？”
酒吧里喝闷酒的人不自觉地都看了过来。
直升机上拍摄的摇晃画面，可以看到被那怪物打中一拳, 超人倒飞出去足足几百米远，被掩埋在一座大楼倒下的废墟中，在怪物朝着他的方向奔跑的时候, 超人手撑着地艰难地爬了起来, 一跺地, 迎了上去，抓住那怪物的手臂，把它朝上空抡了出去，却没料自己的披风也被抓住，一同翻滚着升上了空中。
摄像机追着那一场战斗把镜头向上，可惜，在乌云盖顶的天气中什么都拍不到，露易丝正大胆地指挥直升机上升一些高度，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那怪物从空中摔下来，被超人重重一击打进了地面足足数米。
露易丝和摄像师吉米齐齐惊喜地高呼了一声。
然而，怪物很快地站了起来，就好像是超人对他造成的伤害完全没有造成困扰一样，那双可怖的眼睛朝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
据新闻上报道的统计，美国人平均每人观看这一段视频的次数是八次，在酒吧这种几乎全部是青壮年的地方这个数字显然是更高的，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怪物朝着直升机飞奔而来，百米的距离一闪而过，男声女声的惊叫，还有画面的抖动让电视机外的人都可以感同身受当时的惊险……下一秒，一道红色闪过，超人拦腰抱住那怪物，像是旋风一样地撞进了一旁的高楼中，又在两秒之中从楼的另一边穿出。
这一场战斗真的只能用毁天灭地来形容。
超人的制服和披风均已经残破不堪，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对方的，额角的血流进了眼睛里都来不及擦，双眼就好像是充血一样的通红……人类什么时候见过他的这幅样子？
“这简直……”
露易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什么原因，眼中盈满了泪水，不过她没有功夫去管这种事。
她无意识握着话筒，喃喃念道：“这简直就是毁灭日（Doomsday）……”
——不只是大都会的，还是超人的，那名在无数人心中犹如神一样的英雄。
‘……原来，这就是毁灭日啊。’
坐在吧台一角的齐木端着一杯和酒吧画风完全不同的热果汁，朝着里面吹着泡泡……
他当然不是通过酒吧的正门进来的——光是年龄就不合格了，事实上，他是在附近买了杯果汁喝，注意到这件酒吧里正在重播超人死亡当天的直播录像，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偷偷瞬移了进来。
本以为毁灭日是哪个杀死了超人的怪物的名字，这么看来，还有“希望毁灭的日子”的含义在。
齐木对于超级英雄的记忆大多数来自于之前周围人的心音，少部分来自于看到的漫画，至于真人电影或者动画电影什么的……别开玩笑了，从一出生拥有读心术这一项超能力起，他不被剧透地享受电影的权利就被剥夺了。
总而言之，又不像是“莱克斯卢瑟”或者“露易丝莱恩”，只要提到超人就会想到，毁灭日这个虽然实力强大到毁天灭地，但是因为没什么出场……嗯，而且时髦值不高而导致名气实际上不大的超人反派，在齐木的记忆中只有个名字而已，现在这才对上了号。
电视上播放的录像显然是经过剪辑的，因为画面一转，原本大亮的天色就已经变得昏黄，夕阳落下，最后的一点阳光就要消失。
众所周知的“太阳能战士”……超人依然和毁灭日在战斗，但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开始下降——身体里储存的能量几乎已经被这场冗长的鏖战消耗光了。
如果不尽快解决的话……
超人不需要侧耳，就能听到人们的声音，哭喊、祈祷、还有对于他的信任，他们相信他们的神不会抛下他们，一定会胜利。
虽然视频的画面抖动不清晰，但是观看者似乎能看到超人的唇抿了起来，把体内的所有力量调动，怒吼着和毁灭日撞击在一起，爆发出了像是太阳一样的能量——
几秒后，光芒散去，只剩下超人还站在原地。
“超人赢了！他杀死了‘毁灭日’！”
画面之外，露易丝和吉米喜极而泣，然后电视外，观看的却没有一个人能笑出来。
下一秒，超人一声不吭地仰倒在地。
直升机离得远，只是确定了毁灭日消失的露易丝终于得空擦了擦眼角的泪，终于语气轻松地说。
“看来接近两天的战斗太累了，给超人一点休息的时间，这个时间让我们先把直升机的下降，去迎接我们的英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升机的高度降低，镜头一点点拉近，几乎可以看清超人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等、等一下……哦不！”
露易丝的双眼紧紧盯着超人倒下的身躯，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手连话筒都攥不紧：“超人……超人并没有再站起来！”
“超人他——”
“赶紧关了！看这糟心玩意儿干嘛？”
这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多的中年男人，不满地敲着桌子对着吧台这边喊。其他人都以为他也是不忍心再看到这段画面，虽然用词有待商榷，但也不是什么罪过，就算他们中看过再多遍录像的，依然会觉得心口发疼。
谁承想到，他的下一句是……
