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沈舒恬傻愣愣地看着他, 茫然而无措，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讽刺的, 疏离的。但是她又看得出来他陷入了一个死胡同，犹如困兽。
他向后靠在沙发上, 垂下头，柔软的黑发落下遮住他的眼，长指撑在额头上，不再看着她。
一种冷漠拒绝的姿态。
沈舒恬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有些不对劲。
沈舒恬微蹙着细眉, 突然上前走了一步, 哗啦一声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强烈的阳光投过白净的落地窗洒了下来, 一世亮堂。
沈舒恬低下头，看到了左斯楠的手, 手骨处有伤口, 微肿。在白皙如玉的大手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她忘了，昨天那种打法下，力道那么重, 他的手也不是铜墙铁壁, 他一样会受伤, 但是她完全没考虑到这个问题。
懊恼和羞愧瞬间就袭上心头, 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个问题呢。
沈舒恬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就要走出去, 她要去方婶那里找药箱。
她的脚腕还有些疼, 所以走的速度并不块，步伐甚至有些迟钝。
左斯楠视线看过去，女孩的笨拙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他的身体前倾，反射性就想走过去去帮她，下一刻，身体又硬生生地强迫自己停了下来，手紧握成拳，强压下这个冲动。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左斯楠呆了一会，摔在了椅背上，喘了一口气，手臂挡在眼前。
这样也好。
只是。
艹。
沈舒恬出了左斯楠的房间才发现本来应该乖乖待在楼下的白猫竟然坐在门口边上，它也不进去，就乖乖地待在外面等她。
聪明又乖顺，很是惹人怜爱。
沈舒恬觉得有些神奇，她往前走了一步，白猫起身，跟在她的后面。
爪子上还有绷带，走路跟她一样是个小瘸子，沈舒恬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笑意，弯下腰想抱起它，被它躲了过去。
这是不肯被她抱了，她有些讶异。
它湛蓝色的眼睛还不停地往她崴到脚看，她看着那双古灵精怪的蓝眼睛，突然觉得它是以一种同命相怜的姿态看待她的。
他们都是病患，它才不需要她抱它呢。
沈舒恬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也不在勉强，任由着白猫跟在她的后面。
沈舒恬找到了方婶，告诉她左斯楠手受伤了，她需要药箱。
不想方婶动作竟然十分快速，在柜子里直接拿出了一个，很明显就是早就准备好了。
很明显比沈舒恬要想得多，这让她更加愧疚了。人家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也太心大了。
方婶叹了一口气，“昨天的情况那么紧急，我都没来得及给少爷处理伤口，他就跟着警察走了。昨晚少爷回来，又……”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又赶紧住了嘴，只是把药箱塞到了沈舒恬的手里。
沈舒恬意识到方婶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说，她抿了抿唇，想到左斯楠那副模样，不由自主问道：“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昨晚她睡得太早了，一夜未醒，什么都不知道。
方婶犹豫了一会，看到沈舒恬眼里的担忧，忍了忍，没忍住，“昨天少爷又和左祺吵了一架，才发生那样的事，就这样，太过分了。”
那种时候她作为佣人是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只能避开，她没有听清楚什么，但是左祺那暴怒的音量她还是能听到的。
说完她又有些讪讪，她一急就连名带姓叫了。
她本就是性情中人，又照顾了左斯楠那么久，感情自然要深厚得多。左斯楠虽然冷淡，但是在她心底觉得他并不坏。
但是每次左祺一来，必有一吵，渐渐的她心底也对左祺有了不满，更何况她慢慢地也了解到左祺的那么多荒唐事，对他更是不喜，只是不敢表露出来。
方婶瞧了一眼沈舒恬的脸色，确认她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不对，松了一口气。
