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当看到册子里的内容, 佟皇贵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拿册子的手紧了紧, 一面看一面有些心神不定。
注意到她情绪并不高,康熙将册子从她手里抽回来翻了翻,确定李德全没有拿错册子过来后,抬头道:“里边没有你满意的人选?”
虽没仔细看, 但从方才扫到的一些姓氏, 就知道上面都是京城里家世出众的贵女,显然是他费心挑选出来的,佟皇贵妃怎么会驳他的面子。
“只是觉得都不错,一时难以抉择。”佟皇贵妃收敛好情绪,朝他笑着道。
见她不是对自己挑的人不满,康熙将册子递回去:“不急,你可以慢慢看。”
“好。”佟皇贵妃答应后, 却并不是很想继续看这让她头疼的册子, 接过来放到一边,故作随意的与他聊起太子妃。
康熙对自己挑选的太子妃是很满意,佟皇贵妃提起她后, 自然顺口问起她对太子妃的看法。
爱屋及乌的道理佟皇贵妃还是明白的, 自然不会说太子妃的不是,反而将她的德容言功都夸上一遍。
佟皇贵妃的夸奖倒不全是奉承康熙有眼光,也是太子妃本人确实值得她夸。
听完她对太子妃的夸赞,康熙当即龙颜大悦。
二人又聊了些其他事后,佟皇贵妃想起来问:“既然太子妃已册立, 可要臣妾将宫务交由她来处理?”
康熙了解她的为人,自然看出她并不是在试探自己,而是真有交托宫务之意,握着她的手难得说上几句交心话:“太子妃还年轻,先管好毓庆宫就不错。如今宫务只有交给你朕才放心,你就再受些累,等过些年再慢慢教她。”
太子妃刚入宫,如今正该忙着熟悉宫中环境及生嫡子,短时间内确实没空接手宫务。
以前还有其他妃子协理能分担些,自从出了德妃的事后,整个后宫都是佟皇贵妃一个人在管,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有皇上心疼臣妾,那就一点也不累了。”不过他能知道自己的劳累,佟皇贵妃就很高兴了,说完便情难自制的靠入他怀里。
康熙还有折子没看完,不过是抽空过来一趟,搂着她享受片刻温情后,松开她道:“还有折子没处理,朕先回去。”
“好。”
佟皇贵妃亲自送他出去后,转身回殿时,望着那份册子轻叹一声,随即吩咐人去阿哥所传话,让四阿哥回来后到承乾宫来。
天开始热起来,下午四阿哥先回阿哥所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后,正准备去西华宫,就听院子里的太监说佟皇贵妃请他过去一趟。
吩咐苏培盛将自己带回来的吃食送到西华宫去,四阿哥带着其他太监前往承乾宫。
请安以后,四阿哥在殿里坐下,从太监手中拿过自己在外面买的一套精致头面亲自递给她。
收到儿子送的头面,佟皇贵妃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打开后一眼就喜欢上:“你有心了。”
四阿哥端起手边的解暑茶喝了半杯后问:“不知额娘叫儿臣过来所谓何事?”
将装头面的盒子递给身旁的嬷嬷,嘱咐她拿到里面放好后,佟皇贵妃拿起桌上的册子。
看到那份册子时,四阿哥心里就隐有所感,果然在下一刻听她道:“你皇阿玛今日拿了这份册子过来,让额娘从中替你挑选福晋。”
说完,见他眉头下意识的蹙起,佟皇贵妃好言好语的劝道:“里面的人选都是你皇阿玛亲自挑出来的,也算是他难得的心意,你看看可有能接受的人选。”
康熙都亲自挑出人选,他若再拒绝,必然会惹怒他,佟皇贵妃实在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
四阿哥也知道,额娘能帮着拖延那么久,已经是对他的爱护,自然不想再让她为难。
“我知道了。”他缓慢的伸手接过那份册子,拿到的瞬间,只觉得重若千金。
明明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佟皇贵妃却莫名感觉到他有些难受,于是抬手将折子夺回来。
“额娘?”四阿哥不解的望过去。
左右皇上也没催她立刻就选出人选,佟皇贵妃也不想将他逼得太急:“忽然想起来额娘还没仔细看过。”说完理由后,怕他为此影响胃口,又留他下来用膳。
“多谢额娘。”
佟皇贵妃有意帮着拖延,加上随后噶尔丹再次卷土重来,率骑兵大举内犯的消息传来,康熙顿时顾不上四阿哥福晋人选这种小事。
在此形势下,康熙有再次亲征的意思,群臣们劝阻无果后,只能开始准备起来。
举凡有战事,都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此一来,在户部的四阿哥跟着忙碌起来,像刚当差时一般,都是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
前些年天灾**时有发生,户部的银子有些吃紧,要准备出军饷与粮草,必须从各方面抽调银子出来,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言晏晏偶然得知他忙的是什么事,觉得银子自己拿不出那么多,但粮食的忙她还是能帮的。
“对你没有关系吗?”