“要我说啊……什么毁灭日啦超人啦，都差不多，那些外星人一块死光了才好！”
那中年男人喝得两眼发直，还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引起的什么反响，继续说着：“嘿，我不就是打几下自家老婆孩子吗！你们说是不是？要不是那个超人，那女人哪会跟我闹离婚争抚养权什么的……他一个外星人，凭什么管那么多？”
他话音刚落，“哐啷”一声，原先坐在他旁边没多远的一个男人一推桌子站了起来，直接伸手去拽他的领子。
“你说什么呢？！”
眼看要被揍，这中年男人似乎是清醒一点，想去掰对方的手掰不开：“诶诶诶！有话好好说，干嘛突然动手啊？”
“好好说？”
“跟你这种人有什么好好说的！”
“要不是超人，你现在还能活着在这胡说八道吗？”
不只是那个男人，这下酒吧里又站起来了好几个，其中不乏眼睛发红的——满腔的怒火正无处宣泄呢，中年男人这时候送上门来，那就两个字，找死。
中年男人这下是真的慌了，抻着脖子直叫：“等一下……服务员！这要打人了你们管不管？”
酒吧老板这时候慢条斯理地点上了一根烟，冷笑一声。
“不管。”
眼见几个高大的男人拖着那个中年男人出去“交流交流感情”，剩下的人也都稍稍有了点活力，虽然主要都是在骂刚刚的事，但总比之前那样半死不活的强。
见状，酒吧老板把电视关上，这时候他目光一扫，眼尖地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齐木。
“咦？”
晚了一步，没来得及瞬移的齐木：“……”
酒吧老板走过去：“嘿，孩子，我才看到你……你成年了吗？”
说着他充满怀疑地看着齐木，虽然知道东方人不能根据外表来判断年龄，不过面前这孩子看起来也小得过分了吧？
美国小学毕业的看起来都比他大！
‘——不好意思，按照美国的法律我还有两年多就成年了。’
所以说，小学生是什么鬼啊？
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跟他回答，齐木相当笃定地说：“我成年了。”
“是吗？那你……”
酒吧老板依然是一副不信的样子，看着他杯子里的果汁。
“我酒精过敏。”
齐木眼也不眨地扯谎。
酒精过敏你来酒吧干什么？
酒店老板嘴角一抽，不过郁结的心情倒是稍稍好了一些。
冲着这一点，他没有把齐木提溜着后领扔出去——当然，他可不知道面前这未成年能提溜着他的后领把他扔出银河系——他只是狠狠抽了口烟：“什么感觉？”
齐木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对于“超人之死”的感想，沉默了两秒，实话实话：“……难以置信。”
不管是过去故事里的那个“Superman”，还是他认识的真实的超人，齐木都很难把他和死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怎么说呢，就是有种很违和的感觉，就像是看猫和老鼠，结果哪一集汤姆真的吃了杰瑞一样。
酒吧老板缓缓吐出一口烟圈：“我懂，你也被超人救过吗？”
救倒是算不上，不过……
“他帮了我不少忙。”
……
齐木刚刚来到这个时间线的时候，试图找过未来的自己。
别和他说什么不能和自己见面，否则会扰乱时间之类的废话——他都看见了超人之死这么大的事件，也没见世界崩塌，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过这个世界还是很坚韧的。
……扯远了，总之，齐木之前想要找到未来的自己，然后问一下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有什么避免的方法没有。
结果……找不到。
对，就是找不到，如果不是回到日本家里的地址结果发现那是一户不认识的人家，齐木差点以为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死了。
好吧，这个假设可以忽略不计，要么是一年后的自己脑子抽筋跑出了银河系，顺便还用超能力把自己在地球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抹去了，要么……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没有他。
“……”
齐木感觉十分心累。
也就是说，齐木不受控的超能力不光是让他穿越了时间线，还附带穿越到了另一个平行宇宙里。
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啊啊对，肯定很多人好奇为什么他最熟悉的超能力是穿越，这个八百年都用不上一次的半废物能力，而不是时间回溯或者物品等价交换这样物美价廉的能力。
虽然很麻烦，不过姑且还是稍微解释一下吧——如果说他用的最多的超能力当然不是这个，但是他最熟悉的一定是。
原因出在十几年前，齐木刚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总之，那时候出了点意外事故，他的那对年轻父母在外出的时候死掉了。那时候还是个婴儿的齐木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保护措施，所以生出了一个超能力者的那对父母就这么干脆的死掉了。
