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9章 东林内讧
天启元年,九月初十,皇帝上朝亲政。 这是朱由校微服私访回来之后的第一次早朝,为孙承宗解释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皇帝很想看看那些弹劾内阁首辅的官员今天会如何应对。今日清晨,刘若愚紧急把关于弹劾枢辅的人员名单交给万岁爷。朱由校翻看之后,他发现这些基本都是东林党人士和山陕籍贯的官员或曾在山西做官的人在兴风作浪。皇帝心里有数了,党争的群体和利益集团可以确定了。 在皇帝微服私访的这几个月里,不少东林党人来到京城求高官厚禄,这其中就有赵南星和邹元标两位元老级的东林党人。过去邹元标、赵南星和顾宪成被称为东林党三君子。如今顾宪成已经去世,这两位说话有分量的人物都已经年过七十了,他们都到北京搅1弄风云了。 朱由校离开京城时曾经下过命令,这段时间来京城任职的官员,不得给予六部尚书、侍郎的高官,也不得入内阁当大学士,即使是光宗的遗诏也不行。邹元标和赵南星不像叶向高那样放不下架子,眼中只有内阁首辅一个座位。这两位东林领袖凭借朝中的政治势力当上了御史。 邹元标已经整整三十年居家讲学,未涉仕途。万历五年时,张居正父亲病死,首辅张居正居丧不丁忧,邹元标三次上疏反对“夺情”,他的奏疏呈上后,张居正十分恼怒,也将邹元标打了八十棍子,贬职流放都匀卫。都匀卫位于万山丛中,与少数民族杂居,邹元标处之泰然。更加专心研究理学,学问得到很大的进步。到了如今邹元标已经失去年轻时的锐气,变成一个老成稳重的政客了。 赵南星依旧性格暴烈,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让东林党人占据朝堂的所有要职,赶走一切与东林党作对的官员。重阳节东林党有一场聚会,皇帝颁布诏书嘉奖孙承宗以后,他们讨论是否还要想办法弹劾当今内阁首辅。赵南星的态度是坚决的,坚决挤走孙承宗,他的理由是孙承宗虽然没有排挤过东林党人,但他事事遵从小皇帝的指令,不像一个正直的枢辅该做的事。 东林党的争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赵南星、叶向高和智囊汪文言为首的激进派主张驱逐孙承宗,另一派是以邹元标、刘一燝、杨涟、黄尊素为首的保守派主张与内阁首辅讲和,以朝廷大局为重。激进派战胜了保守派,早朝东林党会和晋商拉拢的官员一起攻击孙承宗的错误。 早朝时,朱由校静静地坐在龙椅上,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光亮,他在等待臣子们的发言。 出乎皇帝预料的是,第一位弹劾内阁首辅的人是御史王象乾。王象乾已经七十五岁了,他曾经安抚西北蒙古部落,在朝堂拥有相当高的威望,他是万历皇帝信赖的边臣。王象乾并不是东林党人,他弹劾孙承宗主要是为了钱财。王象乾曾经在西北守御边疆,结交了不少晋商。前几日晋商给了王象乾三万两白银,让他弹劾孙承宗。 三万两白银可真的是一笔大数字,平常王象乾很难赚到这样的外快。王象乾本人已经很有钱了,但是谁还会嫌钱多呢?王象乾仗着自己德高望重,不怕因此而受罚,最多也就是辞官回家养老吗!王象乾弹劾内阁首辅道:“孙首辅擅自出击蒙古,截杀客商,致使大明将士死伤甚多,还私自奖赏将士,意图笼络军心为己用,是谋反之前兆。” 王象乾说完了,赵南星急忙站出来支持这位“忠厚”老臣的说法。赵南星一副义正辞严为国为民的形象,批驳内阁首辅的擅权与无能。孙承宗就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杨涟则是羞愧的把头低下,不敢见人。这两位大臣领头,之后东林党人和晋商收买的官员纷纷站出来指责孙承宗。 皇帝在上朝前曾经嘱咐过袁可立和徐光启等人,不要为孙承宗辩解。朱由校强按下自己的火气,他心里真的想把这些挑事的臣子全都拖出去杖毙。但是这样不行,皇帝的这种暴力行为反而会成全他们贤臣的名声。朱由校暗自记住了这些人的姓名。天子心平气和地对大臣们说道:“内阁首辅做事全是朕的本心。”皇帝还想说些什么,邹元标站出来打断了圣上的讲话,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现在国家这个样子,都是二十年来各大臣纷争酿造成的。过去不选拔人才、礼让贤能,却天天嫉贤妒能,压制人才,讨论事情的人又不能心平气和,反而专门致力于分立门户派系。卑臣以为今天最要紧的,只是朝廷大臣彼此和睦而已。朝廷大臣和睦了,天地之间自然就和顺了。以前讨论人和事,每个人都心怀偏见,偏见导致迷乱,迷乱导致固执,固执转而自私,不再知道有别人,国家的灾祸就降临了。现在跟各大臣立一个约定,讨论一个人应该公平,不要轻易下笔做结论;讨论一件事应该借鉴以前的经验,考虑它的后果,不要不加思考、轻信传闻。用天下万世的良心,来衡量天下万世的人和事,则议论公平,而国家能享受安定和平的幸福。” 听完邹元标的长篇大论,皇帝傻了,东林党也傻了,晋商收买的官员也傻了。朱由校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节,邹元标也是东林党人,为何与赵南星的言论相反。东林党闹内讧了?朱由校只好稀里糊涂地说:“邹元标此话有理,希望诸位大臣好好想想这番道理,早朝解散,摆驾回宫。”朱由校回到了乾清宫,慢慢琢磨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会。 早朝朝会散了,赵南星找到邹元标,质问他为何要在朝堂上让他丢脸。邹元标则是以大局为重回答他,赵南星根本不认这个回答,两人直接大吵一架。从今日开始,东林党直接分裂成两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