此时天早就黑了,四阿哥忙里偷闲的带明德出来散步,听到她要帮忙,并没有一口答应。
当初她催生粮食是为了救灾,可如今情况并不同,四阿哥多少有些担心对她有影响。
“你们先就能力范围内凑,不够的我再搭把手。”言晏晏自然也不可能包揽下所有的粮草,如此于她于人都无益。
四阿哥这才答应下来:“那就先谢过你。”
“客气什么。”言晏晏说完,见明德蹭到自己腿边,弯腰摸摸它的脑袋。
盘旋在天上的海东青见此,立刻俯冲下来,察觉到什么的明德“汪汪”的叫喊起来。
若论起凶猛,养在宫里的明德自然比不上半散养的雪团,见它冲着明德飞下来,言晏晏厉声喊道:“雪团!”
听到她的声音,海东青改而往上飞去,却只是虚晃一招,在明德从她背后走出来时,对着它脑袋叼了一口。
被叼走一缕毛的明德疼得“嗷”了一声,随即冲着天上叫起来。
“这家伙,竟然还会耍手段……”看着它叼了一嘴狗毛飞走,言晏晏有些无语。
猜到它是吃自己方才摸明德的醋,言晏晏不好再上手,于是与四阿哥道:“你看看明德脑袋有没有受伤。”
四阿哥安抚的拍拍明德,让它安静下来后,在苏培盛举过来的灯笼下仔细翻了翻它脑袋上的毛,放心道:“没伤着。”
以雪团的凶猛,明显是怕言晏晏生气,所以还是有所收敛。
不过……
透着风光发现明德头顶秃掉的那一块,言晏晏生过雪团的气后,又有些想笑。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的情绪,明德忽然又叫起来。
“好了好了,明天将雪团的肉赔给你吃。”见它像是在控诉一般的语调,言晏晏哄道。
被雪团一闹,安抚好明德后,二人离开御花园分别。
言晏晏说到做到,没过几日,就抽时间出了趟宫,帮着将粮草准备齐全。
户部的大人们有幸亲眼见识到空无一物的田中瞬间生长出粮食的一幕,恭敬的送她离开后,围着四阿哥议论起来。
“有仙子在,咱们日后完全不必再担心缺粮。”
“是啊,今日真是有幸,竟然能够亲眼见到这种神通。”
“其实除了粮食……”
听他们越说越激动,四阿哥咳了一声,在他们看过来时语气平平道:“若都指望仙子,那要尔等做甚?”