沈舒恬心里一沉，觉得她找到了左斯楠突然阴晴不定的答案，肯定是左祺说了什么话刺激了他，要不不会这么反常的。
沈舒恬严肃了脸蛋，认认真真地就像是要去做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我先上去了。”
方婶笑着点点头，“好。”
沈舒恬朝二楼走，身边依旧跟着一只猫咪，她皱着细眉，不停地思索着怎么才能让左斯楠心情好一些。
房间门还大开着，保持着沈舒恬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主人现在更加颓然地躺在沙发上，手臂挡住了眼睛，安安静静的。
沈舒恬提着药箱走了进去，走到他眼前。
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微绷紧，手臂慢吞吞地挪开，左斯楠掀开眼眸看她，眼里的思绪很复杂。
他没想过她会回来，他以为她已经被气走了。
刚才沈舒恬一直没注意到，他那双格外好看的挑花眼微微泛红，有些倦，像是一晚都没有睡。
确实是一晚未眠的。
左斯楠偏开眼，喉咙上下滚了滚，僵硬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语气深处有着难以觉察的柔软。
沈舒恬自从知道左祺来了之后，就觉得左斯楠现在所有的一切反应都是可以理解的。
沈舒恬晃了晃手里的药箱，自然而然道：“你的手伤了，我给你涂点药吧。”
看着他眼睛亮得不行，语气也软绵绵的，毫无芥蒂的模样。
沈舒恬也知道左斯楠在闹别扭，这个时候她看着他就像是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纵容得不行。
她也不管左斯楠的反应，将药箱放在桌面上，白猫就算是受伤了，动作依旧灵活得不行，一跃就跳到了桌面上，低头看着沈舒恬的动作。
沈舒恬看了一下标签，在药箱里仔细地翻找出来。
左斯楠微怔，侧脸看过去，女孩神色认认真真，旁边的猫咪也随着她的动作，抬头，低头，仿佛也能看懂标签上的字。
动作同步，竟然分外的可爱。
刚才她出去，就是为了拿药箱，他还以为……她真的生气了。
沈舒恬拿出了药水，拧开了瓶盖放在一旁，拖着一张小椅子坐了下来，也不管左斯楠依旧没什么情绪的俊脸，径直抓住了他的手，拉到了她眼前。
小嘴里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原来你的手受伤了，你怎么不说呢？啊，也怪我没发现，你打得那么凶，肯定也会受伤的，都怪我……”
她的语气有些丧，浓浓的自责，左斯楠喉咙干涩，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但是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握着他的手很软，柔若无骨一般，糯绵绵的，触感好得不可思议。
沈舒恬怕他继续闹脾气，所以手指用了几分力，就是为了防止他挣脱，没想到他竟然万分的配合。
沈舒恬喜滋滋的，只觉得左斯楠脾气就算来了，人还是特别好的。
看吧，现在这个就是证据。
沈舒恬小心翼翼地将药水涂在左斯楠的手上，看着那伤口心里越发心疼起来，让她越发心疼起来。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左斯楠的嘴唇有些干涩，“你不在意么？”
沈舒恬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左斯楠闭了闭眼，硬邦邦道：“我刚才说的是真的。”
沈舒恬想到之前他说的莫名其妙的话，眨了眨眼，温软道：“没事啊，有病就治。”
她根本没弄明白他所说的代表着什么。
“那如果治不好呢？”
“啊。”沈舒恬微抿着唇，心里也沉了下来，漂亮的眉眼有些执拗，“不会治不好的。”
“真的治不好怎么办？”
“会死么？”
“不会，但是你会讨厌我的。”
“我永远不会讨厌你的。”沈舒恬怕他不相信，语气越发信誓旦旦，“治不好就治不好吧，那你每天活的开心就行。”
左斯楠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淡漠道：“你会离开的。”
沈舒恬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但是她抬眼，看着他越发没什么情绪的眼，下意识的安抚，“我不会的，真的。”
左斯楠黑眸沉郁，盯着她都让她头皮发麻，在她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
他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沈舒恬，你答应了。”
他贪恋她，所以他不会再让她离开的。
