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夏天，城市的夜晚十分闷热。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东京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幻化出魔性的光辉，绚烂、夺目，又使人不由自主的沉醉。

深夜的街头上仍是人潮涌动，有劳累一天刚刚下班的社畜，有打扮特立独行的年轻人，还有穿着清凉妆容妖艳的陪酒女。他们或笑或哭，或行或立，千人千面，却也仅仅是这个大都市茫茫人海中不起眼的一员。

琴酒站在高楼的楼顶，冷冷的注视着脚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黑色的风衣在烈烈风中扬起，犹如在身后展开的恶魔的双翼。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他们吵闹。

他举起手中的酒瓶，这是在谈话结束之后，那位先生送给他的。

琥珀色的纯净液体在水晶瓶中轻轻摇晃，冰冷的瓶身接触到夏夜闷热的空气，在表面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不时还有水滴从上面落下。

“Silver Bullet，银色子弹么……”琴酒看着它，自嘲的笑了笑。

“以琴酒为基酒调制出来的银色子弹……还真是讽刺呢。”

他对于那位先生的第一印象一直持续到他开口说话为止。

几小时前他来到那栋大楼，本以为是Boss要交给他什么极其重要的任务，所以才会亲自面见他，却万万没料到，当他一坐上沙发，那位先生就对他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要覆灭组织。”

他说的轻描淡写，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话语的内容却犹如石破天惊。

反正琴酒是当场就僵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是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这句话，琴酒都会当机立断的掏出枪给他一发子弹送他上天堂做梦去；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一手建立起组织、他唯一忠诚的Boss，这让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很惊讶吗？”库洛洛问道，“不过身为组织高层的你，应该是最了解现状的吧？”

“一滩浑水，机构庞大，组织冗余……内部成员互相牵制，卧底间谍层出不穷。再过个几年，我都要怀疑这个组织是不是已经变成FBI和日本公安用来钓鱼的特设机构了。”

琴酒僵着一张脸。

“是我的失职，Boss……”他低声道。

库洛洛盯着他的眼神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你怎么会有错呢，Gin。”他的语气轻快，“我是非常明白你对组织的忠诚的。但正如垂暮的老人不管用多么昂贵的医疗技术也无法挽救一样，现在的组织，已经是彻底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但我们一直所做的事情，不就是飞跃死亡吗？将生命的轮回打破，化腐朽为神奇……APTX-4869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库洛洛放下手中的资料，缓缓站起身来到琴酒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的拂过那银色的犹如绸缎一样的长发，有些随意的捻起一缕把玩着。

琴酒的身体越发僵硬。自他成为组织的杀手以来，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出如此轻佻的动作。然而这是将他一手抚养长大的、组织的Boss……

在他的心目中，那位先生的地位就如同自己的父亲。

“与其看着组织一天天走向灭亡，我宁愿亲手将它彻底毁灭，然后在其废墟上建立起新的王国。”黑发的青年笑着说道，他的声音宛如诞生于冥界的恶魔一样诱人而动听，却又充满着致命的危险。

“所以，Gin……”他松开手，琴酒银色的长发从他的掌心悄然滑下，就如同怎么也抓不住的天边的一缕月光。

“我希望你，成为覆灭组织的最后一颗——”

“——银色子弹。”

“……”

“我明白了。”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那位先生的，“我忠于的向来是先生您，而不是组织。”

“如果这是您的期望的话……”

在落日沉入地平线的最后一刻，琴酒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望向青年犹如黑夜一般深邃的双眼，神色毫不动摇的回答：

“——我会如您所愿。”

******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天，万众期待的雄英体育祭，终于在今天开始了。

虽然比赛还没开始，但此刻的看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欢呼声、口哨声、叫好声如同浪潮一般涌动。库洛洛一手捧着可乐一手捧着爆米花走向自己的位置，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尽管他买的还是贵宾席。

他不禁回忆起在猎人世界时自己陪玛琪去看演唱会的那一次惨痛经历。幸好那天演唱会开到一半下了大雨，不然他可能真的忍不住就要当场动手了。

女人真可怕，他心有余悸的想。

“我看看，B排17座……”他对着手上的票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座位，“15,16,17……啊，在哪里！”

黑发娃娃脸的青年站在看台的台阶下，摆出一脸兴奋的表情用小步快跑上去，对着坐在座位旁转头向自己看过来的男人带着七分激动、三分羞涩的表情打了个招呼：

“您、您好，安德瓦先生……久仰大名！”

他的声音由于紧张，一时都有些结结巴巴起来。

双手抱臂、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男人冷冷的打量了一番这个一脸青涩的毛头小伙子，在发觉不认识之后，他冷淡的朝青年点了点头，然后立刻将视线移回了赛场的入口。

安德瓦用余光注意到那个青年在坐下之后还不时的朝自己看过来，那人自以为的隐蔽观察实际上在他这种职业英雄的眼中根本是无所遁形。

估计又是自己的一个狂热粉，他撇撇嘴，并没有把青年放在心上。

大不了等比赛结束给他一个签名就是了。

“接下来出场的是，万众瞩目的——1年A班！！！”

随着布雷森特麦克极具煽动力的声音响起，全场的欢呼声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1年A班！1年A班！1年A班——！！！”

库洛洛望着缓缓步入场中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在众人响彻云霄的呼声中对身旁的人笑着大声道：“安德瓦先生，今年的这个班看起来真是受欢迎呢！”

安德瓦瞥了一眼凑到自己身旁的这个自来熟的小子，没有说话。

但库洛洛没有气馁，他再接再厉道：“我听说您的儿子今年也在雄英上学……他是在这个班里吗？”

他睁大了双眼，故作姿态的在人群中仔细搜查了一番，不等安德瓦开口，就指着赛场中那个头发半边红半边白的少年，转头大声问道：“是他吗安德瓦先生？”

安德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小子好烦人。

“他长得真像您呢安德瓦先生！”青年看看底下的少年，又转头看了看身边冒着熊熊火焰的男人，一脸夸张的惊叹的道，“表情气势什么的也很像！估计实力也肯定很强！”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他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青年的眼神诚恳，表情真挚，赞叹的语气恰到好处。

简直满分。

“……”

安德瓦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半晌后，他坐在座位上，还是维持着那个一脸严肃的抱臂的姿势严肃，视线紧盯着赛场中的少年，朝库洛洛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他道。