见引起他的不满,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人站出来道:“四阿哥教训得是。”
康熙得知言晏晏为三军粮草出力,少不得让李德全走一趟西华宫,代自己表示感谢。
这一年的年节,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过得比往年要简单些。
次年二月,康熙准备御驾亲征,集结兵马后,分为三路向噶尔丹进击,其中中路由他亲自率领。
此次亲征,阿哥们除开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外,康熙还带上了八阿哥,四阿哥则留守京城帮衬太子。
康熙离开前敲打过九阿哥等还在御书房读书的阿哥们,并表示回来后要检查他们的功课。
如此一来,言晏晏的西华宫倒是清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天她正没事找事的在窗前修剪花枝,抬头却看到太子带着人从门口进来,不免有些惊讶。
毕竟康熙离京后,最忙的就数太子。
言晏晏放下手里的剪子往外走,在明间门外迎上他:“太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一面问,一面请他到里面坐。
殿内的宫女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奉上热茶。
太子露出无奈的笑容:“皇阿玛在路上打猎消遣,前段时间才嫌马不好,让人从京里送了御马过去,这会途经之地野鸡甚多,他又来信抱怨自己的鹰不好。”话里多有将他的鹰与雪团比较之后,产生的嫌弃之意。
听到他的话,想到四阿哥前几天与自己说,康熙来信对着太子抱怨路上“兔少”,言晏晏觉得康熙还真是有雅兴,打仗的路上还有心情打猎。
“所以孤过来就是想问问,仙子可否割爱,将海东青借给皇阿玛一段时间。”也算了解她的性格,太子就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意。
自回京后,雪团就跟着她窝在宫里,偶尔才会去景山打猎,言晏晏觉得让它去草原上玩一圈倒是不错。
“没问题。”想好以后,言晏晏一口答应下来。
见她同意,太子十分高兴,拿出自己的回信让它顺便带过去。
言晏晏将庭院中的雪团喊进来,将信绑在它腿上,对着它交代一番:“你将信送给皇上,顺便在那里……”
交代完又给它脖子上挂了颗平安珠后,给它指明康熙所在的方向,言晏晏与太子一起目送它离开京城。
康熙正到达野鸡与野兔丰盛的地方,看到雪团的到来,很是高兴,当即就带着它一起去打猎。
看到满地跑的野兔、野鸡,雪团也很兴奋,高高的飞起后,一个俯冲就口爪并用的抓到几只。
“好!”
康熙与一旁的阿哥们当即就为它的凶猛叫好,随即也拿起弓箭开始打猎。
没过多久,远在京城的太子再次收到康熙的信,看完以后笑着摇头,颇有几分无奈的感觉。
因信上多有对海东青的夸赞之词,太子亲自去了趟西华宫。
言晏晏看到他拿来的信上,除了夸赞雪团如何凶猛的抓到许多野兔野鸡外,其他的都是康熙在向儿子显摆自己猎到的兔子有多肥,还问太子“京城之兔不知有如此重者乎?”
看完信,觉得康熙原来私下里原来是这幅模样的言晏晏轻笑起来,套用他的话打趣太子:“京城之兔不知有如此重者乎?”
“自然没有。”太子一点不恼,反而笑起来,“孤待会就回信给皇阿玛,与他汇合见识一下如此肥美的兔子。”
康熙若能同意他随军出征,一开始就带上他了,听到他准备反将一军的回信,言晏晏再次笑起来,对后续十分感兴趣。
“等皇上再回信,可否分享一二?”
她头一次提出请求,太子自然不会拒绝,表示到时候会拿过来给她看。
太子说到做到,晚上回毓庆宫休息前,就写了一封回信,表达自己对想亲眼见识“肥兔”的迫切。
收到太子回信,康熙笑不出来了,怕他真跑过来,赶紧安抚起来,说战事重要,宫里的事也重要,让他不可胡来。
大阿哥见他一收到太子的信,连猎都不打了,多少有点不高兴,于是拿草原上的野鸡野兔撒气。
“大哥还是先歇歇。”
八阿哥劝他他不听,结果将手指因为不停拉弓弦都有些肿。
不知个中隐情的康熙写完回信出来,看到大阿哥射中那么多猎物,顺口夸了几句。
被夸的大阿哥将难受的手掌背到身后,笑容有些僵硬。
再次收到回信,太子露出得意的表情,一刻不等的带着信来到西华宫。
难得有空过来,四阿哥正与她坐在庭院中下棋,发现太子到来后,当即起身行礼。
太子朝他一摆手,在石桌前坐下后,将信递给她:“你猜皇阿玛怎么说?”
“肯定是不同意你过去。”言晏晏说着,接过已经拆开的信看起来。
重新坐下来的四阿哥露出不解的表情:“不同意什么?”
太子笑着将上次康熙如何在信中显摆,自己又是如何回应与他说了一遍。
听完,对于他与皇阿玛之间的感情,四阿哥多少有些羡慕。
信的内容不出言晏晏所料,满篇都是康熙劝他好好呆在京里,并以自己举例,说他与太子那么大时也没见过如此丰盛的兔子,让他不必着急。
言晏晏将看完的信递回去后道:“草肥水美的地方才能养出那么多野兔野鸡,怪不得雪团不急着回来。”以它那黏人的性格,还是头一回离开那么久。
“听着就是个打猎的好地方,有机会孤一定也要去一次。”至于现在,太子自然不会胡闹。
他事务繁忙,继续稍坐片刻后,拿着信告辞。
目送他离开后,言晏晏继续与四阿哥下棋,一面与他闲聊道:“没能随行,你遗憾吗?”