等到齐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超能力发生了暴走，想要把半天之前的父母带回来，但是因为当时他太过于年幼，加上超能力还不够稳定——虽然现在也没有稳定到哪儿去——他的父母被分成了好多块，遍布在一条时间轴的各个时间点上，他不得不一点一点地把丢得到处都是的父母找回来。
具体寻找的过程如果细说的话大概可以再水个几章，不过也可以用一句话概括，那就是——
十六年就这么过去了。
啊对，没错，十六年，齐木在上完了高一之后才终于把爸妈的碎片找了回来，拼成两个完整的人，但是他们的记忆和身体还都停留在刚刚生下齐木之后没多久。
能想象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自家儿子突然从一个可以拎在手里的小婴儿变成了一个快要成年的高中生？还是个随手就能毁灭世界的魔王级别的人物？
好吧……实际上，那对天然的父母接受得相当良好，只花了两秒就接受了自己重生到了十几年之后自家儿子现在是个超级强大的超能力者还是他把自己救回来的这件事，反倒是齐木对与自己突然多了对爸妈这件事适应不良。
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当然要刨去空助那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齐木完全接受不了那对父母对自己的……关心也好，爱也好，在家里住了两天不到，他就作弊地用了超能力办好一切手续，跑来了美国。
至于现在为什么又重上了一次高一……
反正就那么回事呗，超能力的定位失误什么的，考虑到当时父母已经被他拼起来了，齐木干脆就直接在这个对他来说一年前的世界停留下来了，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
齐木是这么想的，直到几天之后来了美国，遇到了超人……
嗯，不过这跟他可没关系，他的超能力只是简单的跳跃时间而已，不包括世界融合这种作弊一样的事。
‘——等一下。’
齐木突然定住。
‘一年……’
他刚刚才发现，一年这个时间有多微妙，超人在这个一年后的世界死了一个多月而他穿越了时间回到一年前后，到美国也过了一个多月左右。
这样算一下，很有可能，在他原本的世界里、他使用超能力的那个时间……刚好就是这个世界超人死去的时间。
“……”
所以说，世界的融合，现在的这些麻烦……其实是他自己的锅？
不不不，时间应该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毕竟……他认识的那个超人可不像是死过一次的样子。
齐木把自己关在了公共洗手间的一个隔间里。
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超人死掉的原因之后，他就打算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了——对了，还要加上一个自己的世界。
嗯？问他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复活一下超人？
都说了，他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这里又不是他的世界，这个超人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超人，就算是……他们也就算是半个朋友，再半个分享了彼此秘密的，要是随手的小事齐木不介意稍微帮一下，不过死者复活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的小事，要复活的那个还是超人，怎么想都知道他的死活对世界有多大的影响。
齐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那个喜欢给他找麻烦的作者之外是没有什么宇宙意识之类的存在，基本上来说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这个世界……谁知道这种有外星人有魔法师还有神明的世界里对于死者复生这种事是怎么判定的。
反正他那个时间的超人还活着，见到他的时候提醒一下就好了，说有个能杀死你的怪物在一年后会出现。那时候，超人会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了，与他无关。
虽然……
好吧，他不觉得那家伙会做出第二个选择。
光是从刚刚的视频里，齐木就能看出来……超人绝对不是非死不可的，事实上，他有的是机会可以暂时脱离战斗，去地球的另一边晒一晒太阳，补满了能量再回来继续鏖战，不过那样的话，就算他只是离开短短五分钟，大都会可能就会有几百万人丧命。
他的死其实只是为了一件事——把地球收到伤害降到最低。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所以说，按照那家伙的性格，就算明知道未来，也一定会这么干吧。’
——这句话是个肯定句式
齐木啧了下舌。
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就是觉得很不爽。
齐木面无表情地发动了时间穿越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