沈舒恬啊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重新动手给他涂了药，瞥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是不是一晚上都没有睡啊？”
左斯楠漫不经心地点头，懒洋洋地往后靠，一晚上的疲惫突然在刚才就烟消云散了。
沈舒恬凑近了几分，他的肤色是冷感的白，眼睑处有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他有了一丝颓废的懒。
沈舒恬微瘪着红唇，嗫嚅道：“那你先吃了早餐，吃完早餐再睡一觉吧。”
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眼睑，用了吓唬的语气，“你已经有黑眼圈了，不好看了。”
其实哪有啊，就算是现在，左斯楠也是添了两分慵懒的倦，跟不好看完全搭不上边。
沈舒恬甚至怀疑他昨晚晚饭都没吃，现在肚子肯定饿扁了。
现在她越看他越可怜。
左斯楠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对自己的脸向来不在意，他知道自己长得好，身边环绕的女生很多，不过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但是女孩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眸，无辜地说他不好看了，他突然就无法忍受了。
她之前觉得好看，不就一夜没睡么？她就觉得不好看了？
这个不能忍，左斯楠面无表情，又忍不住觉得他确实应该好好睡一觉了。
涂好了药，沈舒恬满意地看着他的手，递到了书桌上一直注目的白猫眼前，“涂得不错吧？”
白猫喵了一声。
沟通意外的和谐，沈舒恬更开心了。
左斯楠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站了起来。
沈舒恬亦步亦趋地跟在左斯楠身后，左斯楠转身，揽着她的腰就要把她抱起来，“你就坐那就好了，不要再走了。”
沈舒恬慌忙踢着小腿，又去推他的手，“不用，只有一点点痛。你的手不好，我给你挤牙膏。”
她挡住他的手，警告道：“你别碰我，药水还没干呢。”
左斯楠微愣，沈舒恬也知道他担心自己，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还是扶着他另一边，单腿蹦着，得意洋洋道：“我可以跳着走。”
说着竟然几个蹦蹦蹦，就跳进了卫生间，白猫早就从桌面上跳了下来，看见沈舒恬的动作。
娇娇地喵了一声，竟然学着她的动作，抬起了前爪，跟着她蹦到了里面，完全就是沈舒恬的一条小尾巴。
一大一小转身，歪着小脑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模一样的小骄傲。
左斯楠微勾着唇，懒洋洋地挺直了脊背，闷闷地笑了出来。
因为昨晚的事，沈舒恬对左斯楠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看了一眼洗漱台，竟然真的帮他挤牙膏。
然后还煞有其事地绷着小脸看着他，小小地挥了挥牙刷，“需要我帮你刷么？”
左斯楠怀疑在沈舒恬心里他怕不是已经残了，他低低一笑，突然靠近凑到她眼前，狭长的桃花眼满满笑意，惊心动魄的诱人。
拿过电动牙刷，食指从女孩白净的手背滑了一路，酥麻，然后接过了牙刷。
手背莫名有些不自在，沈舒恬突然觉得全身都不得劲，将手轻轻地背在身后，自以为左斯楠看不见，偷偷地蹭了蹭。
左斯楠长睫一转，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
沈舒恬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蛋，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左斯楠偏头看过来，淡淡道：“怎么了？”
沈舒恬摇头，“没事啊。”
左斯楠刷了牙，沈舒恬扫了一眼卫生间，将挂着的蓝色毛巾拿了下来，弄湿，用力扭干。
仰着小脑袋，脸颊也红扑扑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你蹲下来一点啊，我不够高。”
左斯楠眨了眨眼，不想她竟然这般，然后是乖乖顺顺地半弯下腰，温热的毛巾贴着脸，女孩的动作很轻，非常地小心。
沈舒恬拿开毛巾，左斯楠还闭着眼，睫毛纤长如碟翅，又翘又密，好看得不行。
沈舒恬纳罕极了，怀疑他这眼睫毛比她一个女孩子还要长，手痒着轻轻地碰了碰。
左斯楠本来打算睁开眼睛，察觉到女孩的动作，瞬间又不动了，一副任由她触摸的模样。
沈舒恬不好意思了，拿开了手，夸赞道：“你的睫毛真的好长。”
左斯楠睫毛颤了颤，缓缓地掀开了眼眸，黑眸水亮，静静地映照着她的身影，微挑的眼尾有一点红，触目惊心的美丽。