四阿哥抬眸看她一眼,不急不缓道:“不会。”
“也是,京里虽然没那么肥的野兔,咱们之前在外面见到的可不少。”自以为理解他意思的言晏晏道。
一局棋还没下完,明德从大门跑进来,言晏晏看到它身上精致的小衣裳,顿时笑了:“这衣裳是谁设计的?还挺好看。”
“闲时随手画的。”四阿哥扫了眼已经跑到石桌前的明德。
听说是他自己画的,言晏晏惊讶过后,夸了几句,随即乘着雪团不在,摸起明德的脑袋。
难得偷闲半日,四阿哥就在她宫里度过,接下来又开始忙起来。
承乾宫。
随着康熙离京,后宫的妃子们都消停下来,佟皇贵妃也能省不少事。
这日她从御花园回来,心情本来还不错,无意间扫到那份康熙拿过来的册子时,脸上的笑意立刻淡去。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也不可能真拖到康熙亲征回来还继续找理由,那样的话,恐怕他真该恼怒了。
看着那份册子,佟皇贵妃沉思片刻后,觉得不如替儿子试试仙子的意思,若无可能还是让他干脆死心,若有……
佟皇贵妃忽然叹了口气,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可能。
于是次日,就有宫女来西华宫传话,表示佟皇贵妃请她看戏。
言晏晏没有多想,当即就带着人来到承乾宫。
特殊时期,不适合大张旗鼓的张罗,佟皇贵妃只叫了几个伶人到自己宫里来唱。
等到她过来时,佟皇贵妃还与她解释了几句,表示怠慢了。
“没什么的,外面多得是画个圈就开始唱戏的人。”她这好歹还有个台子,也不算简陋。
四阿哥话少,自然不会与她说太多宫外的事,听她提起,佟皇贵妃少不得多问几句。
见她有兴趣,言晏晏便挑着有意思的说起来:“……路过一处比较偏远的县城,当地的知县十分昏庸,判案时完全是谁有钱向着谁。我们那会正遇到一场案子开堂,胤禛他当场黑了脸,上堂用大清律例驳得知县无话可说……”后来那位知县的官自然是当到头了。
从她口中了解儿子另一面的同时,佟皇贵妃还发现儿子对她上心的程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高。
锣鼓声响起后,言晏晏放低声音看向台上,听了一会后发现原来是牛郎织女的戏剧。
这出戏并不新鲜,宫里许多年都没演过,如今被重新翻出来,自然是佟皇贵妃的意思。
虽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但相关的戏剧言晏晏还真没听过,倒是有几分兴趣。
“仙子对这出戏怎么看?”佟皇贵妃的心思并不在戏台上,等戏快结束时问她。
当然是用眼睛看。
心里下意识的冒出这句话后,言晏晏随口夸起台上人道:“他们唱得不错。”
佟皇贵妃先顺着她的话打赏过台上的伶人,才半好奇的问:“敢问仙子,类似戏中仙凡相恋的情形,可有真的发生过?”
“不清楚,或许有或许没有。”言晏晏如何会知道,模棱两可道。
其实还想问她若是“织女”之类假设的问题,又觉得太明显了,佟皇贵妃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牛郎织女”结束以后,接下来又是一出“天仙配”,言晏晏不免诧异的瞟了眼身旁的人。
看了一上午仙凡恋、人妖恋之类的戏剧,佟皇贵妃虽没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却观察到她至少并不反感,勉强也算松了口气。
未免她多想,看完戏后,佟皇贵妃还解释了一句自己最近对这类戏感兴趣。
康熙二征噶尔丹,还是让他率着仅剩的几十骑往西边遁逃。
噶尔丹一日不死,康熙一日难安,班师回朝后,因为噶尔丹拒不投降,于是在次年二月又开始第三次亲征。
已经众叛亲离的噶尔丹无力迎战,于是服毒自尽,至此噶尔丹叛乱之战彻底结束。
御驾回銮后,宫中为此庆祝了几日,康熙论功行赏后,再次将目光放在四阿哥身上。
大阿哥与三阿哥都已经有嫡子,太子妃也有孕在身,他下面的八阿哥马上也要大婚,只有他还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更别提子女。
知道佟皇贵妃疼他,什么都依着他,康熙也不再先去她商量,而是直接将四阿哥叫过来,表示自己心中已经有人选,现在就下旨让礼部准备他的婚事。
“求皇阿玛收回成命!”早知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四阿哥冷静的跪下来。
发现他还是不肯成婚,康熙原本温和的表情渐渐变冷,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语气不怒自威:“给朕一个理由先。”
四阿哥不认为他会接受自己的理由,觉得若真说出来,他恐怕立刻就会以赐婚来打消自己的妄想。
等了一会,见他沉默的跪在那儿一言不发,怒火在康熙心头一点点升起。
他踱步走了两圈,勉强压着怒意道:“先成家后立业,不妨提前与你说,朕正准备给你们兄弟分封,若你还是不愿成婚,到时候休怪朕不给你脸面。”
四阿哥望着地面,依旧沉默着。
看到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康熙觉得他简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来最起码要等到明年才分封,现在已经有了提前的想法。
任他跪了好一会,还是等不到他服软的康熙直接丢出一个字——“滚!”
“儿臣告退。”
四阿哥如他所愿的退下后,康熙更加生气,指着他的背影点了点后,语气有些冲的吩咐:“李德全拿圣旨来!”
“奴才这就去。”担心被迁怒的李德全动作麻利的取来圣旨,心里不明白四阿哥为何坚持不肯成婚。
四阿哥离开乾清宫后,脚步有些飘忽,有时候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是妄想,却还要做这种没意义的坚持。
“爷您怎么了?”苏培盛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从他的步伐中看出他似乎受了罚,小声问了一句后,伸手过去搀扶。
四阿哥下意识的推开他的手,不知不觉就走到西华宫附近,隐约听到悠扬的乐声从墙里传来。
他在离宫门口还有段距的地方停下离,搞得守卫都不知要不要请安。
在西华宫上方盘旋的海东青看到他的身影,不由叫起来。
四阿哥虽然偶尔有些不待见它,但大部分时候对它还是不错的,加上他们在一起也那么多年,他可谓是除开言晏晏外,雪团最亲近的人。
庭院中正在吹箫的言晏晏听到它的叫声,放下手后疑惑道:“外面有人来了不成?”
“奴婢去看看。”
夏竹说完,小跑着出去,没一会后回来,语气不解的道:“是四阿哥在门口,不知为何站在那不进来。”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苏公公好像看到奴婢了,方才与奴婢打手势,好像在说四阿哥腿伤了。”
闻言,言晏晏连箫都来不及放下,直接往门外走。
果然在门外看到他,言晏晏朝与自己打招呼的守卫颔首示意后,快步走过去:“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听到她的声音,四阿哥眼神才重新聚焦。
往他双腿扫去一眼,不待他回答,言晏晏直接拉着人往里走,余光注意了一下,果然发现他走路时步伐有些不自然。
拉着他进屋里坐下后,言晏晏看向苏培盛:“你们这是从哪过来?”
“回仙子的话,从乾清宫。”苏培盛恭敬的回答。
听说是从乾清宫出来,言晏晏心里顿时有数,猜到他应该是被康熙罚了。
“去请御医来。”膝盖受伤可不是小事,她立刻朝腊梅道。
“不用。”
拒绝完,对上她担心的表情,四阿哥不由解释道:“没跪多久,用不着御医。”
言晏晏看向苏培盛,听他道:“爷进去半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这才相信他。
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那也不算短,还是提醒道:“回去后记得热敷,严重的话要擦药,别嫌麻烦。”
“我记下了。”四阿哥点头。
看他脸色也不怎么好,言晏晏让他喝些热茶,随后才问:“皇上为何要罚你?”