沈舒恬咽了咽口水，撇开了头，“好了，去吃早餐吧。”
左斯楠微挑眉，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左斯楠早餐吃的是小笼包，沈舒恬抱着白猫坐在他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猫头。
白猫喉咙咕噜咕噜地响，显然舒服极了。
沈舒恬纠结极了，念叨道：“叫它什么名字好呢？”
“小白？”
“大白？”
……
沈舒恬觉得自己起名字是真的好土，而她尝试着用这些名字叫白猫，它毫无反应。
很好，它好像看不上。
沈舒恬一门心思在到底该给猫咪起什么名字上，突然一双筷子夹着一个小笼包递到了她嘴巴前，她也没在意，红唇一张，一口就咬进了嘴里。
她咀嚼着，腮帮子可爱地一鼓一股地，“白白？”
等等，不对。
沈舒恬缓慢地转头看向左斯楠，他正夹着小笼包咬了一口，薄唇碰到了筷子。
沈舒恬微呆，嘴里咀嚼的动作也停了，她刚才，似乎也咬到筷子了。
左斯楠侧脸淡然平静，似乎并没有发现。
要不算了？
沈舒恬抿了抿唇，说出来就太尴尬了。
沈舒恬努力将脑海里的思绪甩开，手背上传来轻轻的舔舐的力道。
“对了，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沈舒恬意识到她竟然完全忽视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她拎起了它的半身，反射性就想看看。
然后白猫就被身旁黑了脸的人提了过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将它递到了一旁方婶的手上。
“方婶，你看看。”
白猫对方婶也是有些亲近的，故而也不挣扎，只是看向左斯楠的时候就警惕多了。
方婶笑呵呵道：“我昨天就看了，是公的。”
“唔。”沈舒恬思索着，那就不能起太娘气的名字了。
左斯楠微勾起唇角，语气阴森森的，“那正好，今天就阉了吧。”
沈舒恬：“……？？”
沈舒恬将白猫又抱了回来，气呼呼地不愿意搭理左斯楠。
他坏！
她听说过绝育对猫咪比较好，但是现在她还不是很了解情况，所以第一时间她选择的反驳他的话，将白猫拿了回来。
白猫似乎有些敏感，冲他龇牙咧嘴一翻，埋进了沈舒恬的腰腹处。
左斯楠绷紧了唇线。
呵呵。
吃了饭，休息了半个小时，左斯楠起身朝房间走。
沈舒恬跟了左斯楠一早上，已经反射性地抱起了怀里的猫咪跟在了他的后面，她的房间跟他同一个方向。
直到沈舒恬进了左斯楠的房门，她才觉得不对劲，沈舒恬摸了摸脸，讪讪道：“我习惯了，没反应过来。”
说着就要退出去。
“这个习惯很好。”左斯楠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她的讶异中，音量徒然降低，突然有些怏怏，“陪陪我。”
沈舒恬的脑袋断壳，“啊？”
……陪？陪？
沈舒恬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些不太健康的画面。
左斯楠看着傻愣愣的沈舒恬，闷笑一声，“就坐在一边，等我睡着。”
沈舒恬脸颊微红，也许是昨晚的事件之后左斯楠可能有些缺爱，说到底还是左祺的错！
沈舒恬心里软哒哒的，又为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所以也没有拒绝，傻乎乎地跟着他走了进去。
沈舒恬就坐在左斯楠的床边，猫咪已经被她放在了懒人沙发上，卷成一个圆形盯着她们瞧。
窗帘已经被拉上了，房间里开了一盏夜灯，左斯楠坐在床上，任由着沈舒恬重新给他涂上了新的药水。
沈舒恬随意看了一眼手机，陈语竹给她发了几条语音。
沈舒恬瞥了一眼左斯楠，然后手指轻碰屏幕，打开了语音。
“恬恬，我已经给你请假了，你好好休息啊。”
“昨晚的事情好多，都没来得及说，你问过左斯楠没？我今天和施霖还有卫宵杰约好了，今晚去看你们。”
“警察那里似乎有新进展，我们中午还要去一趟去了解情况，有什么消息今晚告诉你，顺便去撸一下猫，昨晚我觉得手感真的好好。”
“陆老师来找你了，我跟她说了一下，没告诉发生了什么，就说你不舒服了。今天依旧发了好多试卷下来，我今晚带给你。”
最后一条说话前隔了好长的时间，然后陈语竹突然揶揄道。
“恬恬，左斯楠救了你。放在以前，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
沈舒恬瞪圆了眼眸，反射性地朝床上的人看了过去，直直和他的黑眸撞在了一起。
“那个，不是……”
左斯楠明显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突然倾身而下，扯过她的手臂，力道让她整个人摔在他怀里。
手指暧昧地抚摸她的脸颊，颇为肆意，他突然似笑非笑道：“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