四阿哥捧着茶盏,一副不愿意说的表情,见此言晏晏就没再继续追问。
担心他膝盖上的伤,见他脸色恢复如常后,言晏晏便催他回去热敷。
几日后,封赏诸阿哥的圣旨出其不意的下来,大阿哥被封为多罗直郡王,三阿哥被封为多罗诚郡王,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俱为多罗贝勒。
得到封赏的阿哥与阿哥的母妃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自然为此感到高兴,尤其是八阿哥,更是第一时间与自己母妃分享这个好消息。
随后,前朝后宫都发现不对劲,以四阿哥的年龄与这些年在外面的功绩,与三阿哥一样封个郡王都没问题,如今竟然连个贝勒都没落下。
那日乾清宫里发生的事,佟皇贵妃后来略有耳闻,猜到皇上这是想用爵位逼儿子服软,觉得他若是能就此放弃也好,便没去找康熙说情。
太子与其他阿哥得知康熙竟然独独落下四阿哥不封,很是不解,不免来问他是怎么情况。
一时间,四阿哥的院子里倒是热闹起来。
“八哥都有爵位,凭什么四哥和我们一样还是光头阿哥?”十阿哥都有些替他抱不平。
九阿哥看了眼八阿哥后,拍了他一巴掌:“不会说话就闭嘴。”
“八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反应过来的十阿哥想解释一时却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
八阿哥不在意的微笑着:“不用急,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听着他如沐春风的语调,十阿哥这才放下心来。
“别管什么原因,咱们一起去乾清宫帮你跟皇阿玛说说好话,不然你这也太没面子。”大阿哥看太子不顺眼,对他还是没什么意见的,拍着他的肩膀道。
“对。”其他阿哥们都同意他的话。
四阿哥谢过他们后道:“还是不必了。”
如此一来,阿哥们便明白,他肯定是清楚皇阿玛如此做的原因,纷纷劝他与皇阿玛服个软说说好话。
因他坚持不让,阿哥们才打消一起去乾清宫的念头,摇着头走出他的院子。
他们前脚离开,同样得知此事的言晏晏后脚就过来。
想到他之前被罚那次,言晏晏猜到他是为什么事惹恼了康熙所以才没有爵位,倒不清楚他被罚和丢爵位都是因为不肯成婚。
“用不用我去帮你说说。”言晏晏轻言细语的说着,心里想自己的话在康熙那应该有几分面子。
四阿哥摇头拒绝后,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我并没有难过,你不用这样。”
见他不是在故作坚强,言晏晏这才放心,恢复平时的语气道:“实在不行,咱们就继续出去游历。”
哪怕不知原因,言晏晏肯定还是站在他这边,觉得康熙这种独独忽略他的旨意实在有些下他面子。
不过话落,她又想起来:“啊,你已经当差了,应该不能随便离京吧?”
“你若想去,我可以与皇阿玛告假。”四阿哥允诺道。
陪着他聊了好一会,确定他真的没因为此事而感到难过,言晏晏才放心的离开。
接下来,太子与阿哥们在与康熙见面时,都会忍不住帮四阿哥提上一提,尤其是太子。
康熙既为他们对四阿哥的情谊感到欣慰,又为明明同样是兄弟,却越来越喜欢争锋相对的大阿哥与太子的关系感到头疼。
得到封赏对受封的阿哥们是好事,对太子来说却不是,尤其是与他不对付的大阿哥得到实权后,更加威胁到他的地位,甚至连朝中的大臣们都开始人心浮动起来。
而得到爵位的大阿哥却是意气风发,在追随者的吹捧下,愈发有底气与太子作对。
如此一来,二人的矛盾明显到已经是众人皆知的地步。
康熙发现以后,想要缓和兄弟二人的关系,却发现他们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做做表面功夫,私底下还是那副互看不顺眼的德行。
四阿哥还没服软,倒是封爵的大阿哥与太子矛盾加深,一时间倒是让康熙有些后悔,不该提前进行封赏。
最终,因为朝堂上,大阿哥党与□□开始明目张胆的一次次互相陷害,终于惹得康熙大怒。
下朝后,越想越气的康熙命人将阿哥们全部叫到御书房,训斥了一顿后,让他们一起罚跪。
后妃们收到消息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
得知儿子在受罚,宜妃当即就恼上让自己儿子受牵连的大阿哥与太子,同时在心里觉得康熙不公。
然而别管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焦急的在殿里转了两圈,觉得这会能去御书房而不受迁怒的只有仙子,宜妃当即带着人前往西华宫。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阿哥的母妃也在往西华宫来。
妃子们基本上是前后脚到的,言晏晏看到她们不约而同的过来,脸上隐约透着焦急,不由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宜妃顾不得寒暄,抢先开口道:“皇上将阿哥们都叫到御书房罚跪,这会都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我们实在担心,斗胆请仙子过去帮着说说情。”至于康熙罚他们的原因,大家可以心照不宣,却不好随便说出口。
想到上次四阿哥才被罚跪,言晏晏点头表示同意后,直接往御书房那边飞去。
目送她远去,妃子们才放下心来,互相对视一眼后,带着人离开。
乾清宫。
“皇上,仙子过来了。”门外的太监小心翼翼的通传。
也就是过来的是言晏晏,换成别人,这会都没太监敢替他通传。
康熙方才看着跪着的儿子们,怒气刚刚平复一些,哪知才教导几句让他们兄友弟恭的话,就被火气有些大的大阿哥一句“太子不是‘弟’吗?可从来‘恭’的都是儿臣吧!”顶得直接摔了个杯子。
“你这——”
就在康熙怒火冲到顶端时,外面太监的通传声打断他到口的怒骂,他下意识拿起桌案上的砚台想要砸向大门,等反应过来门外的是仙子后,才勉强压下情绪。
“请仙子进来。”随手将砚台放回去,康熙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复下来。
门推开以后,言晏晏第一眼就注意到跪在殿里的阿哥们,随即又看到地上摔碎的杯子。
康熙表情倒是恢复如常,语气中却遗留着几分火气:“朕这会还有事,不知仙子过来所谓何事?”
听出他话里有不想自己管这事的意思,言晏晏拿出乾坤镜道:“只是想给皇上看些东西。”
言晏晏之前就想过,觉得让她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关系都不错的阿哥们矛盾越来越深,最后争个你死我活,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因此,来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要让他们瞧瞧清朝最后的大概结局,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情继续争夺皇位!
“这是何物?”康熙望着她手里的古朴铜镜。
言晏晏一字一顿的解释道:“此乃乾坤镜,能观天下事,能观过去未来。”
听到“未来”二字,康熙瞬间被吸引,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手中的镜子。
除开已经见识过几次乾坤镜的四阿哥,太子与其他阿哥们都因为她的话抬头。
“不过许是因为下凡以后,天道阻隔,只能看到些随机的画面,皇上可想看看大清的未来?”言晏晏明知故问。
从得到乾坤镜到如今,虽然画面依旧随机跳跃,她总算能大概控制镜中显示的时间线。
没有人会不好奇未来,尤其如康熙这样的皇帝,更是想知道自己所掌控的朝代能不能千秋万世。
不过……
“这不算泄露天机吗?”
听出他言外之意的担忧,言晏晏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那朕倒是想看看。”得到她的保证,康熙眼底透着期待。
“好。”
言晏晏点头后,指着跪着的人道:“让阿哥们也一起看看吧。”
被乾坤镜吸引注意,方才的怒意不知不觉已经散尽,加上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康熙也不是一点不心疼,当即就示意他们起身。
“谢皇阿玛!”
阿哥们道谢后,互相搀扶着起身。
“咱们坐下来看吧。”言晏晏说完,李德全与其他太监已经在康熙的示意下搬了椅子过来。
康熙请她入座后,才与阿哥们道:“都坐吧。”
阿哥们再次道谢后才坐下来,同时朝言晏晏投去感激的眼神。
言晏晏伸手拂过镜面后,将镜子投向他们正对的半空中。
看到浮在半空中的镜子内当真出现活动的画面,康熙与阿哥们不由自主的睁大眼睛。
“这是京城!”
画面中先是出现京城的远景,十阿哥立刻叫起来。
“废话,谁看不出来。”九阿哥揉着自己的膝盖,没好气道。
画面跳跃到京城里面后,十阿哥忍不住又道:“看着像是崇文街,不过店铺怎么有些不同?”这一次声音却是放小一些。
“仙子都说了是未来,和如今一模一样才奇怪,你能不大惊小怪吗?”九阿哥同样压低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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